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沐和楚玄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融洽和谐的状态。
楚玄并不是一个多话之人，即便对着清沐，也做不到像丹青那样随时随地都能滔滔不绝。
不过，已缓过神来的清沐却是个话痨子，通常她说上好几句，楚玄才接上三两句。
这样的相处模式很舒服。
清沐喜欢有人静静地听她说话，还时不时地接上几句让自己越说越兴奋。
而楚玄，他喜欢极了清沐谈笑间神采飞扬的样子，这才是真实的清沐，不用隐藏，不用遮掩，落落大方，浑然天成。
清沐讲起了她在江湖中遇到的事情。
楚玄自认为也算跟江湖牵连颇深，可终究不是真正生活在江湖中的人。
在清沐的描述里，那个江湖跟他以为的江湖是不一样的。
他的江湖无时无刻不带着黑暗的气息，从来没有真正地走到过阳光下。
而清沐的江湖自在、从容，喝醉烈的酒，看最美的人，开怀时放声大笑，悲戚时长歌当哭，听着就让人向往。
“清沐，我很向往你说的江湖，有朝一日，一起去闯荡一番吧。”
“好啊，到时候我罩着阿玄，不是我说大话，我在江湖上混得可是很不错的。
阿玄，若有机会，你到云山来做客吧，让我那自恋的老头子师父长长见识，看看美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免得他总是念起往昔，年轻时候的自己是如何绝代风华，我和师兄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想到师父，清沐眼中的笑意更加分明。
看样子，她的师父一定是个极有趣的老头儿。
“好啊，我也想去看看云山，看看清沐长大的地方。云山一定是个山明水秀的洞天福地，才养出了这样美好的清沐。”
“哎呀，你不要夸我了，我也会不好意思的。阿玄，有个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呢，你可不要笑我好打听。怎么在这叠峰行宫，两口子都分开住呢，听说连陛下也不召嫔妃伴驾，好奇怪啊。”
楚玄以为要问自己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想到原因，他自己也觉得颇为可笑，直接笑出声来。
“说了不要笑我嘛，是真的好奇呢。”
“清沐，我不是在笑你。是想起了为什么会如此，觉得有意思。
秋狩是我们东楚的传统，三年一次，为期一到两月。
主要是为了让后人不忘当年先祖马上得天下的不易，不要耽于行乐。
很多年前，有个藩王来参加秋狩时带了宠妾。
在骑马的时候藩王竟从马上跌落下来，让御医一看，得出的结论竟是纵欲过度。
当时的陛下觉得很丢人，于是就下令，以后的秋狩，所有人都要严于律己。
再往后，秋狩就慢慢地变成现在这样了。
男人们在一起讨论战场、弓箭、骑射。
女人们也难得聚在一起，说说体己话儿。”
好吧，原来是这样啊。
“清沐，望晓峰的日出以后再约吧，来日方长。我有些私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丹青会留在行宫，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做。咱们到时候在徽京见，不见不散。”
“好，徽京见，不见不散。”
……
自楚玄离开行宫，已过去好几天了。
这些天清沐一直窝在清凉殿里，少了楚玄的清凉殿好像变得格外冷清。
楚玄将丹青留下了，一是不放心清沐，他不在的时候，丹青可以调动他手中的势力。二是楚玄是和燕北一起离去的，留下丹青，楚承身边也不会缺了人。
梁暮看师妹这一次如此耐得住性子，想来是那日猎场上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不由地有些担心她。
“清沐，师兄看你这几日情绪一直不佳，可还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景庆帝开口说了此事作罢，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一直窝在清凉殿中。”
清沐摇了摇头：“师兄，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当时只能救一个人，我救月璃不后悔。不过，想起如花似玉的惠婉公主，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师兄，我们去流云宫探望一番吧。”
“理当如此。”
“师兄，不用担心我，这几日想必外面的人都在说，没想到澹台月瑶还在世，我想躲着点儿，不想被人关注。”
“你无事就好。清沐，以后你该怎样，便还怎样。不用压制自己，也不要担心会给师兄惹麻烦，师兄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听到梁暮的话，清沐乖巧地点点头。
师兄怕自己想得太多，以后做什么都畏手畏脚，怕自己过得不快活。
她都明白，为了师兄，她也会小心谨慎些的。
倒是有件事，她放在心里许久了。
“师兄，这几日也没有看到燕北，倒是丹青跟在贤王身边，那燕北是跟着阿玄离开的吗？”
听到“阿玄”两个字，梁暮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的心还是不能放下啊。
