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枝的反应跟五条悟预想的不一样。
也许是惊讶的，但应该面红耳赤的羞涩；又或者是双向奔赴的满足，绝不是现在这样，近乎是惊慌地推开他，向后趔趄了几步。
甚至被身后摩天轮仓内的座位绊了一下小腿，整个人晃了一下，坐了下去。
但她又急急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五条悟。
脸上却无半分红晕。
像一盆冷水突然从五条悟的头顶泼了下去，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的神子第一次有了如坠冰窟的感觉。
黎枝本人当然很震惊，她只是有点迟钝，又不是傻子，五条悟刚刚那个举动怎么可能是正常朋友能做出来的？
以前从没想过他喜欢自己，现在已知结果再往前看却全是超乎寻常的近距离和占有欲。
怎么办？
五条悟收敛了刚刚温柔的笑意，盯着她后退的举动面无表情，甚至隐隐有些愠怒。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抱歉……如果你刚刚那个是告白的话，我……我对你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心思。”
“哈？”五条悟却像是被彻底点燃了怒火，他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和少女的距离，黎枝有心后退，可惜后面就是玻璃和座位，退无可退。
等两人距离再次变得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五条悟才低头咬着牙询问道：“这样的相处模式你说没有想过？那你喜欢谁？喜欢杰？”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隐着少年的傲气和自尊，“所以，你一直都在吊着老子？”
话一出口，看到黎枝错愕的眼神，五条悟就有些后悔，他不是想责怪黎枝的意思，只是原本以为的双箭头现在变成他一个人傻乎乎的自作多情，自尊心和感情同时受挫……
让本来说话就随心所欲的他，一时间口不择言了。
黎枝抿了抿嘴角，“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如果是以前我的迟钝让你误会了，我先道歉，但我绝对没有玩弄你感情的意思，以后我也会保持距离的。”
现在仔细想想，夏油杰似乎也不是很单纯的样子……救命……
从来没有经历过情感纠纷的百岁老人黎枝不由得内心发出哀嚎。
“悟应该很早就知道我不是人类吧？”
对上少女澄澈透亮的眼睛，五条悟也冷静了不少，他低声嗯了一下。
“所以我是一个长生种，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因此一开始我就只是把你们当成小孩子，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不管是你还是杰。”
早知道当初跟夏油杰说的时候，把五条悟也捎上了。
但现在五条悟已经表白了，虽然不是用说话，直接亲上来把黎枝吓一跳。
总之，就不能再和之前一样对同期的心思一点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把他们当小孩子看。
然而五条悟听到黎枝的解释，原本冷静下来的人现在却像是应激的猫一样，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有些用力，眼神晦暗不明，仿佛风雨欲来前的海面，要将她悄然吞没。
六眼尽职尽责地分析着少女显现出来的信息，没有说谎——
虽然第一次见就看出对方非人的身份，却没有细想过年龄这种东西，毕竟六眼分析出来的身体数据没有老化的趋势，果然是因为长生种，所以生长周期也很慢，一百多岁和人类十几岁没什么区别……
但是长生——如果只是单纯的迟钝，五条悟虽然会有些生气，却也不介意慢慢来，像对待最精美最喜欢的甜品，一点一点拆吃入腹。
可是长生，即使五条悟被称为神子，也依然只是人类，逃脱不了寿命的限制，他终将老去，而少女却能永远活着，那么意味着，离他而去。
他不接受！
五条悟冷哼一声，松开黎枝，干脆地坐到了凳子上，看似懒散地朝后靠去，外面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暗交错。
“所以你个长生种只能和长生的谈？这算什么拒绝理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实际上占有欲咬噬着他的心脏，暗戳戳地想要试探对方。
“倒也不是，和普通人谈的话，可以共享寿命。”黎枝以为五条悟冷静了，把跟夏油杰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柳暗花明又一村。
