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亭侯府。
于瑛去了他母亲永清公主的院子。
侍女们优雅的垂着脖颈，恭顺的犹如宫里的宫女。
于瑛进来时，她们连眼睛也不抬，全都盯着地面。
“母亲可在？”于瑛问。
“公主书房。”侍女道。
于瑛转身要走，侍女道：“公主说了，不想让外人打扰她。”
于瑛冷漠的看了那个侍女一眼，“我是她的儿子，不是外人。”
侍女还想阻拦，于瑛却不理会，直接甩了袖子，去了永清公主的书房。
推门进去，书房里奇怪的味道立时呛的于瑛咳起来。
永清公主一身华贵，立在桌案后，桌上摆满着各式各样的瓶子，她正信手在一个瓶子里调制着什么。
听到于瑛的咳声后她不由得皱起秀眉，“我有吩咐过下面的人告诉你，我不见客。”
“母亲不见的是外人，难道就连自己的儿子也算是外人吗？”于瑛飘然而入。一袭月牙缎的素衣立在永清公主面前。
永清公主幽幽打量了他一番，“说吧，有何事？”
“没有事，儿子就不能来看看母亲了？”
永清公主面无表情的重新拿起手里的瓶子，细细将刚才调制的粉末倒进里面。
于瑛站在那里看着她，永清公主全神贯注的摆弄着她手里的东西，全然没有在意于瑛在自己身边站了多久。
“我跟父亲商议过了，想把妹妹接回来。”于瑛突然冒出一句。
永清公主手上的动作一滞。
“妹妹？”她抬头看向于瑛。
于瑛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是我的妹妹，你的女儿，于淼淼。”
永清公主垂了眸子，避开于瑛的目光，“你就那么肯定她是你的妹妹？”
“我能感觉得到，相信母亲要是见了她也一定会感觉得到，她就是你的女儿。”
“既然你都已经与你父亲商议过了，为何还来找我？”
“我想听听母亲的意见，因为……我们终是一家人。”
永清公主无声轻笑了下，“皇族血脉。要家何用？”
于瑛脸色变了变，“那母亲当初为何要生下我跟妹妹，为何会同意皇上指婚，嫁给父亲？”
永清公主悠悠道，“嫁给谁不是嫁，再说皇上指婚，没人能够抗旨。”
于瑛苦笑，“所以这些年你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跟父亲。还有妹妹吧。”
永清公主低头不语，手上动作却是一直没有停过。
于瑛扫了一眼桌案上摆着的东西。
那些都是驭魂师们常用的，包括符咒什么的，永清公主全都有所涉及。
而他与父亲却不懂这些。
西亭侯府与宫中不同，他们府中没有驭魂师，府里所有的抵御鬼物的法阵与咒式全都是出自永清公主之手。
从来都没出过差错。
“既然母亲不反对，那我就想法子将妹妹先接回来了。”于瑛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妹妹能够回来，希望母亲不要嫌弃她。”
“不过是个傻子而已，咱们府上又不愁养活。”永清公主冷言无情，“你跟你父亲既然喜欢养便养着。”
于瑛脸色变了变，“母亲还真是无情。”
“皇族之中从来都无情份在。”永清公主淡声道。
“可我们这里是西亭侯府，不是宫中！”于瑛提高了声音，“母亲既然想要无情，那便向皇上请求，与父亲和离好了，我定然不会拦着。”
永清公主诧异的抬起头。
以往于瑛总是来劝着她与西亭侯两人和好。可是今天他却第一次翻了脸。
竟然提出让她和离……
“还有……”临出门前于瑛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不知母亲最近是否有见过丞相府的尹公子，若是见了他麻烦代儿子向他说声，最近儿子身体不佳，恐是不能去他府上了。”
说完于瑛大步离开书房，只留下永清公主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中尽是复杂之色。
于瑛直接离了府，去了蔡老将军府。
然而他却在门口吃了闭门羹。
将府里内，众人都在忙碌，时不时有人往外搬东西。
于瑛让身边小厮去打听，小厮回来道：“听说叱幽王要把将军府这边东西清了，带他王妃回叱幽王府住。”
蔡老将军不在了，他又没有子嗣家眷，所以他的财产便尽数留给了于淼淼。
于瑛有些意外。
卫九潇南下重修凤塔之事尽人皆知，他要是走了难道还要让于淼淼住在他的王府里吗？
他们还没有成亲，而且皇帝下旨赏赐时曾言，要卫九潇修完凤塔回来后再成亲，到时他要为其主婚。
卫九潇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般让他妹妹住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顺。
于瑛正在纠结，忽见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将军府门外。
“三殿下，王爷等你很久了。”明如颜亲自出来迎接。
于瑛也下了马车，上前向三皇子施礼，“三殿下。”
三皇子凤钰杰看到于瑛时也有些意外。
于瑛露出优雅的微笑，“我是来吊唁老将军的，不想在这里遇到殿下，不如一起进去吧。”
明如颜没料到于瑛会用这种方式混进来，好歹对方也是西亭侯世子，他不好当面拒绝，只得把他们两人请进府来。
明如颜并没有把他们请进客厅，而是直接带进了灵堂。
卫九潇与于淼淼正等在那里。
