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了一个白天穿越沙漠。
关翎明白了为何不需要领队带路，伊萨与阿西亚也能走出这片沙漠。
他们一路上总能看到造型非常奇怪的岩石。
大部分沙漠岩石由于风化，嶙峋峥嵘。
而他们看到的岩石，时不时有几块平整光滑，质地与经过雨水腐蚀形成千百道沟壑的怪石截然不同，仿佛有人刻意安放在此，作为标记。
走出沙漠不远是城镇。
这座城市风格与此前留宿过的城市不一样。
城市守卫一身鹘霜士兵打扮，上着左衽短袍，下穿窄脚长裤，腰带悬挂长短两柄剑。
进城后，与此前经过的城市相比，华英国的东西多了很多。
鹘霜的女人大多喜欢穿长及脚踝的长裙，或者长到膝盖以下的长袍与浅色的长裤，配以缀满全身的首饰。
那些衣裙首饰不仅有来自西方阿黎散与艾拉斯的别针耳环，还有来自华英国的刺绣、丝绸，甚至蟒形戒指与手镯。
不像拓食的女性一样把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起来，她们学天城女子，以薄而色彩鲜艳的轻纱抵挡风沙。
男人不是身穿与城门守卫一样的短袍长裤，就是在浅色衣裤外套短袖刺绣长袍。
与酷爱美丽的女性同样，富人的衣服上大多点缀了金银饰片与各色宝石，光艳璀璨，令人眼花缭乱。
若其他沙漠城市，是在同一座城市容纳了多种国家民族文化的话，鹘霜是在同一个人身上融合了多种文明。
这里的男人有的与阿萨赛、拓食人一样保持短发，头上缠着头巾；有的与檀塔斯人一样梳垂肩双股长辫，头戴高帽；有的与阿诗纳人一样留披肩长发；也有像苏特人一般把头发梳成五股的。
关翎甚至看到有人将头发高高束起，尽管长相一目了然不是华英国人。
路上不乏戴着青金石耳坠的男男女女。
鹘霜的主要民族是檀塔斯人与羽支人，以及部分流亡来此的天城贵族。
檀塔斯与羽支，一支黑发蓝眼，一支金发碧眼。
建国于多重文明间的兼并，使得这个国家对大跨度文化有着强大的包容力。
对美的追求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们进入了鹘霜？”
关翎问伊萨。
伊萨点了点头。
“这里叫塔哥特巴扎，在鹘霜边境。”
关翎放眼望了一圈，可惜没有看到华英国人。
这里位于鹘霜与阿萨赛的交界，不过距离华英国仍有一段距离。
拓食人在这里不少。
彼长此消，华英国人自然变少。
没有华英国人，倒是有不少华英国的货物。
道路两边的集市摆满来自各国的商品，从阿黎散、艾拉斯、天城到华英国，无一不有。
关翎看到了很多风格熟悉的手镜、花钿、步摇与璎珞。
这些饰物不及皇宫的物品制作精美，胜在充满了想象力，花样品种更多。
看她一路左顾右盼，伊萨问她。
“想要什么？”
关翎摇了摇头。很快，她发现了一个书摊，里面摆满了印满华英国文字的书本。
她摇了摇伊萨的手，央求他陪她看下这些书。
伊萨叫停了阿西亚，扶她下马，一起来到书摊前。
关翎翻开书细瞧，确实是来自华英国的书籍，大多是一些乐府诗词、杂记与妖怪列传。
在一堆书里她发现了一本曲谱。
曲谱上写满冷僻又无法释义的文字，好在为了方便初学者明白，在书开始几页详细介绍了每个字符对应哪些琴弦。
书里记载大部分是古琴曲谱，也有几首箜篌与笛曲。
曲谱纸张发黄，略脆，俨然是本旧书。
关翎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水悦”两个字。
那行字该有三个，最后一个字沾了水，无法辨认了。
这两个字与曲谱她莫名熟悉。
关翎在摊前反复摩挲书页。
见她看了很久也不买，摊主不耐烦地开口催促。
“谁家孩子，家里连本书都买不起吗？”
伊萨与摊主再三还价后买下了这本书。
“这本书很贵吗？”
重新回到马背上后，她问伊萨。
“不贵。”
伊萨看到她拘谨的样子有点想笑。
“还价是因为他们报出价格时，会把价格至少提高两三倍。”
阿西亚凑过来，好奇地向伊萨询问她手里的书是什么。
“让莎除了达夫鼓，想学其他乐器？”
阿西亚看得出让莎右手不太灵活，听阿萨赛姑娘们说她能打达夫鼓已经十分意外，他实在想不出让莎能学什么乐器。
“她如果喜欢，等回到赤江附近后，可以替她做一支排箫。”
不过那得她愿意与他们一起返回马队驻扎的城市。
由于找不到人送她回龙溪，她暂时同意与他们一起回马队邻近龙溪的据点。往后要如何，尚无定论。
想到前途未卜，伊萨又心思沉重起来。
两人一路商量，来到了落脚的地方。
塔哥特巴扎的商旅客栈深知这群在沙漠长期旅行的人喜欢什么，在顶楼盖了座酒馆。
拓食人国内禁酒，酒虫们到了其他地区特别爱涌入酒馆。
在阿萨赛地区的酒馆内，拓食士兵的身影屡见不鲜，进入鹘霜以后，也许是距离本国遥远，酒馆里的拓食人比例更是大大增加。
奇怪的是，看到拓食人伊萨没有变得安心，相反他与阿西亚在酒馆里逗留了没多久，忙不迭拉让莎出来。
“为什么不在酒馆里待久一些？”
关翎回头张望酒馆里异常冷静的拓食人。
这些人正襟危坐，完全没有普通酒客轻狂的样子，反而像在虔心祷告，斯文到教人不敢相信。
“你要知道拓食国内禁酒是有原因的，尤其女人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马队里的人喝完酒的样子关翎见识过，尽管放浪形骸，但不至于让这两个人闻风丧胆。
很快她对自己的想法后悔了。
他们的房间在酒馆的左下方。
夜幕降临后，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起先能听到的是伴奏的音乐，很快变成男人们声嘶力竭的歌唱。
再然后“乒乒乓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间穿插女人们的尖叫与大笑，猜不出他们是在取乐还是斗殴。
阿西亚盯着天花板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客栈的仆人送来了晚餐，与一大壶酒。
“你们也要喝？”
关翎惊愕地盯住他们。
“今天在沙漠穿越了一天，马需要休息，明天我们留在这里。”
伊萨向她解释。
“不是什么时候启程的问题。”
关翎睁圆眼睛用手指了指楼上，她不想这里变得跟上面一样。
“为什么越禁酒越爱喝？”
这真是无法解答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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