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荣荣？”我呼唤庞荣荣的名字，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庞荣荣，你先别折了，叔叔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正在折纸花的庞荣荣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我。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河豚鱼骨上，“我妈妈呢？”
庞大龙的老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荣荣乖，妈妈在这里。你不用害怕，警察叔叔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就可以啦。”
庞荣荣双眼通红，把一旁装纸花的篮子往桌子下挪了挪，声音颤抖，“妈妈，你的脸还疼不疼？手上还流血吗？”
庞大龙的老婆下意识把额前的头发盖到脸上，把自己的右手藏到身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妈妈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妈妈一点头不疼，你不用担心妈妈。”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庞大龙的老婆脸上有许多小块的淤青。这些淤青有浅，看样子应该是不同时间段形成的。庞大龙老婆的右手胳膊常年弯曲着，根本无法伸直。
之前我的注意力一直在庞大龙和庞荣荣的身上，再加上每次见她，她都是穿着长袖散着头发，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庞大龙老婆身体的异常。
“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犹豫了几秒，我最终还是把‘家暴’二字换成了‘欺负’。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提及家暴这两个字，大多数的中年妇女们总会下意识否认。她们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对自己二次施暴。
庞大龙的老婆尴尬地笑了笑，扭过头开始折纸花，“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这点小伤我都习惯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我以为庞大龙的妻子是像其他中年妇女一样担心丈夫的报复性家暴，我认真地和她解释了一番关于妇联对家暴妇女的保护法，并且再三承诺警方会保障她和儿子的安全。
庞大龙的老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依旧摇了摇头，“我的丈夫对我很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谢谢你的关心。”
庞大龙老婆的执着让我活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望着她头发后面的淤青，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庞大龙干咳两声，眼神有些躲闪，“秦法医，我真的没有家暴我老婆。她平时很温柔，也很顾家。哪怕是跟着我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我的老婆很完美，我对她只有感恩之情，我怎么舍得伤害她。”
庞大龙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真诚。
恍惚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自己猜错了。
尚诗雨依然不相信庞大龙的话，“那你怎么解释她脸上的淤青？”
庞大龙愣了一下，随后支支吾吾地回答，“可能，可能是不小心摔的吧。总之，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我的老婆的，这个你们可以放一百个心。”
尚诗雨嫌弃地看着庞大龙，“到底有没有家暴，不是靠你一张嘴说了算的。这个事情我们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调查下去的！”
尚诗雨认真的样子，把庞大龙的老婆吓了一大跳，她护在庞大龙的面前，十分着急，“你们不要冤枉我的老公，他真的没有打过我。”
李宇直勾勾地盯着庞大龙的老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不用害怕，老实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如果你不站出来反抗的话，你的纵容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庞大龙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无奈，我只好继续刚才的问话，“庞荣荣，叔叔想问你，你还记得昨天你去菜市场买鱼的事情吗？”
看到我们没有抓着家暴的话题不放，庞大龙和庞大龙的老婆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等庞荣荣回答，庞大龙的老婆就抢着吩咐庞荣荣，“荣荣，快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警察叔叔问完话以后，就会去忙其他工作了。”
庞大龙的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庞荣荣听的，实际上却话中有话，暗示我们问完话赶紧离开这里，颇有送客的意思。
庞荣荣却依然是答非所问，“妈妈你真的不疼了吗？”
庞大龙的老婆有些急了，“妈妈已经回答过你了，妈妈早就不疼了。你先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好不好？”
“好。妈妈，是不是只要我认真回答了警察叔叔的问题，你就开心了？”
“是的，只要你乖乖的，妈妈都会开心。”
“妈妈，如果荣荣做一个诚实的孩子，你会不会更开心？”
庞大龙的老婆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常，着急催促道，“是的是的，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们荣荣都要做一个听话懂事诚实守信的小孩子。好了，快点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吧。”
得到妈妈肯定的庞荣荣眼睛瞬间就亮了，他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我们，“叔叔阿姨，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荣荣一定会认认真真回答你们的。”
庞荣荣揣着小手的模样，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我继续了刚才的问题，“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菜市场买鱼了？”
庞荣荣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是的，昨天是我奶奶的生日，爸爸让我去菜市场买鱼头回来煲汤，我奶奶平时最爱喝鱼头汤。”
“你昨天买的是什么鱼，你还记得吗？”
“记得，昨天荣荣买的是黄花鱼。因为妈妈说奶奶最爱喝黄花鱼的汤。”
尚诗雨半信半疑继续追问，“那你们昨天晚上煮的是鱼头汤吗？”
庞荣荣疑惑地望着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煮的是鱼汤，鱼汤是鱼头汤吗？”
“差不多。”
对话进行到这里，庞大龙和他的老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都说了，昨天晚上我们煮的是黄花鱼，真的不是什么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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