三皇子看到于淼淼时直接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
“于淼淼，你还记得我吗？”
卫九潇盯着于淼淼脸上的表情。
于淼淼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小正太，好可爱呀。”
她一把将他抱起来，还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亲。
卫九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于瑛更是惊的没回过神来。
哪里有这么对侍皇子的，就算是两人关系再好也没有这么直接搂搂抱抱的。
三皇子对于于淼淼的拥抱并没有反抗，而是主动环住了她的脖子。
明如颜见卫九潇脸色不太好，于是开口道：“这次请三殿下来是想请你帮着看一看，蔡老将军是否还在这里。不知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三皇子松开于淼淼的脖子，看向卫九潇，“你们……信我？”
卫九潇点了点头。
于淼淼一直都相信他的眼睛能看到鬼物，所以他也相信。
三皇子看向灵堂内停放着的棺椁，“老将军就坐在那里。”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棺材上什么也没有。
于瑛惊讶不已。
他早知三皇子有些与众不同，时常会说些奇怪的话，惹得皇帝和后宫嫔妃不悦，却不想卫九潇竟然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可有说什么？”卫九潇一字一顿。
三皇子歪着头停了一会，以一种老成的口吻道：“小卫子。你好好照顾我的宝贝丫头，不然老子背着棺材板天天跟着你。”
三皇子在将军府并没有多待，很快就被明如颜送出府去了。
西亭侯世子于瑛却没有走，单独与卫九潇去客厅叙话。
不过卫九潇没有带于淼淼一起去，而是让人先护送她回后宅。
经过园子时，于淼淼的目光被一只飞过的黑色蝴蝶吸引，不知不觉站住了脚步。
她的眼睛紧随着蝴蝶飞舞的轨迹。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只蝴蝶有些眼熟。
“于淼淼……”
仿佛有声音在呼唤她，不过声音是直接从她的脑海里传来的。她左右张望着。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护送她的侍卫们见她停下来，于是也跟着停住。
“蝴蝶。”她指了指花丛中那只黑色的蝴蝶。
侍卫们看着她手指的方向。
花丛中，什么也没有。
不过他们却极有耐心的站在那里，任她看着那并不存在的蝴蝶。
自从那天在灵堂上，她咬伤了丞相府的公子，不管是王府的侍卫还是将军府的将士们，全都对她尊敬起来。
因为她做了他们想做但却不能做的事。
那天要不是卫九潇压着他们的气势，不少人都想拼死上去收拾尹浩南，管他是什么四品大员，管他是什么丞相府的公子。
他们只想杀他后快。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要是真的杀了，他们王爷与王妃都会受到牵连。
侍卫们警惕的望着周围，就算是在将军府，他们也时刻不能放松戒备，绝不能再让他们王妃再出事了。
黑色的蝴蝶飞过来，停在于淼淼的肩头。
“于淼淼，于淼淼。”脑海中，有声音在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虚幻的黑暗中，于淼淼睁开眼睛。
她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已经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了。
“萌萌？”她惊讶的看到黑色的蝴蝶周身带着闪烁的微光，亦如她当初在小恋的伞里看到的那样。
只不过当时它只有单翅，而现在，她拥有完全的一对翅膀。
“于淼淼，你还要再睡下去吗？”蝴蝶停在她的面前，身形幻化成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于淼淼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想不起来回去的路在哪。”
她只记得当时有一股极大的吸引，要把她跟另外一个“她”吸出去。
“现在你的身体里只剩下了你自己，而且只有一半的魂魄。”蝴蝶道，“所以你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你的身体就会成为一个傻子。”
于淼淼并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话，而是煞有介事的打量着对方，“喂，你就是那个什么萌萌吧。”
蝴蝶笑了。它幻化成的女孩子也露出微笑。
因为那张脸与于淼淼一模一样，所以在对方笑的时候于淼淼总有种错觉，像是在照镜子。
“我就是萌萌。”蝴蝶承认了。
于淼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要待在我的身体里呢？”
