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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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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杀王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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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慌乱的脚步响在村外的土路上,黎明里听来极为清晰。

跑不了几步,他眼前白影连闪,一群白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虎子惊慌地抬起脸来,虽然早得了景横波嘱咐,知道会有人拦,但忽然看见这么一群白惨惨的人,还是吓了一跳。

他的惊恐因此显得如此真实,那群白衣人立即问:“怎么回事?你慌慌张张跑什么?”

“啊……会飞……仙人!”虎子瞪大眼睛,慌乱地道,“村子里头有鬼!有个鬼在新房里……”

白衣人中有人冷哼一声,“新房?你听到什么了?”

他手按剑柄,眼底杀机毕露。

“我去偷偷听壁脚,就听见里头有人说……有意思……让他们也来玩玩……”虎子抖抖索索地道,“我看见一个白影,吓死我了,吓得我屋里都不敢呆,我家就住新房隔壁……”

白衣人的手松开了剑柄,眼神古怪地问了一句:“你真听见他说,让他们也来玩玩?”

“是啊……”虎子连连点头。

白衣人们互相望望,哈哈一笑。

“纳木尔今儿怎么这么大方?”

“大方什么,还不是玩剩下的。”

“总比在外面吹风找人好,咱们兄弟也该松松筋骨了。”

“话说回来,咱们还没尝过女人呢,要进入外门成为正式弟子,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那去瞧瞧?”

“嘿!”

一群人心情愉悦,也顾不上虎子,身形连闪,直奔村中而去。

虎子爬起身来,注视着那些人的背影,偏头,憎恶地吐一口痰。

“呸!”

……

景横波在窗口,拉开了一条细丝,极细,凑近了都看不见。

穆先生坐在床上,把玩着景横波的匕首,匕首雪亮,在暗色中反光。

那些光芒,在他手中一闪一烁,吞吐着。

远处有白影掠了过来,速度很快。

景横波偏头看看细丝,她有点不明白穆先生要她拉这细丝的用意,这群人顾忌着里头是首领,没可能贸贸然冲进来。

没有速度,这细丝就没用。

她没看见那匕首上闪烁的反光,带着不一样的节奏。

外头的人却看见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喜道:“嘿,三亮一暗,安全!纳木尔这回果然大方了,通知快快过去呢!”他哈哈笑着和身后人打个招呼,“不好意思,我先啊!”

他提起速度,弓腰缩背,咻一声自那窄小的窗口射进。

景横波看见了一幕极其诡异的场景。

她看见一个人进来,刹那间分成两片,上半身和下半身相距半尺,各自以抛物线运动飞出半丈。

血雾腾腾化开,眼前下了一阵艳红的濛濛雨。

带血的被子又派上了用场,迎上了那两个半截,一裹,滚落在了角落。

屋内安安静静,细线上甚至没来得及留下血液。

杀人杀到这样精妙,令人浑身发冷。

景横波目光灼灼,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首先她就没明白,一言不发的穆先生,是怎么令对方敢死队一样冲过来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手法只能一次,冲进一个,第二个不会再冲。

“第二个怎么杀?”她用口型问穆先生。

他含笑看她,做了个“你来”的手势。

景横波眼睛一翻——哟呵,什么意思,比上了?

比就比。

她先去床上休息了一会,和穆先生各据一边,他袖间香气淡淡,遮住了血气的浓郁。

外头忽然有了敲窗的声音,有人急不可待地问:“好了没?”

景横波起身,去屋角,扛了那鲜血浸染的被子,被子里裹着那两截人,正有半截在外头,看起来倒还完整,上半身也没有血迹。

这种事做起来其实需要勇气,想到被子里到底是什么,她就有点手软。可她忽然明白,在玳瑁,在大荒,这样的场景也许以后会很多,她如果不能克服心障,就永不能真正成为杀伐决断的王者。

黑暗世道,不容软弱。

身后有他的目光在,暖和坚定,她忽然便不怕了。

将被卷扛起,调整了一下那人手的姿势,她蹲在窗下,将那人慢慢竖起。

那人半个身体探出窗口,手微微招展,是一个“你来。”的姿势。

外头有人在笑,笑道:“哈,一起?也行!”

