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无言的郡守
“我可以证明，姜墨所说的陈弗毁约一事为真。”
韩云狂凌空而立，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刚毅沉稳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
他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全都乱套了。
围观的人群一阵接着一阵，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本还嘈杂喧嚣的众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有想到韩云狂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出来替姜墨作证，尤其是姜墨在不久前还和他针锋相对。
躲在人群中的孙德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原本以为这一次姜墨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注定是要落在陈日行手里的，而他不仅能够铲除姜墨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还能够和陈日行结下一个人情，以后他就多了一条路。
这一切本该顺顺利利的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走下去，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韩云狂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公然给姜墨作证！韩云狂他看过那次约战吗？他怎么就这么笃定陈弗毁约了？姜墨都要和他抢内门第一的位置了，居然还站出来作证？真是高风亮节的韩云狂啊！
孙德虎内心不断腹诽，现在的他不仅对姜墨恨之入骨，还对韩云狂都心生不满。凡是和他作对的，不合他的心意的，他统统看不下去。
而韩云狂的这一行为更是惊动了何凌空和四位护宗长老，这让他们的脸色一下子就不自然了起来。
何凌空清了清嗓子，用平和的声音说到：
“云狂，不可鲁莽。”
对于韩云狂，何凌空还是有所了解的。
作为第一护宗长老最疼爱也最看重的关门弟子，韩云狂在一些事情上十分有原则，一旦他认准了什么事，几乎很难有人能够让他回头。何凌空也是不想驳了第一护宗长老的面子，也不想让韩云狂心生芥蒂，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怒。
陈日行原本正要擒拿墨子戚，却不成想韩云狂突然出面，替墨子戚作证。这让他又气又急，忍不住喝骂道：
“你又是什么人？你说我儿毁约就毁约，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日行并不知道韩云狂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小角色，愣头愣脑的，便想也没想就出声呵斥。
他这话一出口，事情就又变味儿了。
何凌空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很是不自然。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陈日行居然没脑子到了这种地步，连韩云狂都骂！这不是间接的把第一护宗长老都给骂了吗！
其他事情还好说，可陈日行偏偏好巧不巧的牵连到了第一护宗长老，这不是纯纯作死吗？
第一护宗长老，那可是整个仙崖宗内辈分最高、修为最深厚的强者，强如何凌空见了也得称呼一句师叔祖。说实在的，若不是没有太过计较辈分这件事，何凌空在面对韩云狂的时候都得持晚辈礼！
陈日行敢骂韩云狂，那他今日指定讨不了好处。别说带走姜墨了，他今天想碰到姜墨一下都算好的。
果然，第一护宗长老听到陈日行问韩云狂是什么东西后，缓缓睁开了闭合的双眸。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在他身上释放开来，压得他所在的那一座巨峰周围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本座的弟子。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第一护宗长老垂下双眸，不急不缓的问道，化作实质的拳风萦绕在他周身，衬托得他本人越发的仙气飘飘。
陈日行背后一凉，瞪大双眸，赶忙陪着笑容朝着第一护宗长老所在的方向点头哈腰说到：
“误会误会，前辈恕罪。陈某人事先并不知道这位年轻才俊是您的弟子，是晚辈冒犯了。”
陈日行的态度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他虽然不知道韩云狂的身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也不认识第一护宗长老。这种行为让很多人都看不下去，甚至还有人暗地里嘲笑着陈日行这副做派。
倒不是说陈日行要更为尊敬第一护宗长老，反而对身为宗主的何凌空并没有那么多的敬畏。这其中很大的缘故还是由于护宗长老这一身份的特殊性。
什么叫护宗长老？一个宗门势力什么时候才需要护持？什么人才能有资格护持宗门？没有强横无匹的力量，谁敢把护持一个宗门的担子挑起来？
更不用说仙崖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了。
四大护宗长老，他排第一。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
何凌空身为仙崖宗的宗主，算是和青木州主同一个辈分的人，而陈日行也不需要考虑太多，他亲哥哥能够和何凌空平起平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自己也能在何凌空面前说得上话。
可面对仙崖宗的第一护宗长老就不一样了，就连青木州主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不止是在辈分、资历方面的尊敬，同样的还有对强者的尊敬。陈日行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这样的强者，放在整个青木道州也是足以撑起一方天地的巨擘。
所以陈日行几乎是在瞬间就改变了态度，尽量去把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造成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可第一护宗长老完全不吃他这一套，而是直接看向韩云狂：
“云狂，你确定是陈弗毁约吗？”
韩云狂恭恭敬敬的朝着自己的师父行了一礼，然后十分笃定的说到：