“不是我要待在你的身体里，而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因为我而存在的，你不过是个意外。”
于淼淼愣住了。
原来她才是外来户啊。
悲伤辣么大，坑爹呢这是！
看着她苦了小脸，萌萌笑起来，“你不用担心，我回来是为了帮你。”
“帮？”于淼淼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对方，“你不会是想把我骗走，然后把身体占了吧？”
“之前确实有过这种机会，只是……如果我占了身体，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男人了。”萌萌叹道，“你难道忍心看他为你伤心一辈子吗？”
“怎么会……他还愁找不到女人？”于淼淼嘀咕着。
“他对你究竟怎样，相信你已经看到了吧。”
于淼淼沉默了。
虽然她只剩下了半魂，但是这些天她的记忆还是有的，卫九潇对她照顾的极为细心，就连她都有些意外。
谁能想到鬼手王爷还有这样的一面。
“怎么样，反正我也闲来无事，不如帮你一回。”萌萌笑道，“我只是附在你的身上，不会占你的身体，而且你仍可以保有原来的意识。”
于淼淼有些心动了，不过她仍有疑问：“你没了身体，难道不急着投胎吗？”
萌萌笑弯了腰。
“我只有等你这一生过完，才能重新附在你的身体上等来世。”
于淼淼不禁哑然。
“小恋一直在寻找你的魂魄，你在这里的话，他是不是又要来寻我的麻烦啦？”她可不想让小恋再来把她捉走，再来折腾这么一次。
萌萌想了想，“这样吧，我把我的力量借给你，如果小恋真的找来了，你就会有足够的力量跟他对抗。”
于淼淼又惊又喜，借力量给她？难道她也可以拥有像小恋那么强大的力量？
“还有附赠什么圣物吗，像三千那样的？”于淼淼问。
萌萌无奈道。“另一个圣物是月，在血夫人那里，不过小恋已经把月封存了，如果他肯把月给你的话。”
萌萌指的月，便是血夫人身边的那只奇怪的八哥。
于淼淼撅起了嘴，“我觉着他是不会把月送给我的，他一心要找到你，要是见你又附在我身上，定会气的要死……对了，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他的恋人吗，当初是怎么分开的，两人吵嘴了，还是他找了小三……”
于淼淼八卦起来没个完，萌萌始终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
“这些事以后再说，如果以后你想知道这些，我再告诉你。”萌萌伸出手来，双手结印，“我先帮你醒过来。”
“等一下，你答应借给我的力量呢。”于淼淼急道，“我要带变身的，最好是自带登场bgm……”
萌萌双手结印，默默汗颜：“你要求太多了。”
“不然我怎么能敌得过你家小恋。”
“小恋他是我的同伴，他根本看不上我呢。”萌萌无奈道，“这样吧，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力量。至于要如何使用，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喂，不带这样的，没有教程啊。”于淼淼急了。
然而对方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道强光自萌萌的手中射出来，正中于淼淼左侧肩。
“王妃！”
“王妃……”
于淼淼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她的身体。
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侍卫们焦急的面孔。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真的醒了？
之前的日子她就像活在混沌里，虽然偶尔会想起些事情来，但是很快就会忘记。全凭着本能做事，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卫九潇如何去千年寒潭里，冒死将她找回来，蔡老将军如何惨死……
于淼淼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老爷子死的太特么惨了，她要是早些醒过来，那天会直接把尹浩南给咬死。
见她突然落泪，侍卫们全都慌了神。
就在这时人群闪开，卫九潇大步走了过来。
“王爷。”众人纷纷退开。
他俯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于淼淼，雕刻般的脸庞闪过一丝不安。
看见他过来，于淼淼哭的更凶了。
“王爷，王妃刚才走到这里突然就晕倒了。”一旁侍卫禀道。
卫九潇伸出手指去擦于淼淼脸上的泪，轻声问，“怎么会晕倒？”
这话既像是在问侍卫，又像是在问她。
于淼淼张了张嘴，突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如就让她把这傻子继续装下去。
一来她想看一看卫九潇对她的感情会维持多久，二来她还想着要给蔡老将军报仇呢，要是再遇到像上次的机会，她一定会要尹浩南好看！