有人奔了过来,窗口窄小,堵了一个人就再不能进人,他便将堵住窗口的人,不耐烦地一拨,“还堵着干嘛,让开。”

那人应声而倒,后来的这人一怔,觉得手感不对。

他一低头,就看见倒下的那人胁下,忽然穿出一抹雪光,刺入了他的胁下。

从胁下入,斜斜一挑,刺入心脏。

“嗤。”极轻微一声。

近在咫尺,人体阻挡,无可逃避。

他身子一僵,靠住窗口,不动。

景横波顺势将他拖进窗口,姿态自然不大好,落地砰地一声。

外头有人在笑,“瞧这家伙急的,窗子都不会爬了!”

景横波听着外头声音和呼吸,目光闪闪——人剩得已经不多了。

她开始蹲下来,扒这些人衣服,天门弟子,哪怕是低级弟子,身上应该也有些不错的东西吧?

东西是不少,册子丹药各种奇怪玩意,她也来不及一一研究,先收起再说。

第三个人是穆先生杀的,他在屋内模拟出三人争执打架的声音,一个天门弟子急着进来劝架,把自己劝死了。

但后面出现了难度,接连进去三人,却没什么声息,还闹出争执,显得有几分诡异,剩下的几个人,犹豫着不肯进来,甚至开始后退。

还没退两步,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们一回头,就看见满地汤水,一个老妇人怔怔看着他们,嘶声叫喊:“来人啊,有贼!有贼!有贼闯了我儿新房!”

这时天已经将亮,村里已有人起床下地,村子里其余人,自然对昨夜办喜事的人家投以关注。一眼就看见几个白衣人围在喜房外,顿时都警惕地围拢来。

钉耙锄头举起,也是寒光闪闪。

景横波趁机抛出一床带血的被子,扯着嗓子大喊:“贼人打劫,救命!救命!”

乡人一听顿时轰然,眼看被子被血浸透,又惊又怒,大群人向那几个白衣人扑去,白衣人哪里将这些不识武功的乡野百姓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正要拨开眼前的锄头钉耙,大开杀戒,忽然发觉不对劲。

那些动作原本很慢的锄头,忽然就到了眼前。

那些算着原本不该到达自己面前的钉耙,忽然就绊住了自己的脚步。

那些乱舞的菜刀擀面杖,忽然挡在了自己必须要去的路上。

而自己的剑,似乎被奇异的力量拨动,总在将要杀死来人的时候,被拨歪到一边,伤着了自己的同伴。

哎哟大叫不绝,却是发自自己和同伴口中,这让这几人开始感到惊慌,更惊慌的是,这边他们被百姓围攻了,屋子里那几个人,包括纳木尔,一个都没出来。

再看看自己这边,这才惊觉,明明那么多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血路没有杀开,他们反而被钉耙扯住了衣服,被锄头敲到了脚趾,被擀面杖捶在了背上,他们惊惶中想要施杀手,杀手却被重重叠叠的人群淹没。

一个人被他们打倒,就有更多的人涌上来,当第一把菜刀砍上他们的后背,更多的伤痕便绽开在雪色的衣裳上。

蚂蚁,亦可以咬死大象。

在窗前观战的景横波,看着窗外被人群包围住,仿佛在怒海中挣扎的那几个人头,嘴角轻轻一撇。

不用再看,结局已经注定了。

她转身的那一刻,晨曦正从窗外射来,将她的脸和轮廓,镀一片深金淡红。

屋内,他亦抬头,目光交汇,各自被彼此的熠熠光辉,点亮。

……

一夜风波历劫过。

之后的事很好办,找到在村外等候的虎子,给了他银子,告知他二丫在哪里躲藏,顺便记得把被打晕的傻子放在村口。

至于那些尸体,村人自己会知道怎么处理。乡人自有乡人的智慧。

天亮的时候,景横波和穆先生回到了王进的队伍里,那时候王进也不过刚刚赶跑了一批刺客。

王进甚至没有多问他们去了哪里,昨夜刺客纷乱,各自厮杀躲藏,谁也顾不着谁。

景横波累极了,危机一过又睡着了,醒来时安安稳稳地躺在马车里,甚至身上都换了平常的猎户女儿衣服。

身体还是不舒服,觉得寒冷,但比昨夜一开始发作已经好了很多,后来她和那群白衣人的对战,几乎都没有太费什么功夫,没有再受到寒气侵袭,她体内的各种能量就能自己慢慢调整,不至于来一场重病。

