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太贵了，不是我们这种乡下人能买的起的，你若一定要买，就买本字多便宜的，反正都是一样的字，哪个不是认。”
“娘，我晓得的，书文想认字这个可是好事，您看看，这出去做个小买卖都要求会认会算呢，他如果学会认字了，以后能多条出路，比日日种地强。”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家里出个读书人往下三代都有光，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你嫁过去，左右不过是想着以后有了孩子能跟着一起借光，别人如今都只道你嫁过去得了多大的便宜，其中的苦楚是一概不管的，”周氏拍了拍自己的手,“娘扯远了，我说这些是想说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你在周家四年应该清楚，一个人读书拖的可是一家子人，咱没那个条件就不想那么多，你如今好歹还认识些字，教他们认些，总比人强，这会认字总比不认字好出头。
是啊，以他们家如今的条件确实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她可以先给他们启蒙，等以后有条件了再考虑，一口也吃不出个胖子的。她脱衣上床，依偎着周氏，“娘，我会想办法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我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盼那些做什么，你自己能过得好，我就是死也安心了，如今的日子已经是顶好的了，娘这辈子最欣慰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子女相处和睦，不像村里那几户，成日为了几个铜板挣得面红耳赤，你如今这样，我也不犯愁了，家里如今又添了地，往后日日都是好日子。”
“娘，你以后别总把死字挂嘴上，我不想听。”春晓突然就有些鼻子发酸。
“不说了，你不喜欢娘就不说了，我跟你爹长长久久的活着，不活着怎么看你们越过越好。”周氏笑着在被子下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行了，不说了，睡觉睡觉，明日还要逛大集呢。”
春晓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周氏已经起床了，被子外头的空气冷飕飕的，天才泛着一点细微亮光，“娘！”她朝外头喊了一声。
周氏很快过来了，后头还跟着她的两个嫂子。
“你再睡会儿，等会我们坐牛车，天亮了才出发。”周氏给她掖了掖被子。
两个嫂子都进来了，她也不好继续躺着，干脆拉着被子坐了起来，“大嫂，二嫂，今日又要辛苦你们了。”
田氏看着她笑，“说什么辛苦不辛苦，跟着自己男人一起赚钱，心里美着呢。娘说得没错，现在还早，你还可以再睡大半个时辰，牛车的位置昨日就说好了，你跟娘带着几个小的要坐半个车呢，就是孩子多，路上要注意些。”
“我怎么还听到了爹的声音。”
“你爹他也过来了，说是要跟你大哥他们一起走去镇上。等会我先回去安置好几个小的，你睡好了直接过去。”
“娘，我不睡了，这会也不瞌睡了。”春晓掀了被子，“等我洗漱好了我跟你一起过去。”见她起身穿衣服，几人带上门出去忙活自己的呢。
今日的百来斤炭背完，家里就只剩下200多斤的木材了，春晓看了眼杂房的木头，心里有一些惋惜，好好的生意就这样没了，谁让她没有自己的木材做的是无本买卖呢，好在靠着挣的钱她买了地，以后肯定是饿不死了。
将家里的门窗都锁好，春晓跟着周氏去了大哥家。
到的时候几个小的都已经起床了，身上都穿着新的棉衣还有新做的棉鞋，见到她们都高兴的叫“奶奶”“姑姑”。
“怎么都起的这么早！”周氏笑看着一排5个孩子，“这是知道要去镇上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奶奶。”
“爹、娘他们起了我们就跟着起了。”
“奶奶，娘说今日我们做牛车是吗？”
“姑姑，爹说今日我们想吃什么他都给买。”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很是兴奋。
“谁许的诺你们找谁去，这会儿还早。你们先帮着奶奶把两边猪的猪食弄出来，等会让你们方奶帮咱喂猪，鸡吃的也要切出来。”
周氏说完，几个小的赶紧围上去帮忙。
春晓则帮忙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翻个面，又去河边提了两桶水，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水是得备着的。
等几人将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天也开始大亮了，周氏带着春晓跟五个孩子将门锁好出了门，路过方婶家院子的时候将家里钥匙给了方氏，原本就已经说好了的，方婶也没有多问，只是见她们都穿着新棉衣，眼里羡慕不已，“要说还是你们家舍得，这年前就添了一身新。”
“这一年忙活到头就是为了吃饱穿暖，我们也好些年没添置了，今年咬咬牙，都添了一身，钱没了再攒就是了。”周氏心里有些小得意。”
“还是你们通透，逮着机会我也给孩子几个做一身，看着就精神。”
两人寒暄完，周氏就带着人去了村口，牛车早就等着呢，只是今日人多，平时没几个人的牛车今日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周氏他们坐上去，一车就满了。
“我说你们家这5个孩子这一坐位置就没有了，等会儿还有人来做哪里？”边上一个妇人见他们直接占了一边，有些不满。
几个孩子听了都有些不自在，想要起身，却被周氏按着坐下，“从来都是先来先坐，我五个孩子怎么呢，位置是昨日订好了的，又不是没给钱，你要是给钱，你也带5个孩子，谁有意见。”
那妇人一听切了一声，看了看赶牛的严十一，“十一，他们家孩子都给钱了？”似是不信。
严十一笑着递了2文钱给周氏，“给了，都给了，柄发叔没来，我还得退周婶儿2文钱呢。”递完钱他又看向几个小的，“你们几个可坐好了，路上不要调皮，不然摔下来，十一叔可不负责。”
几个小的这才笑嘻嘻的坐好，看着他连声说好。
“麦娘家这是走财运了，这新衣服穿上了，赶集也是全家一起上阵还一起坐牛车，这春晓回了也不见在村里串串门，这是躲着发财啊。”边上一个老妇人看着她们开着玩笑。