“回师父，弟子确定。陈弗当日毁约在先，姜墨所为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对了，我宗弟子姜墨无罪。陈郡守请回吧，不要干扰我仙崖宗的宗门大比了。”
第一护宗长老在得到韩云狂确定的答复后，直接就宣布了姜墨无罪，并且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一点面子都不给陈日行留。
而在一旁的何凌空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插手这个烂摊子。第一护宗长老都出面了，让他去解决吧。
“这……我……”
陈日行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能求助的看向何凌空，不断地传音询问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可何凌空压根不去理他，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何凌空也懒得多说了。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第一护宗长老的话都说出来了，总不能再收回去吧？这让他老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要怪就只能怪陈日行运气不好，惹上了最为护短的第一护宗长老。
陈日行眼见求助何凌空不成，也明白了何凌空的态度，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慕容前辈，请理解陈某人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我儿惨死，身为父亲的我却连仇人都不能手刃，这让我儿如何安息？我又如何能够心安！”
陈日行声泪俱下，这一刻的他再无当世真人的威严，也没有一郡之守的风姿，有的只是无尽的落寞与凄凉。他的语气已经近乎乞求。
然而，第一护宗长老只是漠然地看了陈日行一眼，而后便云淡风轻的看向眼前的虚空，平静又无情的说到：
“这个姓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扯远了。咳咳，你儿子陈弗在签下战书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一旦毁约便要赔上性命。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凭什么你儿子就不能死？作为修士，就应当有随时可能殒命的觉悟。你说要手刃仇人，可我宗弟子所作所为毫无问题，你凭什么要求我宗把弟子交给你？”
第一护宗长老的话句句在理，完全不给陈日行反驳的机会。怎么他陈日行的儿子就不是修士了？就不能死了？
陈日行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高居峰顶的护宗长老，然后极其不甘的收回了视线。他紧咬牙关，浑身颤抖不止，他的内心有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屈辱和愤恨。原本气势汹汹前来仙崖宗要人的他，此时却接连碰壁，堂堂郡守，杀子仇人近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何等的无力？
陈日行不是没有想过搬出自己身为州主的兄长，希冀着以此来使慕容雄风退让，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就算真的搬出州主的名头，以慕容雄风的行事作风，真的会退让吗？而他身为州主的兄长又是否会愿意去和慕容雄风交恶？
他的亲侄子，仙崖宗的少宗主，州子陈云峰便在仙崖宗内，他儿子陈弗死了这么久，却不见陈云峰有任何表示，甚至连为难姜墨都没有，这让陈日行更没有把握将他兄长搬出来。
“今日之事，陈某人记下了！”
陈日行强忍着悲愤，重重地说了一句，接着他又剜了墨子戚一眼，恶狠狠的说到：
“以后出门，小心你的狗命！”
说罢，陈日行一甩袖袍，领着自己带的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不过转身的一刹那，陈日行的背佝偻了一下，显得有些憔悴和无奈。整个人更像是老了很多岁。
第一护宗长老慕容雄风本来还打算好好计较计较陈日行骂在韩云狂身上这件事，想着让陈日行出出血来着，不过他这个打算被何凌空及时的给拦下来了，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还是不要把陈日行逼得太狠了，毕竟是州主的弟弟。
而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墨子戚更是一脸迷蒙，就这么解决了？陈日行也不怎么样嘛。倒是韩云狂出面替他作证是让墨子戚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陈日行临走前的那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墨子戚深知万一哪天陈日行绷不住了，不计一切代价想要杀掉他替陈弗报仇的话，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一位当世真人一旦下定决心想要杀死一个灵海境的修士，那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
因此，墨子戚当即就暗中联系了沉夜。
“墨少，您的意思是？”
沉夜的声音从传讯玉简中响起。
墨子戚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神念却早已在玉简中响起：
“杀。”
“遵命。”
沉夜得到墨子戚的命令后便毫不犹豫地去行动了。以守夜人的实力，想要留下青木道州的一位郡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为何替我作证？少了我这个对手，你不是更轻松吗？”
墨子戚走到韩云狂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两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我渴望有实力的对手，你算一个，所以我不想你落在别人手里。更何况，原本就是陈弗毁约，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而已。”
韩云狂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么的淡然、孤傲。
“有意思。我突然就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拳头到底有多强了。”
墨子戚一边嘴角勾起，很有一点张扬的感觉。
“咱们最后一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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