只是想起昨夜喝醉酒惹出来的事,她头更痛了。

真见鬼,以前在现代那世,她酒量明明不错。啤酒一打随意,白酒半斤不倒,谁知道到了大荒,一次比一次差。

都说有心事的人容易喝醉,看样子以后她得戒酒。

她摸摸身上衣裳,竖起眉毛——她的衣裳,是谁换的?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换的,她想找人算账,但人家在对面睡着,她凑过去一瞧,穆先生居然睡得很香,似乎很疲惫模样。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目光复杂,半晌,轻轻将头转了过去。

外头声音吵杂,她下了车,王进那批人受伤不少,王进说已经派人向门中求援。奇怪的是厉含羽也在其中,虽然灰头土脸,但居然没受什么伤,景横波过去,听见他和一个帮众吹嘘,吹他如何单人徒手,杀掉了三个刺客。

景横波撇撇嘴,什么单人徒手杀刺客?是轻功太好,逃掉了吧?

厉含羽看她过来,立即躲臭虫般躲过一边,连被她衣襟擦过的衣角,都掸了又掸。

景横波嘿嘿一笑,等着吧傻叉。

之后继续上路,陆陆续续有人不断加入队伍,都是得了消息来支援的罗刹门、烈火盟和炎帮手下。

而一路上,刺客也一直不断,而且随着罗刹门这边人数的升级,刺客也在升级——刺客是影阁叛徒雷生雨派来,追杀穆先生的,但因为其他江湖大佬也曾参与谋刺穆先生,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雷生雨的人屡次刺杀失败,其余大佬也坐不住了,自然也要派人加入了刺客队伍。

而罗刹门这边,认为自己保护的是女王座下“英白”,指望着英白带路,和女王会合,结成联盟。在他们的认识里,刺客自然来自其余门派,目的是阻止他们和女王结盟。他们一边心惊门派大佬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一边极力自保。对方刺客在升级,他们的反抗也在不断升级。

到后来,双方都因为对方的投入人力而不断投入,一场简单的、双方认识根本不一样的追杀和保护,竟然演变成了整个玳瑁江湖,三门四盟七大帮十三太保的对抗。

整个玳瑁都因此被惊动,无数人流向着丹棱山方向汇集。

双方等于两队被景横波蒙住眼睛的驴子,被耍着盲目地对冲。景横波和穆先生这两个真正的目标,反而在这种对冲的空隙里,悠哉坐车、喝酒、谈局、论道。

两人并不提那一夜的惊心动魄,甚至穆先生都没问过,当初那山洞里,景横波为什么要骂他赶他,有一种心事不可言说,只在沉默中发酵。

车窗外杀杀杀,血肉横飞;车窗内谈谈谈,论尽玳瑁风云。

在这一路上,景横波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给穆先生,但内心里,她对他却越来越佩服。他对玳瑁乃至整个大荒,具有一种通盘的了解。那些复杂如乱麻的江湖势力关系,在他明锐的眼底,是泾渭分明的丝缕,眨眼便可以理清。

她和他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既防备又信任,既亲近又疏离,既可以相互交托,也各自留存心事。两人的接触也显得有些古怪,她行事无男女之防,靠的近了免不了碰碰擦擦,他并不避让,也不拘束,但也从来不主动接近她。除了那夜“洞房”外,他似乎还是那个有些亲切有点温和但骨子里高贵的穆先生,在极近的距离里关注着,再在天涯之外遥立着。

在第二天下午,将近十起刺杀之后,罗刹门的门主罗刹,亲自赶到了这个队伍里。

她宽袍大袖,掩住了断掉的右手。脸色苍白,眼下有深深的青黑之色,看人时多了几分凶厉之气,周围众人都不敢接触她目光。

景横波听说,这位女门主往日在门中,独掌大权,驭下极严,门中子弟多有不服。如今她出了事,门下便显得不太安定,她依靠一群死忠,强力镇压,但显然已经有了衰败之像,急需立些功劳,稳固地位。

所以,掌握控制女王,自然便成了当务之急。

罗刹急急赶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在丹棱山寻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女王踪迹,所以亲自赶来,想要当面问一问“英白”。

