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这才明白，为什么陈镰总以一种提醒的口吻劝解自己，为什么陈镰对自己讲了那么多普通关系之下根本不会讲出来的话。
想来陈镰没有受伤之前应该也有着自己的执拗和骄傲吧。
王禄轻轻闭上双眼，许久才敢睁开。
异能者的世界太过无情，以致于自己早忘了，世上是可以有这样配得上伟大字眼的存在了。
陈镰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了王禄一个道理。
眼见不一定真为实。
路人甲的资料也被超警整理了出来，许佳要了出来分享给了王禄。
王禄大致浏览了一遍。
相比之下，这人能算作死有余辜了。
之前的路人甲说自己孩子出生倒也不是谎话，只不过是路人甲包养的一个情人所生，并非是原配。看不出来这人丑得要死，却搞了不少漂亮的情妇。
大恶倒也没有，但间接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却不计其数，这已经是大恶了，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是无罪的。
有时候法律其实只能保证天不塌，至于地上是什么光景还是人说了算。
唯一有证据能证明路人甲不是无辜的就是路人甲和红蝎的联络记录，好在这一条能证明他确是死有余辜。
但可恨的是，路人甲身后的那一条线正是陈镰之前铲断的那一条。
路人甲不过是陈镰功绩之中的漏网之鱼罢了。
正因如此，王禄对陈镰的死更加地感到不值和内疚。
自己竟然还在他面前指责他胆小怕事。
王禄不敢再想了，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陈镰。是自己善良吗？不是，是王禄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好。
并且最见不得的就是无法回报别人的付出。
走到一个角落连通知情人的通讯地址。
“我需要剃刀的资料。”或许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然后王禄发现了，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剃刀，近乎是和强森一个级别的高手。两者的能力走向也很类似，都是普通异能者出身的强悍炼体者。
普通异能者通过锻炼体魄达到质的进步不是那么简单的。王禄曾和李玄枫探讨这个问题，因为李玄枫虽是特殊异能者但也尝试过进行体质提升的锻炼。
异能炼体者，至少要经过三次以上的身体大淬炼。
淬炼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打残，打到浑身是伤没有一处完好的半死状态而后通过异能温养逐渐恢复重塑骨骼和肌肉。这还只是阶段性的，最重要的是持久不懈的坚持超高负荷的身体体能训练。
用这种方式达成强大的异能者便是异能炼体者。
李玄枫虽然也曾坚持过一段时间，但最终因为负荷太大而放弃了。用李玄枫的话来说，既然自己有屏障这种能力，还是走特殊能力的路线算了。
说到底，异能炼体者不是大多数异能者能做到的。
而能做到的人也不是大多数人能够对付得了的。并且人家是坚持得越久越是强悍，达到一定水准的异能炼体者除了没有特殊异能之外近身搏斗拼杀几乎是无解的。
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目前能对付得了的。
王禄自问做不到他们那么狠，虽说自己也坚持每天进行身体训练，每天进行异能量的扩大。但两者之间的强度差太多了。
王禄心中一阵不甘。
陈镰的尸体就摆在那里，自己却不敢站过去与他再次面对。
王禄轻轻地走过去，陈镰的尸体已经被处理过，只等陈镰的未婚妻来认领了。
异能者的尸体一般不会送去医院，因为长期异能温养下异能者的身体会渐渐地产生与普通人区别明显的不同。
一般出于对异能者存在的保密和对异能者本身的尊重都会选择火化这种方式。
当然了，这里要说的并不是火花优越。实际上，将遗体捐献用作医疗事业是最有意义的一种遗体处理方式。部分地区还有遗体有偿捐赠的方式，就是为了鼓励人们以这样的方式处理死者尸体。
只是异能者比之普通人更为特殊。
方方面面都是如此。
路人甲没有人给他收尸王禄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是路人甲。
但陈镰的未婚妻迟迟没有来，王禄却不免有些担心。
“还没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王禄一个冷颤，回头看，竟是李立。
白炽灯下李立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去做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些异能过度使用的迹象。
王禄面对李立无比认真地深深地鞠了个躬，“对不起。”
李立洒然一笑。
“对不起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我害死了陈镰。”王禄不喜欢揽责任也不喜欢推卸责任。
事实确实如此。
李立嘴唇有些发白，“你知道我之前去哪里了吗？”
王禄洗耳恭听。
“我追到了那个害死陈镰的内应。”
“你受伤了。”
王禄注意到李立黑色的裤子有些湿濡的印子，仔细看不难发现，那是血迹。
“这是别人的血。”
但王禄看到了李立身上的一道伤口。
李立不理会渗出的血迹，意味深长地对王禄道：“正义是用血和白骨铸成的，向来如此。”
“所以，不是你害死了他，而是红蝎，剃刀和这个把血留在我身上的人。”
王禄沉默不语，只是再次向李立弯腰。
李立望着被白布盖住的陈镰，唏嘘道：“我本以为他会是那个最幸运的卧底，但没想到他死得这么随便。”
“随便？”李立的用词总是这么让人意外。
李立摇头道：“他比我强，至少没受伤之前是这样。他和剃刀也不过是伯仲之间，我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死在一个人手上，要死最起码也要死在敌人的包围中吧。。。”
王禄对陈镰的实力没太多的了解，本以为就算比自己强也强不到哪里去。但听李立的描述，陈镰竟然还是个能够在普通异能者之中突出重围的强者。
细想之下，王禄更多了一分哀伤。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了吧？”
“知道。”
“在我看来他做的事比单挑罗布还要困难，但这个傻小子竟然做到了。”李立说着说着脸色不由地有些黯淡。
王禄攥紧拳头深深地看了看被盖住的陈镰。
“我本以为退休会是他最好的礼物，现在看来要改成功勋了。”
相比于李立深深藏匿起的悲伤，王禄觉得自己的语言是那么地苍白。
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路看着陈镰走过来的那位。
但李立的情绪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又变成了那副颓废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不老甚至很年轻，因为异能者都这样，但李立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
四十几岁还有如此的热血与坚持，王禄觉得李立当得起超警二字。
“小子，你比他强，也比他聪明。”
王禄没说话，聪明吗，都不过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时候不早了，李立似有守夜的意思，王禄也不想再多打扰。
走在路上回想起李立说的其中一句，王禄隐隐明白了什么是正义。
“你以为他就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吗？他是A市超警的英雄没错，但他也杀过超警里的人，不下十个。换来了什么呢？换来了红蝎的信任，换来了红蝎不敢来A市，换来了将来A市里异能犯罪死亡率的下降。
他是英雄，那因他死去的那十几个就不是了吗？
值吗？那要看对谁来说了。”
李立如是说着，察觉不出是遗憾还是悲伤。
而所谓正义，大概就是支持着那片开在污浊泥土之上的鲜花的养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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