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吃中午饭的时候，他又再次见到出殡那天，不时盯着自己看的那个黑衣男人——黄爸爸。
跟他一起回来的，则是个身材奇高，头大得出奇。与其身材极不协调的一个中老年妇人。
她有个绰号，是她的闺蜜们起的，叫做“老粪瓢”。就说她身材像一根木棍，挑着一只粪瓢。
她就是黄仲军的母亲。也就是现在他的妈妈。
“爸——伯伯，嬷嫲。”他还不适应，“爸”字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赶紧改口。
“哎！”黄妈妈开心地笑了。听到那一声喊，感觉比吃什么都香。好多年儿子都没有这样亲切地叫过她了，都随着他父亲一起叫她老奶奶或我家老奶奶。
黄老头则没有吭声。脸板着，好像脸一松开，就武功尽失。
两个人应该是去干农活去了。一人扛锹，一人背着锄头，满面烟尘。
阿秀接过黄妈的锹，他则赶紧学着阿秀的样子，去接老头肩头的锄头。
黄爸则一拐身子，将他一把撞开，皱着眉头口气冲冲道，“这都到家了，要你插什么手！”
回过头来发现，黄妈背后面还有一个人。七老八十的样子，佝偻着背，上身和下身拦腰差不多折成九十度了。看着就觉着难受。
心想不是我奶奶，也是奶奶辈的人了。再看她的头发，却又是乌黑发亮的，还梳着两只俏皮的羊角辫，心里头不由得犯起了糊涂，这人到底是谁呀？
就看那人努力地仰起脸来，在平常人那里无比轻松的一件事，在那里却是那么地艰难，饱经沧桑。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红扑扑地稚气未脱的笑脸。
“哥哥，哥哥！”就看她张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嘴里面高喊着，就像是要向全世界宣誓主权，他是她一个人的哥哥。没有人可以跟她争，没有人可以跟她抢。
见到他，她太高兴了。那快乐的样子，与她那被折断了翅膀一样，想张开，却几乎等于没有张开的两只臂膊，虚张着，冲他小跑过来，虚弱的快要跌倒的样子，一把把自己的大腿，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
施耐德心头顿时冲击起一股热流，而后心底里又是一酸。心说，“这位折翼的天使，倒底是经历了什么？她是谁，小小年纪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那惊愕到不知所措的眼神，仿佛刺痛到了阿秀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就看她眼圈一红，嘴一捂，掉头一路小跑着，跑进自己的屋里去了。
黄爸用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看了看跑进屋的阿秀，又看看他。
“哥哥，你看我今天搞了什么好吃的。”那孩子有着清秀俊俏的脸宠，甜美如百灵鸟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就看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板栗来，强塞到他手里。
“手都剥肿了，非要弄些野栗子给你吃。手上戳了好些的刺。”
“是吗？”心头的热流奔涌的更加地厉害了。不知怎地，突然间，他有一丝愧疚，平白无顾地得到了，原本是他不该得到的东西。
如果她知道眼前的哥哥，已经不是以前的黄哥哥了。她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或许是独生子，没有亲妹妹的缘故。所以，这天上掉下来的亲情，让他整个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给融化掉了。
阿秀进屋后就躺床上去了。他进去后，她就把仰面朝天，改成了屁股朝外，感觉是生气了。于是问，“怎么啦？生气啦？”
“唔！”意思，不是。
“不是，那你哭什么？”他听出她声音不对劲。
没有回音。过了会儿，“去吃饭吧。”反手过来推了他一把，脸和身子却依然背对着他。
“你不吃，我也不吃。”
“不要烦我了，我躺会！”她努力地笑了笑。
“生病了么？！”
“没有，就是想躺会儿？”又反过手来推他一把，“去吃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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