“王妃刚才说看到了蝴蝶。”有侍卫想起之前于淼淼的奇怪举动。
“蝴蝶？”卫九潇眸光冷凝摄人。“什么样的蝴蝶，你们可见到了？”
“没有，王妃只说是黑色的蝴蝶，但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卫九潇俯身把于淼淼扶起来。
“王爷。”西亭侯世子于瑛突然出现，“我的提议，还是希望王爷能仔细考虑一下。”
卫九潇神色不愉，“本王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世子了。”
明摆着这就是要赶人了。
于瑛也不恼，他望着卫九潇怀里的小人。目光柔和，“那我改日再来。”
于淼淼被他温柔的目光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柿子用那种眼光看她，怜悯的就好像她是刚出生的小鸡崽儿似的。
她往卫九潇的怀里缩了缩，卫九潇却误会了。
他以为她被于瑛吓到，脸色更加的难看，直接抱起于淼淼理也不理于瑛，扬长而去。
将军府只用了几天时间便被搬空了，看着空荡荡的园子。于淼淼趴在窗台上出神。
之前还是满院的热闹，每天都能跟老爷子嘻嘻哈哈，看他傲娇的冷着脸，则实心里却是喜欢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有了个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可是却一转眼就没了。
还是因为她的缘故，丢了性命。
于淼淼第一次感到了恼火。
她对所有事都看的很开，不管是受人欺负也好，还是被人误会也罢，她很少因为这些事烦恼。
只有这一次。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愤怒。
卫九潇收拾完将军府的后事，带人护送着蔡老将军的棺椁离开皇城，前往之前老将军隐居的深山下葬。
离城当日，天空乌云密布，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街道上纸钱翻飞，遍布白色的灵幡。
无数百姓都站在街道两侧，目送蔡老将军的棺椁出城。
“此后，凤国再无能抵御鬼军的猛将了。”百姓们私下议论着，“若是再有人图谋不轨。弄出鬼军来……凤国危矣。”
“不是还有叱幽王吗，他可是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
“听说鬼手王爷的左手就是被鬼军咬的……那只手还能伤到鬼物呢。”
“你们就别指望着他了，难道你们不记得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携军叛逃，至今都没有消息呢……”
于淼淼走在卫九潇身边，做为蔡老将军的义女，他们要扶棺而行，不过卫九潇代替她把这事做了，她只需跟在他的身边就行。
听到街边百姓的议论。于淼淼偷眼去看卫九潇脸上的表情。
卫九潇身着重孝，一手扶着棺椁，幽深的眼睛里唯有坚不可摧的坚毅。
这是个宛如钢铁铸造成的男人，连同他的心，都像是坚固的城墙。
于淼淼的心里莫名的就塌了一块。
只有她知道，其实他的心并没有这么硬。
形势所迫，他不得不把自己打造成坚无不摧的高山，岿然不动。
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喊一句疼。
于淼淼的嘴唇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悄悄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卫九潇侧脸向她看过来，轻声道：“走的累了？等出了城才能上马车。再坚持一会。”
扶灵的事是身为子女必须做的，她不可能坐着马车舒舒服服的跟在队伍后面。
于淼淼摇了摇头，手却顺势从他的袖子上滑到了他的手上。
卫九潇有些意外。
于淼淼别过脸去，不敢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清明一片。
她已经恢复了，但她并没有告诉他。
卫九潇没再深究她此举背后的深意，而是握紧了她的手。
玄铁套甲的手指握的她手生硬，不过一路她都忍着没有吭声。
直到出了城，叱幽王府的马车等在那里，卫九潇这才放开她的手，扶她上车。
放开手的一瞬，他看到了她被自己捏的发青的手背。
卫九潇愣了愣。
于淼淼迅速将手藏到了袖子里。
卫九潇探究的打量着她：“手疼了为何不说？”
于淼淼努力挤出傻笑，装作听不懂。
还不是因为我一时好心，觉得你受了伤害，心疼了你会。
谁知道这厮的力气太大了，差点把她的爪子都给捏碎了。
卫九潇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明如颜安排好队伍，牵了马过来。
卫九潇这才放下车帘，翻身上马，带着队伍离开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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