她到的时候,景横波正和穆先生用筷子和豆子,在做沙盘推演。

门忽然砰一下被撞开,一身煞气的罗刹,面若冰霜站在车门口,看也不看景横波一眼,冷声道:“滚下来。”

景横波直起腰,眨巴着眼瞧着罗刹,目光着重在她断了的右手上落了落。

旁边跟着的王进暗暗叫苦——罗刹断臂之后性情大变,谁多看她一眼都可能倒霉,多看一眼她的断臂,更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就在这一路上,因为无意中看了一眼她手臂而被杀的,足有三人。

果然罗刹眉头一挑,眼底涌出浓浓煞气。

王进打眼色让景横波赶紧下来,景横波就好像没看见,她等着罗刹出手,不介意将她另一只手也慢慢割下来。

她坐着不动,呆萌蠢傻状,罗刹一抬头盯住她,眼底杀气一闪而过,手慢慢抬起。

忽然一个清淡而优雅的男声道:“如此,牡丹,你先下去吧。”

景横波颤了颤——她每次听见这两个字,都有挠墙的冲动。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扶起,向外一让,顺势把车内帘子拉起,穆先生对车下罗刹一笑,“门主请。”

他唇角弧度优美,举帘的手修长洁白,一双眸瞳幽深如夜,罗刹一抬头,只觉眼前一亮,不禁一怔。

风过,掠起穆先生鬓侧长发,现出他线条美好的下颌。

他用的是人皮面具,不是银面具,罗刹并没有认出他是穆先生。玉楼酒宴那晚的经历太惨痛,她潜意识逃避。

罗刹盯着他如玉如瓷的肌肤,目光泛出异彩,她经历男子多矣,一眼之下,便能确定眼前男子,正是少见玉树琼葩,人间仙姿。

她心中一动,眉间煞气尽去,抬头对穆先生款款一笑,连景横波从她身侧走过都没注意。

车门关了起来,景横波看似不在意,倚在一边吃大饼,吃一口,看一眼,吃一口,看一眼。

旁边厉含羽走过来,明明和她还隔好远,就皱眉挥手冷斥:“走开些!一股萝卜味!”

景横波瞧瞧他的脸——好几天了,居然还没好,脸上的青肿看似平复,其实却向更诡异的颜色方向发展,让这人的脸,瞧起来更奇怪了。

厉含羽这两天越发烦躁,眉宇间颇有心事,一到晚上就时不时对远处张望,有时还借口小解跑到荒野里去,很久之后再悻悻回来,一脸便秘的神情。

与此同时,他对其余人都态度越发矜傲,大有“你们快来巴结本公子,以后自有提携你们处。”的意思。那群江湖草莽大多懒得理他,倒也有一些老成有城府的,认为这家伙狂到如此,一定有所凭仗,不妨先客气着,也不损失什么,由此越发将他捧得,连走路都恨不得飘。

景横波觉得,江湖草莽就是江湖草莽,培养个替身都贻笑大方。换成帝歌那些人,如果要做个替身,一定不容易露馅。

厉含羽的呵斥,她不过笑笑,换个地方继续吃。丹棱山近了,耳光即将甩出来,她没必要现在和这些人对喷。

她慢慢啃着大饼,瞟一眼马车——这两人谈什么呢?哟,罗刹在笑!

谈得似乎挺愉快啊呵呵。

过了一阵子,罗刹走下车,一改先前阴郁之态,笑得自信又得意。

景横波盯着她,想这女人怎么了?吃了药了?占到老穆便宜了?

“见到女王后,还请英白先生为我引荐。”罗刹对车内人笑得柔和。

“那是自然。”车内穆先生答得也柔和。

景横波很不柔和地撕掉了半块大饼。

前方不远,淡红色的山体在清清细雨之中色泽朦胧,那是丹棱山,颜色发红,山势扁长,远望去,像一棱涂抹在天边的蔻丹,故有此名。

景横波目光在路边一株树上掠过,树身上,有一道熟悉的痕迹。

她看着那道痕迹,微微笑了。

……

“天门那支队伍,全军覆没。”庄园密室里,简之卓打开手中纸条,向屈少宏通报这个消息。

屈少宏神色震惊。

“怎么可能!那群人人数不少,手段高妙,我们亲眼见过!”

