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有的这毛病，之前怎么没晕过？”
车窗开了点小缝，带着凉意的风钻了进来。
胸口的恶心感还未散去，明瑶把纸袋卷了起来，靠在椅背上休息，秀眸微阖，一只手轻轻抚在胸口。
霍骁怔怔的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在想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
银白色的车进入酒店停车场，把周围一圈的车都衬托的灰扑扑的。
今天应该是个吉日，酒店有好几对结婚的，艾琪那对的婚宴在二楼。
门口放着一张两人的迎宾海报，明瑶一看就笑了。
那两个人工作后都胖了不少，海报风格又是搞怪可爱的，看上去很欢快喜庆。
霍骁径直朝着礼金台走出，掏出了他准备好的红包。
“请问是男方这边的，还是女方这边的？”
“女。”
她同学应该是女的吧，霍骁皱了皱眉。
工作人员低着头往本子上登记，在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红包之后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看了看眼前俊逸轩昂、气度不凡的男人，又低头打开红包看了看里面红彤彤的钞票，嘴唇不自觉的轻轻‘咂’了一下。
明瑶转头一看，眉头一皱，‘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拽住霍骁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那是我的同学，你给什么礼金啊？”
明瑶早就在微信上给艾琪发过红包了。
霍骁：“你给了多少？”
明瑶：“1000块......”
男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这已经不少了好吗，没常识......
“明瑶！”
有个女孩在远处伸手跟她打了个招呼，笑着快步走了过来，是她的大学同学，明瑶顿了几秒才记起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雨桐。”
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真的好久没见了，天，你怎么比上学的时候还瘦......”
两人寒暄了几句，雨桐看向她身后的霍骁，眼睛闪着八卦的光，低声快速询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明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薄唇微勾，对她点了点头，“我叫霍骁，你好。”
“你好你好！”雨桐的脸肉眼可见的有些红。
“......我们先进去吧。”
明瑶打断对话，拉着雨桐往宴会厅里面走，厅里大概有30桌，基本上都坐满了。
雨桐带着明瑶和霍骁坐在外围的一张桌上，周围的人基本都是大学时的同学，但好多明瑶都记不起名字了。
还好明瑶来的比较晚，婚礼仪式很快就开始了。
婚礼主持上台主持活跃气氛，明瑶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大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悠扬的旋律响起，屏幕上放映着新人从校园初识到浓情蜜意的视频，大门缓缓打开，一束光打过去，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在祝福中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起慢慢走向台前......
她曾经。
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无数记忆瞬间涌现在脑海里，搅得她翻江倒海，心上仿佛有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在切，明瑶紧紧捏住手指，努力把泪意压了回去。
婚礼仪式已经进行到戴戒指了。
霍骁的视线慢慢扫过整个会场。
说实话，这是他参加过的最寒酸——啊不，最朴素的一场婚礼。
奇怪的是，他却从未对婚姻有过此刻这般的向往。
之前婚姻对他来说代表着束缚、麻烦。
是他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但现在。
他却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筹划起自己的婚礼......
他是个传统的人，所以首先，婚礼排场要大，会场要豪华，宾客要多，他才不会搞什么旅行婚礼，小家子气......
霍骁嘴角含笑，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却看到她正怔怔的注视着台上被聚光灯笼罩的新人，神情恍惚，眸里水光盈盈，眼睛深处带着痛色。
她的侧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涯......
雀跃欢喜的心瞬间变得冰冷一片。
“让我们共同祝贺白聪先生和艾琪女士新婚大喜，愿他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司仪热情高昂的声音响起。
“好，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明瑶抽回思绪，刚扬起嘴角伸手鼓掌，就被身旁的男人一手搂住腰，一手按住后脑勺拉了过去。
微微颤抖的唇吻住了她，带着压抑的气息。
她没有闭眼，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此时此刻......你的心里在想着谁？
**
“呼......呼......”
明瑶感觉胸口一滞，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室内漆黑一片，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凌晨三点多。
不知道怎么就醒了，她最近睡眠一直不好。
身侧的男人还在沉睡，呼吸均匀，明瑶的腰被他的一只胳膊压住，揽的紧紧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一直都是这么热。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冷汗，身上也出了汗，有些不适的黏腻感。
明瑶把他的手掰开扔到一边，起身下床去了浴室。
浴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方形大理石按摩浴缸，明瑶之前没有用过，洗澡用的都是淋浴，但今天她想要泡一下澡。
明瑶打开开关，温热清澈的水涌了出来。
她脱掉身上的衣物，赤裸的踏了进去，慢慢坐下，背部贴着浴缸边缘。
水里好温暖。
明瑶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里。
上小学时的某个暑假，妈妈送她去学游泳，那个游泳馆离家比较远，每次上课时，妈妈便坐在泳池边的凳子上，等她上完两小时的游泳课再骑车载她一起回家。
夏天的游泳馆人很多，一个教练带着七、八个小孩一起学。
第一节课是练闭气。
双手抓在泳池边上，面部朝下，腿部放松，整个人就可以慢慢漂浮在水面上。
一般第一次下水的小孩都会害怕，没过几秒就抬起头来，但奇怪的是，明瑶练习时却没觉得害怕，透过泳镜睁着眼看着水池底部反射的光，只觉得水下的世界好安静。
身体飘浮起来的感觉也很神奇，一直憋了40多秒才起身，把教练和妈妈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溺水了。
现在回忆起来，只有小学时期的她是最无忧无虑的......
越短暂，越珍贵。
明瑶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慢慢沉到了水下......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高朋满座，宾客众多。
庄严的教堂里弥漫着鲜花的香气，悠扬舒缓的钢琴声响起，地毯上铺了玫瑰花瓣，霍骁静静地站在台前，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一位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手捧花逆光缓缓走来。
她面上盖着一层轻纱，显得脸庞越发朦胧静美，像是精心绘制出来的一幅画。
霍骁不自主的上前去，牵住了她的手。
女人抬头对他莞尔一笑，眼神里充满柔情。
霍骁的心脏快速跳动着。
“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施明瑶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我......”
霍骁的回答还没说完，彩窗外面乌云密布，‘轰隆’一声落下雷雨来。
女人的手也变得冷似冰，没有丝毫温度，白里透红的肌肤变的微微泛青。
“明瑶......”霍骁察觉不对。
身着婚纱的女人忽地像一片落叶一样倒了下去，落在了一个铺满白玫瑰的黑色沉木棺材里。
霍骁目眦欲裂，伸手去抓，棺盖却瞬间关闭了。
“明瑶——”
梦中惊醒，那感觉竟像过了一辈子。
霍骁胸口起伏明显，浑身冷汗，手往身边一摸，竟是空的——他瞬间惊坐起来。
打开灯，屋里除了他没有旁人，浴室里亮着灯，他松了一口气，抬脚下床。
“......49,50,51......”
明瑶在水下一边闭气，一边在心里默数。
胳膊猛地被人用力攥住，明瑶整个人被从水里拽了出来，溅出一片水花。
“你在干什么......”
明瑶睁开眼睛，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瞳仁微缩，眼神灰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霍骁牙关咬紧，转过身去。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他曾经狠戾的想过——
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手里才可以。
如今试过方知......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亲眼看着她枯萎。
握着她冰凉的手，即使是梦境，他都觉得痛彻心扉。
无所谓了，霍骁想。
她爱谁，在不在意他的心，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
他要她好好活着。
“你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男人背对着她，垂着头，声音低哑。
“回颐江市......”
“......”
明瑶轻轻眨了眨眼睛，一串水珠滑落，面上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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