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探亲
论打架，6队的人加一块都不够高斌一个人打得，更别说还有凯旋这位洪拳高手存在，关大海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仨人上去揍得6队哭爹喊娘，二麻子则发挥出身材优势，在旁边打游击，看谁落单，立马上去使阴招，踢裆、插眼、锁喉，净是下三流的招数，把6队的人都气疯了。
廖胜利和大刘呢，拎着警棍在一旁掠阵，只要6队敢用邪的，他们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棍子。
打又打不过，玩阴的又不是对手，拼狠也不行，怎么办？认怂呗？
两队连续斗了一个礼拜，最终以三队获胜才结束纷争。
而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切的陆友明都没出声，稳坐中军帐，任由手下人在斗争中成长。
3队则在这一次次对外中变得愈发团结，高斌也彻底成为3队的一份子。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高斌迎来了入职后的第一个假期。
虽然只是一天的探亲假，但他提前跟人换了班，可以在前一天傍晚离开监狱，这样他就能在家待一天两晚了。
再次行走在吉春的街头，高斌越发觉得这个时代也有其独特的魅力。
至少现在人没那么浮躁，更没什么压力，每个人脸上都笑呵呵的，除了吃不太饱外，也没什么心思，更别提攀比了。
这年头的人都差不多一样穷，能比什么？
也就比比谁家孩子学习好，谁家姑娘长得俊，要么就是谁家炖肉了，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仅此而已了。
不像后世，就连穿什么鞋，用什么化妆品都得比一比，实在让人喘不过气。
从公交站步行到粮油店，先去把白面票给换了，紧接着奔肉亭，他只有一斤肉票和一斤内脏票，其实也换不了多少。
但架不住他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没吃肉了，肚子里没油水，看到肉都快眼冒绿光了。
由于物资匮乏，猪肉是绝对的奢侈品。
后世，在老一辈人的记忆中，那个年代偶尔能吃到的那一块热腾腾、亮晶晶的猪肉是难以忘怀的回忆。
不像以后的百姓吃肉，都喜欢挑瘦的买。
现在这个年代，肥肉可比瘦肉受欢迎的多。
这一是是因为瘦肉价格要贵一些，人们的普遍负担不起；
二是因为那个年代人们普遍油水不足，吃一些肥肉更容易产生饱腹感，解馋肉的瘾。
然并卵，这个时代人都吃不上饭了，猪能吃的多好？
就跟人一样，全身上下没多少肥肉，能抢到肥肉的也得是关系户才行。
高斌现在来肉亭只能碰运气，时间太晚了。
正经买肉的人都是天不亮便道肉亭外排队。
家长有事的，就支使自家孩子来排队，或者搬个小板凳或者石头摆在队伍里，刻上自家的名字。
孩子爱热闹，不知不觉就在旁边跳起皮筋，或者抛石子玩，好不热闹。
而卖猪肉的大佬往往日上三竿才慢慢腾腾的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上各种肉块和各种卖肉工具，砍下机关团体有关部门订下好的肉块。
猪肝、排骨是留给医院、幼儿园的，还割好各种关系的后门肉。
这么一来，一头猪就所剩无几了，排队的人只能凭运气去抢，抢到哪算哪。
猪下水倒是普遍比较便宜，猪肚、猪大小肠更便宜。
比如高斌在肉亭里转了一圈，肉肯定是没了，只剩下几根粉肠。
高斌一看也没得选了，赶紧掏钱交票带走吧。
所幸这一斤肉票可买三斤粉肠，而且才两三毛钱一斤，倒也不算亏，解了馋还能多吃几顿。
至于那一斤的内脏票没花出去，心肝脾肺肾早被人家预定了，还轮得到高斌捡漏？
不过靠窗的位置挂着半副猪大骨，这可是好东西啊，可惜他没票了。
而且这年头买猪大骨的人都是‘傻子’，人家可不会把肉剃下来给你称，都是带着骨头的，一斤骨头才能有多少肉？
至于买回去熬汤，除非家里有病号，否则也没人那么奢侈。
倒是便宜，五毛钱就能买不老少。
算了算了，高斌咽着唾沫离开肉亭。
又去附近的商店把肥皂啥的给换了，10块钱也进去一半了。
物价是便宜，到手的钱也少啊，根本经不起花。
高斌再次感受到没钱的无奈，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再一抹空空的口袋，只能忍痛离去。
...