“那只能说明,对方更高明。”简之卓神情冷静。

“现在怎么办?”屈少宏询问他深深信赖的军师。

“向天门通报这个消息。”简之卓弹弹手指,“一直愁没什么机会接触世外宗门,如今可有了。我已经命人偷偷收走了天门弟子的尸体,相信天门会很乐意收到这份见面礼。”

“万一天门迁怒我们怎么办……”

“玳瑁已经有人触怒了他们,他们要对玳瑁出手,就需要这里有一个代言人。我想,在需要和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

丹棱山有处断崖,可以俯瞰整个丹棱山的景色。从断崖上,能看到一片红色的山体中,有一处茵绿的凹陷,那个位置,就是影阁的秘密山门所在。

耶律祁正负手断崖之上,看着那里。

鲜于庆站在他身边,神情迷惑,他不明白先生为什么早早赶回来了,却过门而不入,也不让他回总坛,任凭雷生雨趁总坛无人,把持着大权。

耶律祁回头,看见他疑问的神色,勾唇一笑。

“别急。”他道,“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会回去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

“雷生雨背叛穆先生,正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调动人员,要将穆先生刺杀于道路。”耶律祁笑道,“他现在把持着阁内的机关和人员,我现在跑回去,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他打?”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啊……”

“当然不会。”耶律祁掸掸衣袖,轻描淡写地道,“等该被打的人被打够了,上门帮我把雷生雨打死了,我再回去,岂不省力?”

他笑着点点山下,手指修长。

“用了我的东西,记得快点还回来啊……”

……

景横波发现,当队伍真正接近丹棱山时,刺杀反而停止了。

到了此处,雷生雨也好,当夜对穆先生出手的江湖大佬也好,都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将穆先生再留在路上。穆先生既然回来,一定会调动手下进行反扑,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不如就在影阁的山门解决好了。

何况女王据说也在丹棱山,所以此刻,杀手们干脆等到丹棱山去了。

那夜对穆先生出手的江湖霸主们,已经形成了新的同盟,决定女王归顺最好,不归顺,直接剿杀。她就那点人,能挡得过诸多帮派的联合力量?

玳瑁各大势力,原本不会这么齐心,也不会聚在某一个地方对付某一个人,他们更喜欢三两成群,各自为政,这也是当初景横波最头痛的地方——她到了玳瑁,要站稳脚跟,必然要收服所有势力。可是这些人分散在南北玳瑁,按照地域和关系聚集,她力量不够,就算出手,也只能对付其中一个小联盟,而她出手时,很可能会引起其余联盟的注意,联手来对付她,到时候她腹背受敌,很容易被分散人力,陷入被动。

玳瑁黑吃黑太厉害,除非拥有绝对碾压性的军队,否则谁也扛不住那些大小势力,或分或合,手段不断的侵蚀。

最好的办法,是在玳瑁大佬带领手下聚齐的时候,强力威慑,订下有利于自己的盟约。

那晚玉楼浴池不适合,当时大佬们身边没人,就算一起杀了,也不过令玳瑁各大势力换血而已。

要聚齐这些人,给她施展手段可不容易,她正愁没有好办法引大蛇统统出洞,没想到就跑出来一个影阁,一个穆先生,在这个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起了一场玳瑁江湖的全员动荡。

她抬起头,天色一片微微的青,似曙光也似暮色。

丹棱山,会有什么造型等待着她呢?

她很期待。

……

半下午的时候,车队遭到了阻拦,道路尽头,一队快马迅速驰来,当先之人青色披风和天色卷在一起,马如怒龙。

最前面罗刹勒马而立,面沉如水,冷哼道:“凌霄门!”

凌霄们,玳瑁诸势力排行第一。

那几骑首尾衔接,驰到近前并不停留,左右一分,流水般从队伍两侧驰过。当先一人喝罗刹擦身而过时,大喝:“凌霄诸门,邀罗刹门、烈火盟、炎帮诸位,参与大会,共襄盛举!”

他手腕一振,一片烫金请柬飞出,正落在罗刹门前。

罗刹接了,喝问:“何会?”

