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过年，是什么样子的呢？
香火缭绕中，村子里的妈妈们排着队伍给姥爷进香，祈求接下来的一年全家大小身体健康，所有人出入平安。
鞭炮热烈中，村子里的爸爸们抬着桌子或架子到大广场，和妈妈们一起摆放拜神的供品。
锣鼓喧天中，小孩子着新衣穿新鞋，在每个大街小巷中呼朋唤友，而后，奔向快乐的那一头。
那时候，不论谁谁谁的家庭年底多难，一定要给家里的小孩子买新衣服新鞋子。
好似，这般“新样貌”才能证明新春的到来。
农历年二十五的时候，朱愿家开始做节料，朱愿的妈妈看着正在给粿塑形的朱愿问道：“二崽，你还没有买新衣服吧？”
“不买了，我都长大了。”朱愿把塑形好的粿放在芭蕉叶上。
“过年不买新衣服，不像过年。要买。”朱愿的妈妈道，“你要自己去？还是让你表姐带你去？”
“不买不行吗？”朱愿属实觉得买不买新衣服都无所谓的。
小时候，每到过年真的会着急买新衣服新鞋子，一定要和大家一样穿的精神漂亮。长大到十几岁的时候，懒洋洋不想动，逛街买新衣服想来都累人。
于是，校服，一度成为朱愿的最爱。从高二开始，大年除夕或者正月十五，村子里边的小孩和同龄人都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时，她都会穿着舒适的校服在热闹的人群中坦然而过。
所以，过年买新衣服，在朱愿这里已经不再是必须项目。
朱愿的想法最终被大人们一笑而过，她的表姐和家里长辈一直催她去买新衣。她被催烦了，直接去随便买了一件黑色薄外套和一件黑色裤子。
“新鞋子不买，我脚上的还是前不久刚买的。”朱愿拒绝了继续逛街的要求。
而后溜达溜达，时间来到了正月三十除夕当天。
朱愿吃完午饭，直接蹲在门口晒太阳。冬天的阳光，温暖不灼人，一不小心容易睡着。
“朱愿，你还不去洗澡？”隔壁邻居老奶奶看着孩子，笑呵呵问道，“新年了，你以前不是都是第一个就去洗澡换新衣服的吗？”
“不啦。吃完晚饭再洗，等会还要拜祖宗。”朱愿笑着解释，“烧纸钱容易弄得满头纸灰。不急不急。”
老奶奶：“说的也是，呵呵。你妈在家吗？”
朱愿：“在的。”
“我进去看下你妈在煮什么。”老奶奶说完，直接走进朱愿家里。
“二崽，贴春联，来帮忙。”朱愿的老爸扛着单架梯子走近。
“啊？为什么不叫阿哥来贴？”朱愿困惑，“他男孩子啊！爬上爬下不应该他来吗？”
“他早就跑无影（家乡话，意为不知道人在哪）了。”朱愿的老爸放下架子，斜眼看过去，“你妹和你哥都有朋友，早就出去玩了。你这个没朋友的，宅在家，只能你来帮阿爸的忙，”
“你才没有朋友！我的小伙伴们要晚上才一起出门去玩。”朱愿口头反驳了老爸的话，还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要贴就现在贴，我待会要和老妈去拜祖宗。”
“我弄好糊先。”朱愿的老爸在搅拌一个小铁锅里边的面糊糊。
朱愿家里贴春联的糊糊都是老爸自己用面煮出来的，他觉得市场上的卖的香糊都不够黏，粘不住春联，只有自己煮出来的黏糊糊才能粘住。
事实确实如此，撕原先春联特别费力的朱愿忍不住道：“老爸，不要搞太黏了，很难撕！”
“黏才好。”朱愿的老爸感受了一下手里的黏糊糊，“不然，今天粘，晚上风一吹，明天对联在马路上飞。”
“......也是。”想到初一初二去给别人拜年，有一些人家门口的春联联已经不翼而飞的场景，朱愿不得不同意老爸的话。
朱愿的老爸拿出春联，给对面背面粘糊糊。
朱愿捏着春联的一头，看着老爸的“上糊”进度，移动对联，让老爸方便粘糊糊。
“老爸，我有个问题。”朱愿小心翼翼的捏着春联，怕一不小心就捏破了，“我大学有的同学是外省的，她们说，她们那边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女孩子是不能贴春联的。我们这边没有这样子的讲究吗？”
“你都贴了多少次的春联了？还问这个？”朱愿的老爸属实有点怀疑自己孩子的智商，“你是读书读傻了吗？春联谁有空就谁贴，分什么男孩子女孩子？要是真的一定要男孩子来，你看看你哥，等他来贴春联，都大年初一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嘛。”朱愿拉动春联，给老爸粘糊糊，“我们班上很多同学，听到我来自海潮地区，就总是问我们是不是重男轻女，家里几个男孩几个女孩。没有女孩子，是不是一定要生男孩什么的。”
“你管他们。”朱愿的老爸道，“生男生女都一样。不过老一辈，一定是希望能有个男孩子。传宗接代是一回事，主要是有个男孩子在家顶着，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去。以前，家里要是没有男孩子，打架抢水都争不过别人。”
“.......不是很懂。”朱愿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还是读书简单点。”
“读书好，多认识一些字。”朱愿的老爸提起粘好糊糊的对联，爬上梯子开始贴在门框瓷砖上，“以前读书可没你们这条件。读书就是对自己好。”
“那是。”扶着梯子的朱愿喜滋滋，“幸好我继续读大学，不然我就得出去打工了。老爸，我还在读书，你和老妈会给我压岁钱的吧？”
“给给给。”朱愿老爸没好气道，“给你10块，够不够？”
“老爸，大过年的，别小气。”朱愿强烈抗议，“去年一百，今年涨价一下。给个200也行。”
“再说，再说。”朱愿的老爸战术性回避，“先贴好春联。”
“啧啧。”对于老爸的回避，朱愿明晃晃的鄙视之。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
“咚咚咚——”村里边老人组的老人一路撒“红花水”，一路敲大铜锣。
意在告诉村里人，姥爷上天，大家可以开始去进香。
“辰辰，放鞭炮去。”
“我来啦。”
几个小孩子，身穿新衣服，脚踩新鞋子，顶着一头梳好没干的头发。蹦跳着，欢跑着，呼喊着，一脚踏进新春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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