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乃是孕妇打胎的药。
伏绾默默算了下，这孩子大抵是做噩梦那日怀上的。
因为只有那日，她没来得及吃避子药。
连翘自是不愿乖乖开方子。
“想必姑娘不愿伺候我了。
“既不愿按我这病人的意愿开方子。
“那请姑娘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伏绾也不勉强她，只是下了逐客令。
连翘当然不愿离开的伏绾。
她只有跟着伏绾，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叹了口气，开方抓药，让伏绾喝下。
那个“孩子”变成一滩血，离开了母亲的身体。
伏绾小产之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元慎亲自将太子妃寝殿的牌匾摘下，换成“关雎殿”；
并且立刻来到敬亭绿雪，接伏绾回去。
“姐姐的寝殿，想叫什么名字，便叫什么名字；
“我再也不干涉了。”元慎见了伏绾，满是心疼。
敬亭绿雪终究不是长久住人的地方；
可伏绾不愿回永宁殿——
虽然现在改叫“关雎殿”了。
她一踏进那里，便会想起“永宁”。
她搬进了“棠梨殿”。
这一举动，引得东宫诸人，又是一顿议论。
“棠梨殿”与“关雎殿”刚好相反。
那是历代被废的太子妃，才住的地方。
东宫没有固定的“冷宫”，被废的妾侍们，禁足在寝殿内；
而太子妃则要搬进“棠梨殿”，将“关雎殿”留给下一任太子妃。
元慎求了她多日，都没能让她搬回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被秦孺子激怒，才没了孩子。
“这会儿，她听到‘永宁’两个字就伤心；
“哪还愿意搬回去住呢？”第五惊鸿帮腔道。
元慎冷漠道：“怪不得姐姐突然问起永宁殿之事；
“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前番那贱人陷害太子妃，就该废为庶人；
“姐姐到底心软了些。”
伏绾先前问第五惊鸿的话，第五惊鸿等了两个月；
今日终于给出了答案。
她再次厚着脸皮来到皇上面前，将“秦夙当众咒骂宋德妃”，以及“秦夙不顾太子妃免她处罚之恩、故意激怒太子妃导致太子妃小产”的事，添油加醋告诉皇上。
“你回去告诉绾儿：
“她是太子妃，东宫妾侍皆由她任意处置。”皇上虽恼怒，可想起自己曾答应伏绾，不再插手东宫的事；
便放手让伏绾自行处理。
伏绾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顾不得小产后的虚弱，来到清风殿，给了秦夙两个选择。
“‘夙夙’，你现在有两条路：
“第一么，就是当‘象奴之妻’；
“成为当日你口中‘配给象奴的贱命’之人；
“第二么……
“你既然曾经找皇上告状，说我克扣你的炭火。
“那么我就让你的炭火烧得旺一些、再旺一些；
“给你在黄泉路上，慢慢享用。”
“象奴之妻……
“哈哈哈哈……
“伏绾，亏你还是太子妃；
“你折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丢脸，就是东宫丢脸；
“东宫丢脸，就是太子丢脸；
“太子丢脸，你这个太子妃，颜面何存？”秦夙凄惨地笑道。
伏绾不由失笑：“你丢脸，就是东宫丢脸？
“夙夙，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你到现在，都未向我奉茶，自然不算东宫妾侍。
“既不是妾侍，那你与东宫，有何关系？
“‘丢东宫的脸’？
“你也配？”
秦夙轻声问道：“太子妃，您给臣妾两个选择；
“臣妾也有两件事要求你。
“第一，臣妾想知道，那孩子，是你自己打掉吗？就为了陷害臣妾？
“第二，臣妾想见第五惊鸿一面。
“太子妃若应了臣妾这两件事，臣妾就选第二条路；
“让臣妾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如清风一般，离开这清风殿。
“啊……
“臣妾又忘了，臣妾怎么配做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哼，你一个快死的人，废话和要求还挺多。
“不错，孩子是我打掉的，我喝了红花。
“既然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我不妨再多说几句：
“我本来就没打算留住这孩子；
“谁让你每次得罪我，都这么不挑时候？
“孩子在我肚子里，生与不生，皆在于我。
“至于这第二件么……
“我还以为你想见的是太子，没想到是第五惊鸿。
“怎么，是恨她到父皇面前告状；
“还是想和曾经的小姐‘叙叙旧’？”伏绾笑问道。
秦夙感慨道：“是啊……
“臣妾真想再见太子殿下一面，再听他叫臣妾一声’夙夙’。