两队马从队伍后一个交错,再次圆圈状驰回,披风挥洒,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嚣张跋扈的回答。

“杀王大会!”

烟尘腾腾地扑在罗刹脸上,罗刹气白了脸。

“凌霄门越来越狂妄!”

“杀王?杀哪个王?”景横波问车内探出头来的穆先生。

穆先生手中一张帕子,顺手给她擦掉手上刚才吃鸡腿的油腻,她自从练武之后,食量大增,以前不怎么爱吃的荤食也很有兴趣,眼看着肌肤越发丰润明亮,就是手和嘴经常油光光的,有损形象。

“当然是女王。”

景横波哈地一笑,伸手摸了摸脸。

“第七天。”她咕哝道。

……

罗刹那边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说玳瑁所有势力已经聚集在丹棱山,而且已经发现了女王踪迹,正在联合搜捕。

还说这些人已经议定,谁也不要想掌握女王,以求掌握玳瑁王权。大家都来抢,会毁掉玳瑁现有的平衡。为免女王的存在影响玳瑁的安定,引得人心浮动,不如极早抹杀。

“那天杀的老牛鼻子!”罗刹粉脸含霜,大骂凌霄门的门主。那是个有几个老婆的道人。

打探的人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影阁内部也生变,雷生雨带着一部分人,要投在玳瑁诸位大佬门下,支持他们对女王的制裁;另有一部分影阁的人,说雷生雨是叛徒,坚持要等穆先生回来做决定。双方也在对峙,而支持雷生雨的灵犀门、狂刀盟等势力,也派人助阵。

“丹棱山今天好热闹。”景横波笑,回头看看穆先生,他很淡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影阁。

罗刹在大骂,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女王被其余门派联合堵截,下令剿杀,她精心准备的美男计,难以派上用场。之前这一路苦心护送交好“英白”,此刻都显得白费力气。

果然罗刹的车队还没进入丹棱山,就被凌霄门试剑盟的人赶上来,一阵假客气和真威胁之后,罗刹的车队驶入一段平路,车子统一停在一片山坳后,下车步行,走不了几步,景横波“哗。”地一声。

好多人!

面前是一个大山坳,十分平坦,有足球场大,现在四面满满都是人,都穿着各色衣裳,泾渭分明。有的地方还搭起了棚子,棚子下一些人端然高坐,远看有些脸熟,景横波仔细认了一下,不少是那晚洗澡的大白猪。

她表示还是脱光了她更熟悉些,比如那个腰如水蛇的玉带帮帮主,她就记得他左屁股上有颗痣,如果她先看见他的屁股,一定不用认这么久。

场子中间有一个大木台子,露着新鲜的木头茬子,一看就是刚搭的。

“这是要比武还是要招亲?”景横波自言自语。

没人理她,当女王被裁定要处死,她这个用来诱骗女王的“猎户女儿”自然失去了利用价值,连同“受伤不能走”的“英白”一样,被遗忘到了角落。

景横波甚至听见有帮众和罗刹建议,把这个英白等会献上去,也算是罗刹门出的手,在这难得的大聚会上露一露脸。

看出来罗刹对这个建议很心动,但她看了一眼穆先生之后,却断然拒绝了,还让人把穆先生给背了过来,要求务必照顾好他。

景横波表示,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罗刹被请去最中间的棚子议事了,只是她现在势力大减,位次被排得很后,这让她咬碎了银牙,却也无可奈何。

半山之上还有人影不断闪动,众人都扬头对上面望,神情期待。

景横波靠近棚子,听见有人呵呵大笑道:“咱们今日赌个彩头,看谁抓获的女王手下人最多。”

“那还不如赌,看谁先抓到女王。”

“彩头如何?”

“黑水泽肥遗一只,如何?”

话音未落,前方轰地爆出一声欢呼:“抓到了抓到了!”

那是一群穿黑衣的人,声音响亮,一个黑衣少女,蹭地一下跳上桌子,踮脚张望,“抓到女王了?抓到女王了?”

她跳得突然,靴子上灰尘纷落,坐在桌边的大佬们纷纷皱眉,急忙端走自己的茶盏。

狂刀盟盟主孟狂皱眉喝道:“破天下来!成何体统!”

景横波听见这名字,噗地一声险些喷了——破天?这啥狗血名字?穿越金庸了吗?石破天转世?

