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赵长天在他记忆中，比较深刻的原因，李飞双眼睁大――
他认出了赵长天。
但他没有马上与赵长天相认。
时机不对！
李飞原本忐忑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
他相信，既然这个人出现，自己的麻烦，就一定能得到解决。
但与此同时，李飞心里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他实在有些无颜面对多年未见的好兄弟。
“大哥，如果混得不好，我就不回来了。”
这是当年，李飞告别赵长天时，所许下的豪言壮语。
此刻，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赵长天。
李飞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在李飞的心乱如麻中，赵长天和服务员的对话在继续。
“先生，我们店内有监控。
如果您不相信，我们可以调监控查看。”
一个服务员开口反驳赵长天。
“不必了！”
赵长天摆了摆手。
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浪费时间和口舌，也不想欺负几个小服务员。
没那个必要。
赵长天从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二百块，递给领班。
“把桌子撤了，我朋友就在这桌用餐。”
“好的，先生。”
领班没有说任何废话，很干脆的回应。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有人愿意出钱。
领班乐得顺水推舟。
如果事情真闹大了，他这个领班也不好收场。
领班一边安排人去开票，一边立刻安排人员收拾桌子。
很快，餐桌收拾完毕。
服务员们全都散去。
赵长天可以与李飞好好聊聊。
“阿飞，好久不见了！”
赵长天望着李飞，语气中蕴含着某种追忆。
前世，赵长天最后一次见到李飞――
他浑身是伤的倒在血泊中，已经失去呼吸。
在他身旁不远处，是被砍得血肉模糊、失去生命的马德彪。
可以说，赵长天与那个生平大敌以及他手下的团伙，有着血海深仇。
这也是他不遗余力――针对团伙重要成员高建的主要原因。
尽管，目前高建应该还没有成为那个人的狗腿子。
但并不影响赵长天对高建的敌意。
今生，赵长天最后一次见到李飞。
是多年前，赵长天在一家小饭店为李飞践行。
那时，李飞踌躇满志。
他头发是乌黑的，额头也没有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大哥！”
李飞目光有些惊喜，但同时还有些畏缩、闪躲。
对李飞来说，时隔多年，与赵长天相逢。
固然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但也有羞见故人的苦涩。
当年满怀壮志的离开，立誓一定要混出人样。
就算不能衣锦还乡，至少也要风风光光的回来――
与好兄弟开怀畅饮，共叙别情。
然而，多年过去。
李飞却带着一身伤痕，贫困潦倒的回到家乡。
还背负一个刑满释放人员的标签。
回到阳城以来――
脸上的刀疤，劳改犯的身份，让李飞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可以谋生的工作。
做生意，又没本钱。
回到阳城的时候，他身上只有不到一千块。
用掉几百块租房。
剩下的几百钱，就是他和女儿全部的生活费用。
回归阳城的这两个多月，李飞只靠捡废品赚了一点钱。
基本就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如果只是李飞一个人，生活怎么都好对付。
但他有女儿。
女儿正是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阶段。
然而，牛奶、鸡蛋，这种别家的孩子，每天都能吃到的东西。
李飞却只能隔三差五的让女儿吃到。
即便省吃俭用，他身上的钱也是越来越少。
迫于无奈，他才会没脸没皮的来餐厅白吃白喝。
不是他自己有多馋，而是为了女儿能尽量补充一些营养。
没人知道，看着女儿面黄肌瘦的样子，李飞有多难受。
女儿的年纪，早就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
但父子俩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有钱上幼儿园。
李飞已经几次想要去卖血、甚至卖肾换钱。
但他有顾虑。
他担心真要是这么做了，自己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会迅速垮掉。
他还怎么抚养女儿长大？
李飞也曾尝试过，厚着脸皮向亲人求助。
然而，因为他劳改犯的身份。
亲人都不肯搭理他。
李飞真正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即便生存艰难，李飞也没想过去做下三滥的勾当。
他虽然很贫困，但他骨子里却依然坚守着某些东西。
不偷、不抢，不骗。
这是他身体里所剩不多的一些坚持。
但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女儿病了，需要去医院治疗。
他能怎么办？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病死吗？
可以说，多年以后，李飞与赵长天重逢的这一刻。
是李飞人生最艰难的阶段。
“阿飞，大哥知道你现在很难。
你不想见到大哥或者任何其它熟人。
大哥都懂！”
赵长天语气真挚的说。
赵长天边说边坐在李飞身旁，手放在他的肩上。
“阿飞，但你要清楚一点。
大哥不是外人，咱们是兄弟，是好兄弟！
如果有一天，大哥落魄了。
去向你求助。
你会笑话大哥吗？
你会拒绝帮助大哥吗？
大哥相信你不会。
因为大哥知道，你李飞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
不会坐视不管。”
随着赵长天的这些话。
李飞的眼圈有些发红。
“况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
也得为孩子考虑啊。
阿飞，大哥也做了爸爸。
做了爸爸，我们肩上便扛了沉甸甸的责任。
为了孩子，我们就算受再多累，吃再多苦，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阿飞，我们为了孩子，不只是能吃苦受累。
必要的时候，我们也要学会放弃一些所谓的自尊。
阿飞，不要和大哥见外。
接受大哥的帮助。
好不好？”
赵长天发自肺腑的劝说着。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孩子枯黄的小脸儿。
小女孩一点也不怕生，她没有躲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赵长天。
“大哥…大哥，谢谢你。”
李飞眼里泪水打转，声音发颤。
多少年了，他在这尔虞我诈的残酷世界里。
不知遭受过多少次欺骗、背叛、冷漠对待。
能真心对他的人，少之又少。
尤其是――
他因为那个女人，与人发生争斗，失手杀人，进入监狱。
从出狱接回孩子，一直到回归阳城，他没有体会过任何人间温情。
甚至父母、兄弟姐妹亲人，都对他冷漠以对。
只因他潦倒落魄，是一个人所不齿的劳改犯。
要知道，李飞在很长一段时间，赚的钱都给了家里。
父亲重病的治疗费。大哥娶老婆的钱，弟弟读大学的学费，都是李飞提供的。
但只因自己成了劳改犯，他们便无比冷漠。
可以说，李飞在家人身上，伤透了心。
家人尚且如此冷漠，朋友又如何？
这也是他没有向朋友求助的重要原因。
直到此刻，赵长天的这些话，让李飞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让他原本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曙光。
或许，他终于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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