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紫元呢？我来也没看到她？”
郭氏道：“这不是听说你要来用膳，她去御书房吩咐准备些你爱吃的，顺便盯着她们备膳。”
“盯着？”姜晚问，“日日如此？”
郭氏点头，“但凡陛下入口的东西，小意不得。准备食材的时候元娘会去盯一下，待陛下食用前也有试菜的太监。”
姜晚看着郭氏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这两个人，一定时刻紧绷着神经，将所有感官调动起来。
生怕一个疏忽再让人害了桑儿性命去。
可这样紧绷的情绪，她们眼下看起来精神熠熠，可若长此以往，那根紧绷的弦没了弹力，再瞬间崩断，怕是要大伤的。
可眼下就是这样的环境，姜晚就算说再多，她们也会继续如此。
心中已经琢磨着或许可以再寻些可靠之人送过来，让两人也好休息休息。
桑儿用膳的时辰有严格的规定，待菜品布好那被前面的大臣们虐了一日耳朵的小孩儿才蔫蔫地回来。
吃饭的时候强忍疲惫，开开心心地给姜晚一通夹菜。
待用餐时间结束，他又被柳公公三催四请地带回了御书房。
“他平日里也都如此忙的？”
姜晚看着桑儿虽然一步三回头，但依旧坚定迈出去的步子，问道。
郭氏轻轻叹气，“每日除了批阅奏折还需学习各种课业。我们都心疼也知道他累，但连他自己都明白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上，要学些什么，要如何努力。我们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一旁的紫元也开口道：“是啊，不过今日陛下是真的欣喜，连饭食都多吃了大半碗。郡主还是常来宫里，不止陛下，我和婶子也怪想你的。”
姜晚自然也看到了，可她到底明白，自己于京中呆不久了。
绕开话题问道：“如何？你在宫中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周紫元点头，目光却左右看了几眼，对守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众人应声，快步离开，顺便贴心地将大门关闭。
紫元给姜晚倒了杯热茶，放低了声音。
紫元虽进宫时日尚短，但为人机警，早就开始慢慢摸索和了解这宫中所有贵人和各个宫殿。
她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一位老嬷嬷，那老嬷嬷年岁的确大了，而且有时候还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整个人时灵时不灵的。
紫元一开始也没在意这老人，只是有次听闻她拉着另一个小宫女，说什么皇后是冤枉的，国舅一家无罪。
那小宫女吓得要死，骂了几声疯子后落荒而逃.
周紫元见老嬷嬷被推倒在地，发髻凌乱，到底没忍心上前扶了一把。
却被那疯疯癫癫的老人扯住，又是一通，皇后冤枉，国舅无罪的言论。
姜晚看着欲言又止的周紫元问：“你信她？”
周紫元先是摇头，后面又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她还提及了一事。”
“什么？”
“有关宫中那三个依次夭折的皇子，以及当初都为这三个皇子问诊过的太医，周院判。”
姜晚惊愕，“你祖父？”
周紫元点头，“而且那老嬷嬷还提及，这三位皇子刚出生的时候都健康得很，她还做过大皇子的奶嬷嬷。”
“可后来孩子夭折无不是突发恶疾，情形诡异得狠。”
“那老嬷嬷疯癫也是一时一时的，这些话还是几次她发病时候吐出来我听到的。待人一回复正常就变得有些木讷。一字不言了。”
姜晚皱眉，“这老嬷嬷是哪个宫里的人？”
“她独自守着坤宁宫。”
“皇后的居所？”
周紫元道：“自从一年前魏皇后自缢，那坤宁宫就一直荒置，当初宫中的太监宫女死了一批，散了一批，唯有这个老嬷嬷被留了下来留守在那边。听闻还是因为当初于先帝有过几分主仆情谊，这才免遭累处。”
“不过很快，人就越发疯癫了。众人也都疯嬷嬷，疯嬷嬷地叫着。”
“可姑娘，我觉得您应该去见见这位嬷嬷，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或许可以给魏皇后和国舅翻案。”
姜晚见周紫元表情凝重，便知道她心中怕是除了魏皇后一事，更为在意的便是那嬷嬷口中提及周院判一事。
当初三个皇子相继夭折，且不说是否因为先帝身体内丹毒的残留导致。
只周院判依次接触过这三个孩子，后面又在狱中被毒杀就十分蹊跷。
她好不容易抓到些苗头自然不肯放弃。
而且魏皇后和国舅的事情既然有了突破口姜晚也自然要介入。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家里那个曾经的京中纨绔以后能用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怎么也得试一试。
说去就去，眼下已是傍晚城门要下钥。
姜晚就直接给桑儿那边递了个消息说思念郭氏，夜里留宿。
桑儿饶是顶着程首辅沉重的目光，依旧快速且兴奋地答应了。
甚至在背起枯燥的书籍来也快了几分，一心要早些结束今日课业回去陪他的晚晚。
姜晚和周紫元一路走向魏皇后的居所，一路上周遭能遇到的宫人越来越少，直至一个也看不到的时候，那写着“坤宁宫”三个字的宫所大门出现在眼前。
依稀能看出这宫殿当初的繁华盛景。
可当周紫元推开大门，在看到那石缝之中的枯草和满院的败落时。
姜晚又不得感叹一声物是人非。
“当初魏皇后自缢，宫中又死了不少宫女太监。是以大家平日里都躲着这里，入了夜更是没一个敢来的。”
说着，抬手指了指门口最近的一个小侧房，黑暗之中，豆大的一点烛光从小小的窗口透出。
“这里就住着老嬷嬷一人，她夜里也少出去，咱们过去吧。”
说着已经先一步在前带路。
周紫元显然来过不少次了，手中拎着食盒，脚下是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勉强能称之为路的平坦蜿蜒。
姜晚目光从耸高的宫殿前划过。
恍惚中仿佛能看到一个身穿一身锦绣宫装的女子，散发披肩，静静吊在大梁之上。
风过。
衣裙与发丝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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