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文办公室。
西装笔挺的阳文刚刚整理好了一份文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阳文站起了身，门被拉开，金不换走了进来。
“阳主任，你找我？”
金不换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了阳文对面的座位上，还转了转摇椅。
阳文瞟了金不换一眼：
“最近光明那小子没来烦你吧？”
金不换微微一笑。
“当然没有。”
“被您这么一警告，估计他短时间内也不敢来找我了。”
阳文摇摇头。
“我知道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家里除了那个老爷子，没人管得住他。”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你，现在跟自己的本命鬼连接如何了？”
金不换回道：
“就那样，才建立连接不久，彼此想什么全靠猜，没法沟通和交流，碍于连接低微，我的本命鬼能发挥的实力并不多，目前遇见了中阶怨鬼可以碰碰，但若是遇见高阶的怨鬼还是只能跑路。”
阳文闻言一怔，语气带着一丝隐晦的难以置信。
“你的本命鬼……实力可以跟中级怨鬼比了？”
金不换点头。
“前提是对方没有魂器。”
“倘若对方有魂器，那就没得打了。”
“对了，我上一次正要问您这件事情来着，惊悚笔记上没有记录鬼物的魂器究竟怎么开，阳主任您知道么？”
阳文沉默了稍许，并没有回答金不换的问题，神色极其严肃：
“金不换，你本命鬼的情况，不要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金不换见阳文颜色不对，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阳文解释道：
“正常情况下，伴随在人类身上的本命鬼实力都是怨鬼低阶……而它们的实力提升，基本都是在一年级中期之后才开始的。”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活下来的新生们才拥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诅咒之物可以帮助本命鬼提升实力，并且和自己的本命鬼建立了一定程度连接，本命鬼实力提升之后，自己不会受到反噬……”
“而像你这样的，才入学没多久，本命鬼的实力就提升到了怨鬼中阶，而你本人还没有遭到反噬的……”
阳文讲到了这里，忽然停住，不继续下去了。
“总之……你记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金不换点头应允。
见他了解事情的严重性，阳文才继续道：
“至于本命鬼的魂器究竟怎么开……这件事情略有一些复杂。”
“惊悚笔记之所以没有记录，是因为每个人的本命鬼开魂器的方式多少都有差异，而且不小。”
“这其中机缘为大，有些人可能一年级就开了魂器，有些人或许一辈子开不出魂器。”
魂器课程不属于惊悚学院的公立课程，不专门开设。
因为这个东西……没法教。
感兴趣的人，自己可以去找前辈们请教。
此时，金不换问起了这件事，阳文便暂且压下了自己要说的事情，决定先给金不换讲讲本命鬼的魂器。
“譬如我的本命鬼是一只吊死鬼变异成了长舌妇，在我三年级那年，我和一个队伍一同进入了一个S级的诅咒中，任务要求我们在一座早已经废弃的庄园中存活七天，在那里，我们遇见了人生之中第一只猛鬼……”
提起了当年的事情，阳文猛喝一大口水。
心有余悸。
“……最后的一分钟里，生死时刻，我的本命鬼在绝望之际，与我融合，抵达了一种奇异的境地，它半只脚迈入了猛鬼境界，并且成功觉醒了魂器——次元麻袋。”
“你别笑，被这麻袋套了，就算是低阶的猛鬼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猛鬼以下的鬼物，一旦进入了次元麻袋里，会被囚禁到它们彻底……死亡！”
金不换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经过了短期的学习，以及良药苦等人的解惑，金不换了解到鬼物的生命力量超乎寻常的强大，非特殊情况下，它们几乎不可能死亡。
阳文这家伙的变异本命鬼觉醒了魂器之后，竟然可以杀鬼！
“我的本命鬼是在生死之间觉醒了魂器，也有人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本命鬼就觉醒了魂器，总之……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御鬼者知道别人的本命鬼觉醒魂器的契机是什么，正因为如此，学院并没有专门开设课程。”
阳文说了一大堆，等于没说。
金不换却坐在了原处，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抬起了头。
“对了，阳主任，你找我做什么？”
阳文回道：
“最近学校有一个社团，想要邀请你加入他们，说他们的手里有一些不错d级和c级的诅咒，很适合你们这些新生，而且这些诅咒全都是自然形成的，没有……虫的干预。”
金不换笑了起来。
“阳主任不想让我继续参与虫的事情了？”
“一半一半。”
言及此处，阳文加重了语气：
“这是为了保护你。”
“你根本不了解虫……一旦落到了那些家伙的手里，你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折磨。”
金不换喝了一口纸杯里的水，微微一笑。
“是。”
“但……虫也不了解我。”
他盯着阳文，淳朴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原始的疯狂。
“你也是，阳主任。”
阳文盯着金不换良久，眸光复杂。
羡慕，担忧……释然。
许久后，他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社团不是我帮你找的，里面的人……很有意思，叫做【废人联盟】，有空你可以去试试。”
“另外，说说吧，鬼针草的事你怎么看？”
阳文似乎默许了金不换参与进入虫的事，直接把话挑明了。
金不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倾向于……他们需要鬼针草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实行某个工程或是计划，而非单纯地想要借助鬼潮摧毁惊悚学院。”
正准备喝水的阳文忽然停住，握着杯子的手忍不住用力了许多。
可他外表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问道：
“嗯……怎么说？”
金不换低头思索着，回道：
“因为这个针对于鬼针草的计划，他们有太多机会可以实行了，等到现在……是不是太迟了？”
“你觉得很迟？”
“是的，太迟了。”
金不换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