那少女孟破天,纤细高挑的身子,稳稳立在一个细瓷杯上,只顾对上头张望,理也不理她爹,对手下帮众一指,“抓到女王,先别杀!让她陪我睡觉,给我洗脚!”

景横波又“噗”地一声——我勒个去,这位狂刀盟受尽宠爱的六小姐,不会是个蕾丝边吧?

不对啊,明明好像记得七杀谁说过,谁谁曾被六小姐看中的……

上头的喧嚣却渐渐低了,隐约有窃窃私语传来,那少女孟破天竖起眉毛张望,怒道:“人呢!人呢!抓到的人呢!怎么半天不下来!”

“啪”一声,一坨花花绿绿的东西炮弹般砸了下来,有人惭愧地大叫:“六公子,我们抓到了女王的……鸟!”

汉子们哄堂大笑。

景横波又“噗”一声。

二狗子!

孟破天一抬手,抓住了那坨花花绿绿,和那货大眼对绿豆眼。

二狗子没有挣扎,它在孟破天手中凄凉地长叹:“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杀了二狗子,还有后来人。”

“这鸟会吟诗!”孟破天惊喜地道,“果然不愧是女王的鸟!”一摆手,用老爷们纳妾般语气道,“收了!”抬手将二狗子扔进一旁筐子里。

筐子里有各种奇怪玩意儿,连春宫图都有,玳瑁江湖人都知道,人家女子拎花篮,孟家女公子拎筐,人家女子花篮里是鲜花和吃食,孟家女公子筐子里是她随时看中的各种古怪玩意,不求值钱,只求新奇。所以现在二狗子左爪踩着一个绣着古怪花纹的肚兜,右爪踩着一只两头龟,而它自己作为一只“会吟诗的女王的鸟”,有幸进入了孟六小姐的筐。

“还君明珠双泪垂,”二狗子扒在筐边咏叹,“狗爷和你亲个嘴。”

“哈哈哈这鸟好!”孟破天乐不可支,“回头和你亲嘴!大家伙儿继续干!我要女王和她的鸟一起伺候我!”

“能不口口声声我的鸟么?”景横波低声咕哝,“害得我总想摸裤裆……”

“抓到了抓到了!”上头又是一阵骚动。

一群人风驰电掣下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抛出一大团五花大绑的毛茸茸玩意。

景横波:“……”

“女王的神兽!”黄衣服的神决帮帮众大声道,神态颇得意,斜睨着只逮着一只废物鸟的烈火盟帮众。

兽总比鸟高段些。

“啊哈哈哈一只猫!”孟破天大笑,“果然神兽!瞧,紫色的猫!”

她跳下桌子,伸手一抓,神兽霏就到了她怀中。

景横波摸着下巴,她想知道自己的两只宠,在遇上别的美女时是什么模样,二狗子那种天生叛徒的货色就算了,霏霏好歹该有点气节吧?

霏霏果然甚有气节,它眯了眼,凑过头,爱娇地贴住孟破天的下巴,两只前爪偷偷地在孟破天胸前一揪,爪下的手感让它大失所望,郁愤之下,大尾巴啪地甩了孟破天脸颊一记。

景横波叹气——平胸的妹纸,你们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哈哈哈这猫居然会打人!”孟破天竟然不生气,很是欢喜,眉开眼笑抱着霏霏亲一亲,把它扔到了一边的筐子里,“这只我也要了!”

景横波发现玳瑁江湖的人,似乎对这狂刀盟的女公子,很是包容。

美女到哪都是吃香的。江湖人大多也更喜欢孟破天这样纵情的性子。

筐子里,二狗子和霏霏打招呼:“嘿,你也被抓了啊?”

那口气,就好像在问“你也在吃早饭啊?”

霏霏淡定地从它脑袋上踩过去,踩着它的脑袋,扒着筐边,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盯着孟破天的屁股。

山上又有了欢呼声,“抓到了抓到了!”

只是底下这回再没了兴奋欢呼声,众人都学会了淡定,孟破天撇撇嘴道:“这回该是狗了吧?”

这回不是狗,因为上头有人在叫:“抓到女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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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个月月票如果到一万五,也有人要裸奔来着。

垂泪,看样子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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