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迁坐在返回总部的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边缘,眉头紧锁。最初的震怒与杀意稍退,冷静重新占据上风,他开始以多年生死边缘锤炼出的直觉和逻辑,重新审视这起突发事件。
太快了。
阿雅昨天傍晚才随他抵达特区,满打满算不超过四十八小时。Z组织就算在曼谷失去了“信使”和通讯节点,情报传递和确认也需要时间。他们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精准地锁定阿雅就在这栋公寓,甚至精确到他的门口?除非……他们拥有远超预估的情报网络,或者,有更直接的信息渠道?
方式太刻意。
以Z组织一贯的行事风格隐秘、高效、致命。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清除叛徒或报复,更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寻找机会进行远距离狙杀、制造意外,或者使用更隐蔽的毒杀。如此大费周章,派一个孩子在他家门口贴一个标记,这更像是一种……宣告和挑衅。而且,这个标记是“警告”而非“格杀令”,这意味着他们目前并不急于立刻取阿雅的性命。
暴露自身存在。
对方是顶尖的杀手组织,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程度的试探必然会激起他,乃至整个第五特区的强烈反应和最高戒备。这无异于打草惊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展示“我们找到你了”的能力?
几个疑点在脑海中碰撞、交织,一个逐渐清晰的推论浮出水面。
“不是追杀……是对话。”王迁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Z组织此举,目的可能并非立即开战。他们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展示他们的情报能力和渗透潜力,能在特区核心区域、防卫军高官住所楼下迅速完成标记投递,以此作为筹码,逼迫第五特区注意到他们,并且是以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威胁的姿态,寻求某种形式的……沟通或谈判。
王迁立刻再次接通了李刚的加密线路。
“刚哥,事情有点不对。”王迁语气沉凝,快速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我怀疑,Z组织这是在‘敲山震虎’,他们想和我们对话。”
电话那头,李刚沉默着,显然也在飞速思考。片刻后,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有意思……看来这个Z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有‘抱负’。他们损失了人手,不想着立刻报复,反而想借此机会,和特区搭上线?”
“很有可能。”王迁肯定道,“他们展现肌肉,也暴露了部分行踪,这是在递话。如果我们反应过度,直接全面开战,正中他们下怀,可以借此激发组织内部的同仇敌忾,甚至向潜在客户展示他们敢与特区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抗的‘勇气’。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会认为我们软弱,可能得寸进尺。唯有意识到他们的意图,并做出对等的回应,才是他们期待的。”
“平等的对话,需要建立在实力对等,或者至少是互相忌惮的基础上。”李刚的声音带着一丝算计,“他们展示了他们的‘触角’能伸到多远。现在,该我们回应了,让他们知道,特区不是他们能随意试探的,想对话,可以,但必须在我们的规则下。”
王迁将阿雅从医院接回,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先带她去了特区首都医院最高规格的体检中心。
“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尤其是深度扫描,看看有没有不属于你的‘小东西’。”王迁对阿雅解释道,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
阿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顶尖杀手,她对各种追踪窃听手段了如指掌,也深知组织的谨慎和无所不用其极。她配合地接受了包括全身ct、mRI乃至更精密的生物信号扫描在内的所有检查。
数小时后,结果出来。体检中心主任亲自将报告递给王迁,语气肯定:“王处,我们使用了目前最先进的设备,进行了多频段、多模态的交叉扫描。可以确认,阿雅女士体内外没有任何植入式或附着式的信号发射器、追踪芯片乃至纳米级信标。她的生物电磁场也很干净,没有异常波动。”
排除了阿雅自身被定位的可能。
王迁拿着那份详尽的报告,眼神愈发深沉。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而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严峻。
要么,Z组织内部拥有一个技术实力足以在北斗及其团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短暂黑入或利用特区“天眼”监控系统的黑客高手。这几乎等同于在北斗最骄傲的领域向他发出了挑战,也意味着特区的数字防线并非铁板一块。