“我们家的情况村里都清楚，说什么躲着发财，若是躲着能发财，那你们影子都看不见了。”周氏跟车上的人打着哈哈，“这马上要过年了，想着总是要花些钱的，日子渴着些就渴着些，大人就算了，总得让孩子们都有点盼头不是。”
严十一见人都坐满了，坐上前头车架，挥着鞭子赶着牛车出发了。
春晓坐在车尾，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口，那里还有一辆牛车在等着，约莫赶集的日子大家都要趁早，所以难得舍得花那两个铜板。
“春晓怎么不说话，这时候还长，聊一聊就过去了。”
“她从前在外头就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村子里的事情她如今也不熟的，能说得上什么！”周氏解围。
“我原本也想着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只是前两日她不是跟崔氏吵了一架吗，我滴个乖乖，那小嘴叭叭的不是一般的能说，我看你们家春晓是真人不露相。”一个妇人看着她们捂着嘴笑。
“她那是被惹急了，自家侄子被人欺负了还被人找上门，你说搁谁家能忍！”
春晓见周氏替她辩解，在一旁做锯嘴葫芦。
“二牛那孩子着实讨厌了些，崔氏又是个护短的，吃些教训也是好的。”
“春晓，你真不跟周家那个秀才过了？那可是个秀才老爷，你把他供出来没理由便宜别人啊。”
说到这个事情，车上的几个妇人都来了兴趣，连之前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妇人都凑了过来，“我听说你还跳了一回河，怎么最后还是回来了。”
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春晓故意哀叹了一声，“哪里是跳河，是我去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滑了一跤而已，也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成了跳河了，我与那周家如今已经没有干系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几人见她不想说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分寸这个东西她们还是有些的，“我看那周家也不是个好的，你嫁过去几年早不赶你晚不赶你，偏偏中了秀才就赶了你，可见也是没良心的人家。”
“谁说不是呢。”
“不是我姑父赶我姑姑，是我姑姑不要我姑父了。”书凤在一旁气愤申辩。
几个妇人轻笑出声。
周氏拍了下书凤的头，“大人说话，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自己玩自己的。要是困靠着眯会儿。”
春晓知道在村里人心里只有可能是她不争气被和离，绝无可能是她自己主动和离，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而且她最好是示些弱，这样人家还能对她同情一二，一味的争强好胜对她并没有好处。
于是接下来，被人问话无关痛痒的她就答上一二，不想说的就皱眉笑笑，做好自己苦情的角色，有时候周氏听不下去便岔开话题，一路上倒也算过得不无聊。
镇子原本也不远，说着说着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
十一与大家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大家就各自散了。整个车子除了她们家人，其他人都是带着满满的背篓来的，此刻都急着去卖东西呢。
“这些个婶子真是聒噪！”书文掏了掏耳朵。
周氏敲了一下他的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虽然她也觉得确实如此。
她笑着看了看几个小的，“等会儿你们牵好，别走丢了，要是真的走丢了，就自己往严家村走，听见了吗？”
“奶奶，咱们今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专程来看的吗？”书朵看着镇口人来人往的，真是热闹啊。
“时候还早，咱先去找你们爹去。”说完看了看春晓，“去芙蕖巷找他们？不知道他们碳卖得如何了？”
“走吧，没卖完大不了便宜些，总能卖完的。”春晓一手牵一个，跟着周氏她们往镇子里面走。到了芙蕖巷几人便站在巷子口的大树底下等。几个孩子是第一次来芙蕖巷，对这里的房子都很好奇。
虽然好奇，但都规矩的站在一处没有四处乱跑。
“奶奶，这里的人家院墙可真高，修得可真齐整。”书文看着巷子里房子的外墙发愣。
“这院墙自然好，人家修个院墙都够咱起几个屋子呢，能不好吗，就你爹他们卖的那个炭，人家用起来都一点不心疼，为啥不心疼，人家钱多呗，多得用不完，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奶奶，那他们钱多岂不是日日吃肉？”严棋拉着盼儿的小手也是一脸羡慕。
“日日吃肉算什么，有钱人家洗个脚都有人伺候，我跟你们说这些不着五六的做什么！”周氏说着说着就有些叹息，大概自己也是有些羡慕的，“有钱好啊，这样咱的东西卖给他们咱也能吃上肉。”
祖孙几人就站在大树底下等，没一会儿就看到张氏从巷子里出来了。
看到他们，张氏忙走快了两步，“娘，你们等多久了，大河的快卖完了，让我先出来跟你们碰碰头。”大概是卖得顺利，眼中的笑意掩饰不住。
“就等了一会儿，这会儿时候还早。”
两个孩子看到她立马就围了上去。
“你爹跟着谁？”一看就是分开在卖。
“跟着大哥他们。中途碰到他们一回，大约也卖的差不多了。”这天气冷，该是他们的炭还烧的不错，算是很好卖呢，不过听说过两日就没有了，张氏很是可惜了一把。
没多会儿严柄发还有大山他们就出来了，接着是大河。几个人出来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
几人找到一个闭口的巷子，将斤两跟钱对了对，113斤炭，一共是6两又780文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钱都交到了春晓手上，春晓当即给了两人一人一两三钱银子，将剩下的四两多银子跟之前的2两多放在了夹袄的侧面口袋。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芙蕖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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