清沐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我只知道燕北随楚玄离开，具体什么事儿，并不清楚。”
梁暮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清沐的神态。
果然，清沐眼中深藏的忧色骗不了人。
“不用担心，你看英华兄这几日倒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想来肯定无事。他们兄弟情深，若楚玄有什么事，英华兄哪还坐得住。”
梁暮终究不忍清沐忧心，为她分析道。
清沐一想，还真是呢，虽然以往的贤王也都是温和含笑的样子，但明显这几日心情颇为不错，想来，阿玄一定是无事的，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师兄，我想回徽京了，不想在行宫待，没意思。”
“也快了，等惠婉公主的情况好一些，应该就能回去了。这一次藩王们也都会留在徽京一段时间，万寿节也快到了。”
“万寿节，想来徽京又该很热闹了。”
……
自从知道救下自己的竟是思念了多年的姐姐后，澹台月璃一直处在不敢相信的激动与巨大的欣喜中。
她想去看姐姐，可这几日被母亲盯着养伤，居然找不到出去的机会。
澹台月璃有些郁闷，定国王妃尤氏面色也不太好看。
她想到了伤得极重的惠婉公主，又想到救下月璃的竟是那该死不死的澹台月瑶。
澹台月瑶就和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讨人厌。偏偏月璃还“姐姐长、姐姐短”的说个不停，听得她一口郁气堵在心头。
尤氏怕澹台月璃心中不痛快，也不想再说太多。刚好，澹台墨白来了。
在母妃离开后，澹台月璃忍不住朝兄长抱怨。
“大哥，母妃不让我去找姐姐，可那是姐姐啊，姐姐终于回来了，姐姐还救了我。”
澹台墨白想到了清沐，想到了夜色中那个小小的馄饨铺，那个让他和楚明都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竟是他的妹妹。
小小的月瑶如今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他这个当大哥的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来。
澹台月璃看着哥哥一言不发的样子，还以为哥哥跟母妃一样对姐姐有诸多情绪。
“大哥，你不要像母妃那样，先王妃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而姐姐小小年纪就历经生死，我们还能再见到她，实属不易。”
澹台墨白轻轻摇了摇头，得知月瑶未死，他也是欣喜的。
但看着眼前的胞妹，又不由地心疼。
月璃对楚明的情意他这个当大哥的是最明白的，可楚明的性子他十分清楚，在知道苦苦寻找的女子竟是澹台月瑶后，他哪还会再轻易放手。
无论是澹台月瑶，还是司徒清沐，在身份上也是够得住楚明的。
澹台墨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月璃的心事可怎么办呢。
“月璃，你应该明白，月瑶，不，她现在是司徒清沐，是梁暮的师妹。
陛下不想让梁暮的师妹跟咱们定国王府扯上什么关联，所以才说她是司徒家的孩子。
清沐能救你，就是念着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你若真的挂念她，就在心里祝福她吧。别去找她了，免得她为难。
以后再见到，大大方方地打声招呼就好。”
澹台墨白温声细语地给澹台月璃讲道理，他的话澹台月璃倒是听进去了。
以后都在徽京，还是有机会见到姐姐的，现在就先这样吧。
“月璃，自你受伤至今，宋王殿下只派了人来探望，却没有亲自来看过你。你那么聪明，该知道宋王殿下的意思了吧。你还要痴心不改吗？”
提到楚明，澹台月璃倒是十分坦然。
“大哥，宋王殿下的意思我一直都明白。
你觉得我心里苦，其实没有。
我觉得有一个人让自己牵挂，是幸福的。
至于他，若是有一天能像我待他那样待我，我会非常高兴。
如果没有那一天，我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若自己因为没有被他选择就心生怨恨，那这世上值得怨恨的人和事也就太多了。
我不怨恨，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无关。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他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大哥，无需劝我，我什么都明白。”
看着如此清醒豁达的妹妹，澹台墨白觉得有些眼眶湿润。
楚明，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有这样一个姑娘始终无怨无悔地待你。
澹台墨白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妹妹的话要让楚明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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