“无论是虫组织，还是惊悚学院，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二者为敌对关系多年，虫渗透惊悚学院估计也有不少人了，单纯针对惊悚学院的话，等不到现在。”
“所以，我猜测，虫这一次找这么多的鬼针草，可能和惊悚学院预防鬼潮的用途有一定相似性——他们也需要鬼针草来作为‘燃料’，去启动某个东西。”
“这样一来，更能让整个事件说得通些。”
“至于肥料的问题……按照我的想法初看的确说不通，如果虫需要大量鬼针草，他们就不该搞惊悚学院，这样惊悚学院自己种植的鬼针草够用，就不会涉入其中，甚至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手去管，因为搜集大量的鬼针草这件事情，本身对于观海市和惊悚学院没有害处……”
“但我们都有一个思维误区——那就是运输有问题的肥料给惊悚学院的人……为什么必须是虫？”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人？”
金不换意有所指，阳文目光骤然锋利，心头无比震撼：
“你的意思是……973局？”
金不换笑道：
“当然。”
“如果我是973局的某些人，我担忧虫有大动作，又没有实力对虫动手或是查个透彻，想要求助于惊悚学院，可惊悚学院的人不想掺和进来，这时候，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答案是……让火烧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道理，就好像你在家被歹徒抢劫，喊救命根本就无人搭理，非但无人来帮忙，甚至都没有人帮你报个警，他们可能更希望在第二天的新闻或是报纸上看见你……但如果你喊得是着火了，那就不一样了。”
“一定会有人把头凑出来，甚至还可能会有住在你家附近的热心肠群众连烟儿都没有瞧见，就直接打了119。”
阳文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是被金不换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是的。
这是金不换第一次带给他这样的震撼！
要远比他在入学考试中拿了第一，远比他在考试中凭借本命鬼和白衣女鬼肖萌纠缠时所带来的惊讶和震撼要多得多！
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为什么对于人性有着这样深刻的认识？
站在居中，却对于局势有着如此清晰的判断？
他盯着金不换，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悸动。
二十多年来，除了汤达人，再也没谁能带给他如此的震撼了。
“你倒是……对于人心揣测得透彻。”
金不换摇摇头。
“阳主任，这都是生活。”
“过往的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揣摩福利院外面人的想法，因为我有求于他们，我需要费尽心思，从他们那里赚些米回来。”
“也正因出生低微，我见到了太多人性的恶。”
“老实说，我根本就不相信973局的人，帮助他们，是因为我想从他们那里……换回一些东西。”
阳文：
“那你觉得，那一批消失的鬼针草，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
金不换思索道：
“我们目前没有拿到任何的线索，仅靠着猜，实在是太不稳定了，而且正如您所说，我对于虫这个组织，完全不了解，正因为如此，我不太能够猜得中那批鬼针草在什么地方……”
“不过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观海市明面上的所有出口全都被973局和惊悚学院监视着，每天出入车辆都有登记，我想，要运出鬼针草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每个出入市区关口的车辆上藏一点点，利用无数的车流运走大量的鬼针草，但这个方法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忽略这些，天晓得三个市区的鬼针草有多少，全靠这个方法运输，光是观海市一年的鬼针草囤货，虫估计得运几年才能全部运出。”
“那么……想要大量运输鬼针草，又避开973局，就只剩下了一个方式——走海路。”
阳文愣住了。
“走海路？”
“是的。”
金不换拿出了惊悚笔记，打开了观海市的地图。
“观海市沿海岸线大概有千余公里，就算触动所有的警备力量，也不可能完全防备住这一片区域。”
“这里是最好的鬼针草输出地。”
阳文皱眉。
“但是黑海在北方，而观海市出关的地方，都在内陆的偏南地区。”
“他们走黑海根本没办法出关，而空运的话，又有973局的检测之眼，虫组织根本不可能逃过973局的眼睛。”
金不换反问道：
“那有没有可能走黑海下面呢？”
阳文身体猛地一震。
“我不知道观海市这片大陆延伸到了黑海下方多深的地方，但您别忘了，虫组织已经进入观海市不知道多少年了，假如他们要实行某个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十分庞大，肯定是从相当漫长的时间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了……”
“您有没有想过，那些家伙可能会通过一条特殊的管道，将鬼针草运送向内陆的指定区域？”
听到了管道二字，阳文呼吸声变得急促了起来。
“管道……”
“你小子……真牛啊！”
阳文在房间里面踱步，语气带着一些激动：
“由于诅咒世界神秘力量的影响，黑海下方是会有许多暗河回流的，鬼针草不怎么害怕水火，如果有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管道，他们还真有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鬼针草运输向内陆……”
“这样就成功地躲开了973局和惊悚学院的眼线！”
“你小子这回很可能立大功了！”
“那个什么……鬼针草的事情，我马上和973局联系，你先去废人联盟社团里看看吧，一有消息，光明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件事情我先接手。”
金不换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向了阳文。
“对了，阳主任，我还有一个问题……”
阳文抬起头。
“你说。”
金不换目光闪烁：
“这么多年来，虫和惊悚学院一直内斗，互相安插了不少很深的眼线与卧底，我想问问……您是虫的卧底吗？”
阳文愣住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
“行了，赶快去废人联盟报道吧，别让那些家伙等太久了！”
金不换见状，也笑了起来，出门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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