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副主任，我们深入聊聊光刻机的事情吧。”
何成没有去回应钱贺的愧疚，而是在钱贺明白自己的意思后，直接把话题往前推了一步。
钱贺自然也不会持续陷在愧疚的情绪之中，见何成目标如此明确，便立马点了点头，“当然，何总想从何聊起？”
“今天是我冒昧来打扰，那就从我这边聊起吧。”
何成微微侧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但并没有立马打开，而是先放在桌上并用双手压着。
钱贺看着被何成双手压着的文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而就在他好奇之时，何成接着说道，“我们星辰集团的长期目标是很明确的，我们期待能在不久的将来拥有绝对的自主能力。”
“并且我们一直都是基于最坏的打算在做各种布局规划。”
“最坏的打算？”钱贺忍不住打断了何成，他这一次的好奇心实在是没压住。
他很想知道何成口中最坏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何成并不避讳的直接回应道，“最坏的打算，就是孤立无援的去面对一个超级大国的各种极限施压。”
钱贺的脑袋轻微的动了一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何总觉得你们能扛得住么？”
“单从目前的视角来看，大概率是扛不住的。”何成坦诚的一笑，“所以才说是最坏的打算嘛。”
“但我内心其实一直都相信怎么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
“至少，如果真的快有这么一天的话，钱副主任应该会支持我吧。”何成突然意味深长的跟钱贺对视起来。
何成的深意来的有些突然，钱贺过了两秒才完全接住。
但在接住后，钱贺不禁爽朗的一笑，“我想我至少会给何总写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是两个字：加油。”
何成挑了一下眉毛，“既然钱副主任主动开了这个口，那我可就不要脸的把这当做钱副主任给我的承诺了。”
钱贺点了点头，“一定。”
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何成手下的文件，示意何成继续刚才的话题。
何成心领神会，继续道，“所以在我们星辰集团，半导体产业一直都是被高度重视的一个领域，而作为半导体产业中的关键设备，我们同样一直都对光刻机有很多想法。”
“钱副主任应该知道我曾不止在一个场合提到过我对光刻机项目的兴趣。”
“甚至还说过愿意接盘光刻机项目这样的话。”
“毕竟就像刚才说的，虽然我一直都不认为我们会彻底放弃光刻机自研，但这几年的整体氛围对于自主光刻机的研发确实有很多不利的影响。”
“可我心里其实清楚，接盘是不可能接盘的，虽然我真的很愿意接盘。”
“只是现实情况很难让我有接盘的机会。”
“一来，从第一代光刻机研发团队的那一百多人开始，我们华夏参与光刻机项目的成员几乎都是各个领域的绝对精英。”
“所以这些精英要么还在从事光刻机相关的项目，即便暂时脱离了光刻机项目，也去了其他关键项目担任关键工作。”
“就比如长光所的那几位院士，这几年为我们华夏军事力量的提升带来了重要的技术支持。”
“可以说，莪们华夏的光刻机项目从不养闲人。”
“二来，国家对光刻机项目的保密程度很高，保护程度也很高。”
“作为一家民营企业，我几乎不可能得到相关的技术，也几乎不可能得到相关的人才，更不要说直接接盘了。”
“可是...”何成这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并盯着钱贺看了两秒。
钱贺明白何成接下去说的内容肯定很关键，便完全集中了注意力。
何成用手摸了摸桌上的文件，“纵观光刻机过去的整个发展历史，其实一直都不顺利，每次感觉好像快追上人家的时候，总会又一次被人家重新拉开差距。”
“我认为这里边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恰恰就在于我们一直把光刻机研发项目交给科研机构和高校，缺少了企业的参与，尤其是缺少了民营企业的参与！”
何成的情绪，突然亢奋了一些。
“就拿1991年的事情来说，当时国内的企业为什么都选择国外的光刻机，为什么那些之前都已经说好了的企业宁可赔付违约金都要放弃我们自己的光刻机？”
“是因为国外的光刻机产品力真的那么好？”
“要知道，当初国外企业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们的发展。”
“所以我认为，当时国产光刻机在国外光刻机面前毫无竞争力的关键，是因为我们的国产光刻机不具备市场化商业化能力。”
“即便我们的光刻机水平能够跟人家国外的光刻机水平一致，可我们没有量产能力，没有服务能力，没有运营能力，没有渠道能力，没有生态能力，只有单纯的技术能力。”
“然而光刻机是一个市场化的产品啊，单纯只有技术能力，拿什么跟人家成熟的商业公司比？”
钱贺的眉头逐渐皱起，何成的话说的很现实，很直接，但也很客观。
尤其是1991年那一次，确实让很多业内人士都意识到光刻机市场化商业化的重要性。
所以何成现在说的是业内人士也有同样认知的看法。
自然很容易得到钱贺的认可。
但很多事情剖析起来容易，很多道理理解起来也容易，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往往你什么都看明白了也没用。
光刻机的市场化商业化，至少需要一家在半导体领域有一定商业经验，一定商业能力，一定商业资源，同时企业规模足够大，市场影响力足够强，又足够重视光刻机的企业。
1991年那会儿，在华夏去哪找这样的公司？
因此，钱贺才会慢慢的皱起眉头。
因为这是很憋屈又很无奈的过去。
但也因此，钱贺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了。
因为他的眼里，是何成。
1991年的华夏没有一家这样的企业，但1999年的华夏，或许有...
何成注意到了钱贺的神情变化，并且通过钱贺的神情变化基本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于是趁热打铁，“所以最近当我意识到今年因为外部的刺激，很可能会再次聚集力量，攻坚光刻机项目的时。”
“我决定冒昧的发这封邮件，决定冒昧的来这一趟。”
“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毛遂自荐！”
这时，何成将面前的文件翻开了一页，并转向了钱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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