“要是知道那天是臣妾见到太子的最后一面；
“臣妾一定不会把烂掉的腿暴露在他面前。
“若不是那条腿，臣妾一定能复宠的……
“伏绾，你以为只有你受过宠吗？
“刚进东宫的时候，谁不是专房之宠？
“可是没过多久，太子就会喜欢上新的美人。
“伏绾，宫里从来不缺美人。
“你为了对付我，连孩子都打掉了，我输得不冤；
“只是可怜了太子……
“他好不容易有了孩子。
“东宫的女人，谁都巴不得给太子多生几个孩子；
“只有你，好不容易怀上了，还不珍惜。
“臣妾很清楚，太子不会来见我的。
“他怕你不高兴。
“臣妾只想见第五惊鸿。
“她的新位分是什么来着？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她在我眼里，只是一条看门狗。
“恐怕在太子妃眼里，我们都是狗，对吗？”
伏绾既然希望秦夙和第五惊鸿“狗咬狗”；
那么，让她们见见又何妨？
伏绾让第五惊鸿，给秦夙送去最后一盆炭火。
“你……
“是不是你让太子，别晋我的位分？”第五惊鸿终究问出了这句话。
“蠢货！
“好蠢的东西！”秦夙啐道。
第五惊鸿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反手扇了秦夙一巴掌。
“秦孺子，你都死到临头了；
“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东宫的正四品良媛吧？”第五惊鸿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满脸鄙夷。
秦夙喃喃自语道：“我也是蠢货……
“得势时未能培养几个聪明的党羽。
“只扶持了你这蠢东西，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禁足时是如何教你的？
“拉拢低位分侍妾，打压伏绾；
“你倒好，现成的事都不会做，信谁不好信伏绾。
“你帮她打压我，她能分你什么好处？
“你的位分，在进东宫第一天，就晋到头了！
“我去挑拨你和太子的关系？你配吗？
“太子喜欢过你吗？他有仔细看过你一眼吗？
“要不是我抬举你，你恐怕还被虞兮那小贱人压着，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
“如今帮着伏绾来咬我；
“伏绾说什么你都信，你还说自己不是蠢货？”
第五惊鸿把伏绾和秦夙的话对起来看，方知自己上了伏绾的当。
第五惊鸿到底是有些蠢的；
伏绾挑拨她和秦夙，她轻易上了钩；
如今秦夙作为将死之人，“提点”几句，她又信了。
“她把小产之事赖在我头上，我是翻不了身了。
“你若想在东宫熬出头，就必须铲除伏绾。”秦夙紧紧拉住第五惊鸿的手。
她已顾不上怨恨第五惊鸿的愚蠢和背叛，一心只想扳倒伏绾。
哪怕她无法活着看到那一天。
这次，第五惊鸿没有推开秦夙的手。
“听着，永宁的事，始终是伏绾心中的刺，可以利用；
“后宫对付女人的那些招数，巫蛊、不贞……
“这些对伏绾，都是没有用的。
“太子对她的喜欢，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深。
“先前我禁足时，你告诉我的那些事，你自己还记得吗？
“记得就好。
“你可以从阮素芸、谢贵仪、连翘，还有宋云梦那个贱人身上入手。
“我会将我能想到的手段，都告诉你。
“你就别去争太子的宠爱了，你争不过伏绾的。
“太子心里，早容不下咱们了！
“你要想法子，让伏绾对太子心灰意冷才好。”秦夙附在第五惊鸿耳边，低声说道。
二人“叙完旧”，第五惊鸿按伏绾的指示，点燃清风殿的所有炭火，封了清风殿的门窗。
没多久，秦夙的尸体被宫人发现。
审理所调查的结果是，烧炭自尽。
宫中嫔妃自尽，会连累母族；
东宫命妇也不例外。
只是秦夙孤女，活着时无族人可依靠；
死后更无人可连累。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向伏绾奉过茶，是以连“孺子”的位分都没能保住；
死后仍然要被废为庶人。
这段时间里，元慎极尽奉承之能事，想接伏绾回关雎殿；
可伏绾百般不愿意。
“我是大魏的太子妃。
“我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太子妃的寝殿；
“至于寝殿叫什么……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阿慎何苦执着？”伏绾总是这样。
正如秦夙预料的那样，“永宁”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元慎和伏绾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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