要么,特区内部,有认识阿雅的人。这个人必须既熟悉特区内部情况,又能与Z组织核心层建立联系,或者这个人就是Z组织的高层,毕竟了解并且能够快速认出自己组织的杀手特征,这种人在Z组织内部的职级明显不低。这个可能性更让人不寒而栗,那意味着Z组织的渗透力远超想象,甚至可能已经触及到了特区的核心圈层。
无论是哪个结论,对特区而言,都绝非好事。
王迁知道,这件事必须极其谨慎地处理。如果直接大张旗鼓地调查内部,或者让北斗全面检查系统,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让那个潜藏的“影子”或“内鬼”彻底隐匿起来。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不受任何监控的地方,与北斗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密谈。
略一思索,王迁驱车带着阿雅,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了谭中正在特区的新居——一处位于半山、环境清幽、安保等级极高的庄园。他以探望谭叔为名,轻易进入了庄园内部。
安顿好阿雅在客房休息后,王迁找到了正在书房看书的谭中正。
“谭叔,借您的温泉一用,我和北斗谈点事情。”王迁开门见山。
谭中正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王迁凝重的神色,没有多问,只是摆了摆手:“去吧,那里清净。”
王迁道了谢,随即联系了北斗,只简单说了一句:“谭叔这里,温泉,急事。”便挂断了电话。
北斗虽然疑惑,但听出王迁语气不同寻常,还是立刻赶了过来。
谭中正庄园的温泉池引自山间活水,热气氤氲,四周竹林掩映,私密性极佳。王迁和北斗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眉眼,也隔绝了所有电子窥探的可能。
“迁哥,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还得跑这儿来说?”北斗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有些不解。
王迁没有绕圈子,直接将阿雅体检结果正常的情况说了,然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两种推测。
“……所以,要么,他们有个技术不下于你的黑客,在你眼皮子底下玩了手‘灯下黑’,悄无声息地调用了天眼数据。要么,咱们家里,进了认识阿雅的‘鬼’,而且这‘鬼’的级别不低,能直通Z组织的‘掌柜’。”
北斗听完,先是愣了几秒,随即猛地摇头,失声笑道:“不可能!迁哥,绝对不可能!你说有内鬼,我信,需要查。但你说有人能黑进我的系统还不留痕迹?这简直是在讲科幻故事。”
他语气激动起来,带着技术天才特有的骄傲和笃定:“天眼系统的核心防火墙是我亲手打造的,融合了多种前沿算法和自适应的主动防御机制。任何未经授权的访问尝试,哪怕只是最细微的数据包触碰,都会触发多层警报和反向追踪。别说完全隐匿,就是想在不引起我注意的情况下多看一眼,都难如登天,除非对方是上帝,否则绝无可能。”
王迁看着北斗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问:“那你如何解释,他们在四十八小时内,精准定位到我的公寓门口?难道真是靠算卦算出来的?”
北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烦躁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水花。“这……这一定有我们还没想到的漏洞或者方式,但我可以用我的人头担保,绝不是通过技术入侵天眼系统实现的。”
看着北斗斩钉截铁的样子,王迁知道在这种专业领域,北斗的判断有极高的可信度。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向“内鬼”或“特殊联络渠道”的可能性倾斜。
“好,我信你。”王迁点了点头,“既然技术层面你排除了,那我们就回归最原始的方式。那个小广告上的号码,现在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北斗:“这个号码,不能简单地追查。对方很可能会弃用,或者布下陷阱。我需要你动用所有资源,但不是直接攻击,而是布网监控。分析这个号码的所有关联信息,哪怕它只开机一秒钟,也要抓住它泄露出的任何蛛丝马迹。同时,内部排查要秘密进行,范围锁定在有可能认识阿雅、并且能接触到我住所信息的人员。”
北斗冷静下来,重重点头:“我明白了,迁哥。号码交给我,我会把它放进最优先的监控名单,动用一切被动侦测手段。内部排查……我会从有权限查询你住宅登记信息和近期能接触到曼谷、清迈方向高层情报的人开始梳理。”
王迁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寒意:“记住,暗中进行。我们要抓的,是藏在影子里的毒蛇,动静大了,它会缩回去。”
“明白。”
温泉池中,水汽依旧氤氲,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凝重而肃杀。
北斗引以为傲的科技优势,在Z组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面前,似乎第一次遇到了无法完全掌控的局面。而王迁则意识到,这场较量,正在从明面上的武力对抗,转向更复杂、更阴险的阴影中的博弈。
唯一的、脆弱的线索,如今都系在了那张不起眼的小广告,和那个未知的号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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