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找路鸣也没什么事，就是跟安德烈谈完话之后，想要设宴招待安德烈，毕竟安德烈此刻的身份是苏共中央代表。
少帅原来也知道安德烈这个人，是苏联军事顾问团的一员，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有了苏共中央的授权，安德烈就是最重要的贵宾，必须以礼相待。
因为怕被外人知道，少帅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百乐门的餐厅请安德烈吃饭，路鸣顺理成章作为陪同。
百乐门旅馆的经理已经习惯了，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少帅经常在这里会见客人，然后在餐厅宴请客人。
宴席上，大家都是频频举杯，互祝健康，然后就随便聊一些话题。
少帅向安德烈征询军队训练的事，请他提一点建议，安德烈毫不讳言地指出，东北军还没真正进入现代化军队的行列，依然保留着太多北洋时期的色彩。
安德烈认为，武器装备固然重要，军队的思想建设更加重要，武器装备只是死的工具，而使用这些工具的人是活的，他们才是最根本最重要的。
路鸣认为此言有理，频频点头，少帅也认可安德烈的观点。
路鸣理解安德烈的意思，东北军如果要成为一支现代化军队，军人的思想素质必须经历一次大的提升，必须换脑子。
安德烈兴奋起来，接着说道：“现代化的军队，无论是统帅、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兵，都需要有现代化的思想和灵魂，这才是一支军队战无不胜的基础。”
少帅虚心接受了安德烈关于治军的一些意见和建议，恐怕也只有他心里明白，想要做到这些，重新改编东北军太不容易了。
东北军的确具有浓厚的北洋时期的色彩，依然是一支私家军队，而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军队。
其实，不只东北军是这样，各地方势力的军队大多如此，两广、云南、四川、山西、山东等地的军队无一例外，无非是充实了一批年轻军官，从老军阀变成了新军阀。
严格意义上讲，从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考察，真正的现代化的中国军队，只有南京政府统辖下的国民革命军勉强够得上标准。
从建军思想方面来讲，共-产-党的红军是真正的现代化军队，但目前各方势力都对这支军队不够重视，主要是因为红军的武器装备太差了，因此战力就比较弱。
“日本军队之所以战力强悍，就在于他们的士兵和将领都完全接受了英国、德国的建军思想，当然他们的高层依然还有严重的军阀倾向，还停留在幕府时代，将来他们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安德烈在苏联军事情报局负责远东情报工作，他不仅仅是个中国通，对日本的情况也很熟悉和了解，话总是能说到点子上，少帅也表示认同。
宴席过后，少帅又请安德烈去跳舞，路鸣也只好陪着。
安德烈舞跳得非常好，只是他不怎么喜欢这种运动，很少光临舞厅。
陪路鸣跳舞的是百乐门最漂亮的舞女，也是这里的头牌，路鸣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的艺名叫朱丽，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名，在这里的舞女没有用真名的。
“路少爷，您可是这里的稀客啊。”跳着舞，朱丽的身子完全靠在路鸣的身上了。
“朱丽小姐，天气太热，咱们之间能不能有点距离，你放心，钱不会少你的。”路鸣无奈地笑道。
“路少爷，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魅力，看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朱丽有些尴尬地笑道。
百乐门的舞女，基本上都是靠客人的打赏发财的，百乐门发给她们的那点生活费，还不够她们塞牙缝的呢。
路鸣向后撑着，眼睛尽量不向这具散发着性感和诱惑的身体看，他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人，其实只是不想面对自己的舞伴。
“您在找什么人吗？”朱丽有些疑惑地问道。
路鸣刚想敷衍几句，眼珠子却定住了，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身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朱丽也只有跟着他停下了舞步。
路鸣没回答她，而是松开对方的手，穿过人群向舞池的另一端走过去。
一个舞女正在陪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跳舞，却不防被路鸣插了进来。
路鸣轻轻推开舞女，向那个瘦小的“男人”笑道：“川岛君，久违了。”
说着，他抓住这个瘦小的“男人”的手，揽着她的腰，继续跳起来。这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瞬间换位，变成了女舞伴。
此人正是川岛芳子。
看到路鸣，川岛芳子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一点也不慌张，很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路先生，大家都说你是上海滩第一花花公子，舞跳也应该一流水平，却不知道真假。”川岛芳子气定神闲，完全出乎路鸣的意外。
“那些不过是别人的恭维罢了，不能当真，川岛君什么时候喜欢到百乐门跳舞了？”路鸣也只好冷笑着回应道。
“百乐门不就是跳舞的地方吗？我为何不能来呢？”川岛芳子依然自如地笑道。
这一刻，男装的川岛芳子也露出一些女人的本色来，不再是她故意装出来的硬邦邦的男人样子。
“我一直想跟川岛君好好聊聊，今天太巧了，选日不如撞日。不过这里太嘈杂了，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路鸣故作轻松地道。
几年前，一二八淞沪抗战结束后，路鸣一直想要抓住或者暗杀川岛芳子，可惜始终没有机会，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在百乐门巧遇川岛芳子。
不过看到在附近跳舞的少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川岛芳子在这里，周围不知暗藏了多少日本特工呢。
“路先生想要聊什么就在这里聊吧，不用换地方，否则的话，你们的张副总司令也得换地方，多麻烦啊。”川岛芳子话中暗藏玄机，笑道。
“你是冲着少帅来的？胆子不小啊。”路鸣不觉紧张起来。
“不用紧张，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今天真是巧遇，你不知道我会来，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来，巧遇就是缘分。”川岛芳子还真是举重若轻，脸上始终很平静。
“你们今天有什么图谋？是不是又想绑架什么人？”路鸣问道。
“我都说了，可惜你根本不信，我就是想来跳跳舞，放松一下，根本没别的意思。不用看了，我不会对少帅怎么样的，少帅是我们的老朋友，两代人的交情了。”川岛芳子轻声笑道。
就在这一瞬间，路鸣心里转了上千个念头，脑子里有无数影子在飞舞。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人就在他的手中，一使劲儿，就捏紧了，她是哪里也跑不了，过了今天再想抓住这个狡猾的女人，那可就难了。
他虽然没有带人也没有带枪，但是只要他大喝一声，少帅的几个侍卫立即就会过来抓住川岛芳子，可是他不敢，万一有日本特工潜藏在周围，少帅就危险了。
“路先生，你干嘛对我敌意这么深？我们算是初次正式见面，而且我也从没招惹过你，是吧？”川岛芳子笑道。
“川岛君，你不在华北搞你的和平攻势，跑来上海做什么？”路鸣最后还是放弃了抓捕川岛芳子的念头。
据他的情报，川岛芳子正在华北对几个重要的目标人物展开攻势，诱惑他们像殷汝耕一样建立自治政权，其实就是日本人操纵的傀儡政权。
路鸣不知道川岛芳子何时到了上海，起码在上海站的情报中没有看到任何信息，他虽然离开了上海站，但是上海站的重要情报他还是能知道的。
唉，看来复兴社在川岛芳子这个级别的特工面前，如同聋子的耳朵只是个摆设，根本就无力捕捉他们的行踪。
现在川岛芳子相隔少帅也就不到20米远，如同一枚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一样，号称中国最牛的上海情报系统，竟然一无所知，路鸣觉得自己真的太难堪了。
路鸣继续和川岛芳子跳舞，心里却升起一股寒意。
中国特工技不如人啊，还是得埋头苦练，学到点真本领，总有一天让川岛芳子乖乖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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