“干妈？干妈？”
天擦黑的时候，高斌终于回到光子片，自己家都没进，直接冲进老周家的院儿。
李素华正好在门口做饭，听到声音一扭头，眼泪刷一下的涌出来。
推开门冲出来一把抱住高斌：
“你个死孩子，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好每周都回来的吗？”
高斌心里暖洋洋的，还有一丝酸涩，多久没有体会到老一辈的温暖了，他都快记不得了。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瞧您，多大了还掉眼泪。”
李素华拍了他一下：
“去，有你这么开干妈玩笑的吗？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李素华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最后得出结论：
“是瘦了！”
高斌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呢，我在那边好着呢，领导赏识，队友对我也很照顾，吃得饱穿得暖，肯定胖了。”
“我说伱瘦了就是瘦了，快进去暖和暖和，干妈给你炒个鸡蛋。”
李素华抹了把眼泪，倔强的说着，在她眼里，孩子这么久没回来肯定瘦了，没瘦也得瘦！
外面是很冷，要不是高斌一路走回来，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得冻成冰棍儿。
“诶！干妈，你也快进屋，看我带回什么了？”
他拎起手里的粉肠，把李素华看愣了：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
得，装b不成反被骂啊，刚要解释两句，身后传来秉昆的声音。
“斌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咋不进屋呢？”
周秉昆兴奋的大吼大叫，当他看到高斌手里的粉肠，更是乐得鼻涕冒泡：
“诶呦我去，还有肠，咱们家就斌哥对我好，知道我一个月没吃肉了，正馋呢。”
李素华不乐意了：
“死孩子，合着我亏待你了是吧？”
周秉昆赶紧赔笑：
“那不能够，我妈对我更好。”
“去，离我远点，赶紧帮斌子拎东西，然后去打水，先泡个脚。”
“诶！我这就去。”
高斌笑着接受他们的安排，美滋滋的感受家庭温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爱是相互的，他们也能感受得到。
李素华的手艺没的说，先把粉肠蒸上，再来个炒鸡蛋，咸菜都多切了一盘，小圆桌都快摆不下了。
高斌没急着烫脚，睡前烫才舒服，趁着李素华做菜的功夫，高斌将周秉昆拉进屋，把没用了的票和钱，一股脑塞给他：
“秉昆，你哥你姐都不在身边，寄钱什么的都麻烦，有需要一定记得跟我说，千万别苦了自己、苦了咱妈。”
周秉昆哪里会收：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让妈知道非抽我不可。”
高斌虎着脸：
“给你就拿着，我在监狱管吃管住，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票不用就浪费了，再说马上我就能领工资，一个月30呢，足够贴补家用了。”
周秉昆还是摇头：
“那也不行，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以后娶媳妇儿啥的都能用。”
高斌根本不听这些，他要娶媳妇儿也用不着攒钱。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东西塞进他裤兜：
“拿着！你要是跟我客气，就是没把我当自家人。”
“那不能够啊，我妈对你比对我都亲。”
“所以说啊，既然都是自家人，你跟我客气啥？收好了，就当我孝敬咱妈的。”
秉昆还是很为难，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好再拿出来，只好捏着鼻子收下。
很快，最后一碗稀饭上桌，李素华招呼吃饭了。
这顿饭意料之外的丰盛大餐，不禁高斌解了馋，李素华和周秉昆也是吃的满面油光。
虽然三斤的粉肠就蒸了一根，但也足够他们仨人过过嘴瘾了。
吃完饭，李素华说：
“斌子啊，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睡吧，跟秉昆一屋，你们哥俩还能好好唠唠。”
高斌本来也没打算回去，得重新烧火不说，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也没收拾，脏了吧唧的，睡着也不舒服。
“诶！我一会儿回去给爸妈上个香就行。”
“好，好孩子，干妈去给你铺被。”
“别忙活了干妈，一会儿我自己铺就行，坐，咱们娘来说会话。”
李素华自然乐意，就是苦了周秉昆，收拾碗筷的活儿都交给他了。
但今晚的肉肠他一个人干进去半根，嘴里到现在还香着呢，肚子里有货自然不怕干活儿，手脚那叫一个利索。
“妈，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让秉昆跟我说。”
“没困难，都好着呢，你干爹一个月的工资大半都寄回家，足够咱们娘仨用了。”
“呵呵，那就好，反正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我离得近，一个来小时就到家了。”
“你就放心吧，哎呀，我们斌子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干妈了。”
李素华慈爱的摸着高斌的脸蛋，温暖的笑容让人动容。
“那肯定啊，我这个世界没亲人了，就剩下你和我干爹两个，我能不心疼吗？”高斌说。
“唉...你爸你妈要是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特别开心。”李素华感慨道。
“妈，不提这个了，咱们向前看吧，我一定会越过越好，到时候带着您一起享福，给您养老。”
李素华虽然没当真，但这话说得她心里舒坦：
“好，那干妈等着，等着你娶媳妇儿，生孩子，我还得带孙子呢。”
一说到给高斌找媳妇儿，李素华顿时来了精神：
“你也不小了，该相个对象了，有没有中意的？干妈去帮你说。”
高斌赶紧摇头：
“没有，等两年我挣了钱，攒下些家业再说。”
李素华倒也没勉强，毕竟才18，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用那么着急。
“也是，等两年你转正了，工资上去了再找，肯定能找个你满意的。”
“呵呵，是啊，我可得娶个跟干妈一样贤惠的，不顾家的我可不要。”
这一口的漂亮话，把李素华哄得合不拢嘴，对她来说今天就跟过年一样。
“好，好，干妈也帮你留意着。”
不多时，忙活完的周秉昆也加入了饭后茶话会，没茶，也就一人一杯热水，瓜子花生都没有。
但三人聊得热闹，笑声飘扬出去，连外面经过的邻居都不由侧目。
...
