宋太傅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容玠，一时无言。
“他之前中了一箭，那一箭离心脏很近，险些危及性命，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却迟迟不曾醒来。”宋窈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还算平静，只有眼底时而闪动的波光，证明她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镇定。
宋太傅低声叹息，他如今对容玠是彻底改观了，身处在如今这个位置，他本可以不用去以身犯险，把危险的事情都交给下边的人来做就行。
可他还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于是躺在这里的成了他自己。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宫里的太医这么多，总能有法子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尽量宽慰宋窈。
“我知道的舅舅，你放心，现在远不是萎靡不振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她露出一个笑。
宋太傅心下有些惆怅，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哭闹还让人放心些，偏偏不哭也不闹，懂事的让人心疼。
……
很快，宋窈召集了宫里太医前来为容玠看诊，结果也不出所料。
没有人知道容玠昏迷不醒的原因。
宋窈也没有太失望，她打算拿着那颗还魂丹去找那位了悟大师问个清楚。
里面的药材成分她也分析了个透彻，就是一些珍贵的补药，没什么异样。
然而宋窈来到普陀寺的时候，却被小沙弥告知：“阿弥陀佛，施主来晚了一步，了悟大师几日前就已经圆寂。”
“你确定？”宋窈眉头紧蹙，“可我上次来的时候，了悟大师的身体明明还很康健，怎么会突然……”
小沙弥微微一笑：“师傅知道施主会来，于是托我转告施主，世间凡事皆有因果，这是他当初种下的因，现在也该由他承受这个果。”
他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宋窈愣在原地，被这一席话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隐隐明白了，了悟大师的死或许和容玠有什么关联。
宋窈揣着满腹疑惑空手而归，最终还是决定，把那颗还魂丹让容玠吃下。
她小心翼翼喂容玠吃下了那颗药丸，满怀期待等着容玠醒来，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宋窈幽幽地问：“系统，你是不是在骗我？为什么他吃了药还是没醒过来？”
666尴尬地清了清嗓：【哪有这么快就见效，你再等等呗。】
于是宋窈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
这日她刚从养心殿批完折子出来，只见皇宫内处处张灯结彩，往来的人面上都透着喜庆，她随手拉了个人问：“这是要办什么喜事吗，怎么连红灯笼都挂上了？”
小宫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公主，马上就是除夕了呀！”
“除夕？”宋窈眼里露出怔忪，揉了揉额角，唇角无奈地勾起，“这些日子太忙，我都快忘了。”
战争结束后要处理的琐事也不少，宋窈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养心殿，连陪儿子的时间都少了。
过年会休沐七日，不用上朝，她决定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
除夕夜，宫里举办了宫宴宴请百官。
宋窈在宴上被敬了许多酒，等结束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头重脚轻，连路都走不稳。
“夫人慢些。”
谷雨和霜降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见她已经不大清醒，谷雨蹙了蹙眉：“您约了小公子待会儿看烟花，可您醉成这样，要不然奴婢跟小公子说一声，不去了？”
“去！”宋窈立时清醒了些，努力站直了身子，她的脸颊扑上淡淡红云，目光也有些迷离，语气却坚定，“我答应了他的，当然要去！”
二人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去了摘星楼。
阁楼上摆好了酒水点心，阿珩却还没来。
谷雨扶着宋窈坐下，替她将披风仔细系好：“夫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小公子过来。”
说着，暗暗朝霜降使了个眼色。
宋窈兀自坐了会儿，寒风驱散了酒意，吹得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放眼望去，整个盛京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交织成一片灿烂炫目的银河。
每一盏灯火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除夕啊……”她嘴唇翕动两下，喃喃出声，唇边牵起极淡的笑。
脑海里忽然浮现过宋太傅语重心长劝她的场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他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怎么办？”
宋窈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透着冷静：“那我就等，一辈子也不是很长。”
宋太傅被她波澜不惊的语调惊到，良久没有说话。
宋窈眼里闪过恍惚之色，说的时候一时意气，如今才一个月，她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
她真的等得了一辈子么？
宋窈突然开始怀疑，毕竟光是这样静下来坐着，回想起和容玠的点点滴滴，她都觉得难过的快要窒息。
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她惊觉回神：“系统？是你么？”
666慢吞吞开口：【亲爱的宿主，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宋窈愣了愣，“你要走了吗？”
666：【对呀，任务已经完成啦，我也该离开了哦。】
“这么快……”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宋窈还是觉得太突然了。
【宿主，你是我带过最棒的宿主！666会一直记得你的，往后的日子你也要开心呀(? ′?` ?)～】
宋窈按捺下心头不舍，重新露出笑容：“谢谢你系统，这一路来如果没有你，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迷茫。”
【没关系啦，你也教会了我许多呢，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呀～】
宋窈只当它只在安慰自己，她认真地道别：“再见了，666。”
【再见啦，宿主。】
【嘀，系统解绑成功！】
……
伴随着提示音落下，宋窈只觉得内心某处好像空了一块。
从现在开始，她和现实世界的唯一联系也斩断了。
绚烂的焰火在夜空绽放，耀眼夺目，她静静瞧着，忽觉得有些冷，这种冷是从心里散发出来，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匆匆垂头掩去眼底湿意：“怎么还不来？”
身后，有温暖裹了上来，她肩头落下厚实的披风。
白皙修长的指节探过来，替她拢了拢领口。
“烟花怎能一个人看？”
含着低沉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宋窈浑身一僵，蓦地抬头望过去。
容玠眉目含笑，清隽一如从前，他漆黑的瞳眸沉沉望着她，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泪痕，叹息一声：
“我来的迟了些，嫂嫂不介意吧？”
宋窈眼眶泛红，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住。
“不迟。”
你来时冬至，但眉上风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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