五条悟眼前一亮，又恢复了原本刚来游乐园时兴奋的状态，“那总能给我个追求的机会吧？”
“……”黎枝欲言又止，好像确实没有能够拒绝的理由，“可以……大概。”
“但是你要知道，首先我随时可能回提瓦特，其次如果不能回去，不在母树下缔结婚约，是没办法共享寿命的。”试图给五条悟分析利弊，“而且你还小，可能只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
五条悟听到这话，又有些生气了，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有压迫感，更像是他平常气鼓鼓的样子，“你才是老古董吧？青春期就是要恋爱啊！而且我很清楚我在想什么！”
黎枝垂眸，“因为这是很需要谨慎的事情，悟。也许你头脑一热，做出了缔结婚约，共享寿命的承诺，可百年之后，身边的普通人好友亲戚一个个老去离世，又是否会后悔呢？又会不会把悔意转移成对我的厌恨呢？”
“我害怕。”向来从容自若的少女这样说，“所以不敢轻易承诺。”
少年人的喜欢炽热又干净，然而时间的磨损是可怕的，即使坚如磐石，也有被削损的一天。
沉重又脆弱。
五条悟目光灼灼地盯着黎枝，神明所宠爱的孩子很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荷尔蒙作祟，是他日趋疯长的喜欢化作缠绕着心脏的荆棘，收紧他的占有欲，最后在少女真诚的话语下，轻松打破他的「无下限」，变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甜水。
于是猫猫收回了之前发脾气的样子，黏糊糊地蹭过来，认真地看着黎枝，他说：
“我会让你放心。所以……”
“不要逃避我。”
只要猫想，猫可以很有耐心。
前提是，猎物别逃。
-
但显然，黎枝不是个好孩子。
五条悟看着空无一人的寝室，神色恐怖。
这是游乐园回来的第二天，因为上课时间还没见到黎枝来教室，于是夜蛾正道让家入硝子回寝室看看。
寝室里却只有床头边上黎枝的高专制服和压在上面的神之眼。
如果是黎枝已知的离开，自然会带上神之眼，但从掀开还没叠的被子，以及开着的浴室门来看，恐怕少女本人都是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穿越了。
所以是和之前一样去了平行世界，还是回提瓦特了？
夏油杰捏着黎枝留下的神之眼，和五条悟对视一眼。虽然黎枝即使没有神之眼也不会孱弱到手无缚鸡之力，但总归是削弱了战力，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神之眼在离开了主人后，一直黯淡无光，像是什么不好的预示。
答案在伏黑惠打来的电话里，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惊慌，他说——
伏黑甚尔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了。
之前黎枝意外去平行世界，伏黑甚尔那并没有异常，现在对方却跟着黎枝一起消失，最大的可能是突然回了提瓦特。
五条悟烦躁地啧了一声，对于少女的不辞而别和伏黑甚尔的跟随，还有对黎枝神之眼不在身边战斗力大量消减的担心。
夏油杰瞥了眼自己的挚友，昨天五条悟约了黎枝去玩，回来后他敏锐地察觉到少女对于异性的距离感突然变强，显然只能是五条悟做了什么。
原本还想再试探一下的，结果现在人都不见了。
“和夜蛾老师那怎么说？”家入硝子靠着衣柜门，看着两个各怀鬼胎的dK，问道。
“我去说吧。”夏油杰温声说，看起来似乎比低气压的五条悟要冷静不少。
但家入硝子很了解他们两个人，不过夏油杰更会伪装罢了。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黎枝突然走了，连神之眼都没带，作为好友，家入硝子其实心里是有点担心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梦境中黎枝抽到的御神签，隐隐有些不安。但这种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希望伏黑甚尔的确跟在黎枝身边。
突然想到黎枝曾经的嘱托，家入硝子打开衣柜门，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箱子，而且每个上面都有写名字。
“阿枝跟我说过，如果哪天没来得及告别就离开了，把礼物帮她寄出去，这是你们的。”
黎枝就是这样，喜欢未雨绸缪。
但是每个人连箱子大小都一样，端水在这种地方也要体现出来吗？
自己在黎枝心中完全没有特殊性啊……
唯一一个被黎枝偷偷多给了一份礼物的家入硝子看着暗自生闷气的两个dK，愉悦地弯弯嘴角，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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