晚上，躺在热烘烘的炕上，高斌头枕着手，毫无困意。
“秉昆，你下面有什么打算？”
俩人就隔了半个人的距离，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也准备找个工作，前两天还让乔大妈帮忙打听呢，看哪个厂子招工。”
“嗯，找个工作也好，多份工资，家里也能多份收入。”
“是吧，我就知道斌哥你支持我。”
“你自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秉昆乐观的说：
“我无所谓，对了，傍晚那会儿我不是跟国庆他们去玩了吗？他说木材厂那边正缺人呢，哥你说我去木材厂行不？”
现在全国百废待兴，吉春守着天然林场，木材厂的效益确实不错。
但周秉昆没文化，没技术，去了也是干力气活，从长远来看，那不是一个好去处。
可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很多人连找工作的机会都没有，有个活儿先干着也不错。
想到这，高斌就收起劝说的话，转而道：
“也行，跟国庆他们一起还有个伴。”
这就是秉昆喜欢跟高斌在一起的原因，不管什么事，高斌的第一反应都是支持。
不像周秉义和周蓉，一个喜欢说大道理，一个喜欢挑他毛病。
“诶！我就是这么想的，先干着呗，挣点钱，干到什么样以后再说。”
周家这三兄妹，一个为国；一个为家；一个为自己，从大义上说肯定周秉义最有出息，可没有家哪有国，在高斌看来，周秉昆才是老周家最出色的孩子。
至少他一直守在老娘身边照顾这个家，撑起这个家，也让这个家风光过。
俩人从工作聊到家庭，从父母聊到兄弟，又聊了聊监狱里的趣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都在赖床，李素华隔着窗户看了看，满脸慈爱，完全没打算叫醒他们，自己跑去打水、倒尿盆，然后又开始忙活早饭。
高斌因为在宿舍睡了半个月，习惯了集体生活，养成了隔绝噪音的习惯。
周秉昆不行，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想着每天都得干的活儿，也顾不上睡懒觉了，打了个哈欠，披上棉袄往外走。
“醒了啊，正好，再去帮妈打点水。”
“诶！这就去，我斌哥还在睡，估计是累大了，就别叫他了。”
“行，让他多睡会，在外面辛苦着呢。”
李素华美滋滋的做着早饭，时不时哼个小曲儿，心情那叫一个美。
早饭做好，她和秉昆先吃，正吃着呢，乔大妈来了。
“素华，秉昆，吃着呢？”
“诶，老嫂子，这么早出来了，还没吃呢吧？坐下一块吃点？”
“还有粉肠呢，咱们光子片就数你们老周家日子过的好。”
李素华不禁骄傲的说：
“这不沾了我干儿子的光嘛！”
乔大妈一听，立马反应过来：
“高斌回来了？”
“可不是嘛，昨晚回来的，还在屋睡呢，孩子在外面没少吃苦。”
“好啊，好孩子，回来了还不忘买肉肠孝敬你这个干妈。”
“那还不是托了他乔大妈的福啊？正好你来了，我给你装一根带回去解解馋，你不来我还得跑一趟呢。”
别看李素华大字不识一个，做人这方面真是挑不出毛病，都不用高斌想着，她就能把事儿做圆满了。
高斌这工作还是乔大妈帮忙弄得，虽然也是有帮街道完成任务的成分在，但工资可是实打实的，这份情得认！
李素华手快，找了个袋子将肠包好递到乔大妈手上。
乔大妈嘴上说不要，手里抓的可紧，拽都拽不回去。
“你看看，太客气了吧？街里街坊住着，斌子又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举手之劳。”
“呵呵，收着吧，也是斌子的一片心意，别嫌少就行，总共就三斤。”
“不少了不少了，那什么，我这一早过来就是想通知秉昆，那个木材厂的工作有着落了。”
“真的？”周秉昆一竿子窜起来，满脸激动。
“那可不是真的嘛，你乔大妈还能跟你开玩笑？”李素华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
“对对，那什么，我太高兴了，大妈你坐，我给你盛碗饭再吃口呗？”
“不了不了，我还得赶着去通知国庆他们，你们快吃快吃，我走了哈。”
乔大妈一步三回头，咧着嘴离开老周家，也是，来这一趟带个话，就换回去一根粉肠，来的可太值了，能不高兴吗。
她前脚走，高斌后脚出来，笑呵呵的恭喜：
“秉昆工作落实了？不错啊！”
“嗯呐，我也是有工作的人了！哥，以后你可不能再把我当孩子了！”
高斌笑而不语，打心眼里为他开心。
多少也算双喜临门，李素华昨天就没合上的嘴，继续张着呗，这小日子啊，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有高斌和周秉昆这俩儿子在，冲淡了她对老伴儿和另外两个孩子的思念，只盼着赶紧过年，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
可惜，这一盼，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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