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入侵,而是鸠占鹊巢,是彻底的血脉层面的覆盖。
萧逸枫的问题,如同巨石投入了她混乱的心湖,最想去的地方,最想毁掉的地方。
作为神庭第七星域的最高指挥官,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回归舰队,重整防线,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神庭中枢。
可是在经历了灵魂交融,亲眼“看”过了萧逸枫那段被整个世界所背叛和追杀的过去之后,她那份根植于灵魂的,对“秩序”的绝对信仰,第一次产生了裂痕。
她想起了神庭内部那些冰冷的,为了利益而互相倾轧的派系,想起了那些将士兵的生命视作晋升筹码的贵族,再对比聚合体那不分善恶,只为“清理”而存在的绝对暴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回去,然后呢。
将这个男人交出去,换取神庭对“聚合体”的重视,还是将这艘已经变成“幽灵”的战舰,当做筹码,去和那些早已腐朽的权力中心进行博弈。
她发现自己,竟然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将军。”
罗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第七星域,舰队不可一日无主,而且,关于‘聚合体’的情报,必须马上告知帝君。”
他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神庭军人的心声,那是他们作为军人,最根本的职责。
姬凝雪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向萧逸枫,那眼神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求助。
萧逸枫笑了。
他没有回答罗毅,而是揽着姬凝雪,用那只空闲的手,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下一秒,整个舰桥的主光幕,画面猛然一变。
不再是浩瀚的星图,而变成了一个个分割开的,如同监控录像般的实时画面。
画面之中,正是第七星域的边境防线,数支神庭的巡逻舰队,正在按照既定的航线巡航,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
“这是神庭军方的最高级加密通讯频道,你是怎么。”
一名负责通讯的将领失声惊呼,他甚至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我说过,我们是幽灵。”
萧逸枫的声音很轻。
“对于幽灵来说,世界上不存在上锁的房间。”
他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画面中,一艘正在巡航的驱逐舰,舰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分解,就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一样,连一声爆炸都没有发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而它周围的友军战舰,对此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航线,仿佛那艘驱逐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清洁工。”
罗毅的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画面中,同样诡异的“清理”,开始在第七星域不同的角落无声无息地上演。
“回去,然后像他们一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做垃圾一样清除掉吗?”
萧逸枫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不,帝君的力量深不可测,只要我们将情报带回去,他一定有办法。”
罗毅还在坚持,那是他作为军人最后的信念。
“是吗?”
萧逸枫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手指再次划过光幕。
画面再度切换,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个金碧辉煌,充满了威严与秩序的大殿,那是神庭的权力中枢,万神殿。
而画面的主角,是一位身穿紫金神铠,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执掌着第七星域军务的统帅魏擎。
此刻,魏擎正对着一份刚刚传来的战报道。
“姬凝雪擅离职守,致使霜陨凤舰失联,麾下第三舰队全军覆没,此乃叛国之罪。”
“本帅提议,立刻剥夺其第七星域总指挥官之职,通令全军,对其进行追捕,同时,由我部暂代其防务,以稳固边境。”
他的声音,通过光幕,清晰地传到了舰桥每一个人的耳中。
罗毅和其他属于姬凝雪派系的将领,瞬间如遭雷击,脸色变得煞白。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刚刚才从鬼门关爬回来,转眼之间,就已经成了整个神庭通缉的叛徒。
“他在放屁。”
罗毅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个威严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我们在为神庭抵御未知的恐怖,他魏擎凭什么给我们定罪。”
“就凭他姓魏,就凭他的妹妹是帝君最宠爱的神妃,这个理由够不够?”
又一名将领悲愤地嘶吼,他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的台面瞬间凹陷下去。
更多的军官也是义愤填膺,他们是姬凝雪一手提拔的嫡系,与常年打压他们的魏擎一派本就水火不容。
但愤怒过后,一股更深的冰冷与绝望,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他们都明白,魏擎的这份战报递上去,以神庭中枢那些官僚的行事风格,根本不会有人去深究真相。
姬凝雪失联是事实,第三舰队全军覆没是事实,这就够了。
一桩铁案,就这么在万里之外,被轻飘飘地定了下来。
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从此刻起,都将背负上叛国者的污名,永世不得翻身。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罗毅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始终沉默的女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与茫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姬凝雪的身上。
她依旧靠在萧逸枫的怀里,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属于神庭将军的火焰,正在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烬。
她看着光幕里那个还在慷慨陈词,将自己塑造成力挽狂澜的“功臣”的魏擎,忽然很想笑。
这就是她用生命去守护的秩序,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要去维护的“正义”。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感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忽然紧了紧。
“看到了吗?”
萧逸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这就是你的神庭,你的帝君,在你为他镇守国门,抵御神罚的时候,他麾下的走狗,正在迫不及待地分食你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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