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外传

还珠楼主

首页 >> 蜀山剑侠传外传 >> 蜀山剑侠传外传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豪婿免费全文阅读重生1980:开局迎娶姐姐闺蜜神医萌宝导演的快乐你不懂医婿叶凡神凡小村医赶海:开局一把沙铲承包整个沙滩叶君临李子染大结局女总裁的贴身特种兵田园药香之农家医女
蜀山剑侠传外传 还珠楼主 - 蜀山剑侠传外传全文阅读 - 蜀山剑侠传外传txt下载 - 蜀山剑侠传外传最新章节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

第一回(下)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柳湖侠隐 (蜀山前传之三) 第一回(下)

来-9 z w.co m看最新更新

柳湖侠隐 (蜀山前传之三) 第一回(下)

“小世弟原在彼留守,晚间归报,说日间这么一来,碧狳好似行意已决,黄昏时飞上崖来,四下张望了一阵,见没有人,便匆匆赶下,衔了一口竹箱,往东南方急驶而去,来去约有个把时辰便已回转。二次又运了一个革囊上来,看出宝光内蕴,知系它故主之物。家母日前所料不差,恐其狭路逢仇,被人夺去,只得冒险现身喝止。这东西真个机警神速,见人怒吼一声,转头便逃。小世弟差点没被毒气所伤,尚幸早有防备,碧狳顾忌又多,一口毒没喷上,立即收毒逃走。小世弟知它多疑,急切间不会出现,略布疑阵,便回来送信。家母闻报,知事已急,因念故交之义,又防遗宝落向仇敌手内,用以为害,忙率世兄弟赶往。婴儿所居洞穴,内有封洞石块,一时竟攻不开。又恐震伤了婴儿,有的方法不能施展。否则婴儿早已乘隙接到此地,不费这么大事了。

“此时三位中毒,须用连乔丹气挨个化解,照说要到天亮以后,方能好转。你中的毒最重,连乔本来守伺在侧,必是见你毒解将醒,照例闭目缩头,形如死物,室中又黑暗无灯,所以你醒时看它不出。适才方竹涧传声将它唤去,必是碧狳虽被家母诱将上来困住,但它天性倔强,不肯开洞献出婴儿,又不愿真个伤它,想用连乔去制服它归顺之故。连乔功力虽然不够,终是制它之物;况且碧狳已经被困,连乔出手,先占上风,不比双方拼斗。去了这么大一会,想必就快回来了。”

赵霖闻言,才知道这两个怪物俱是通灵神物,主人全家俱是平时心中向往的异人奇士。自己一心要寻的青衫客,更是个中冠冕,行辈甚尊。他久已避地在此,不与外人往来,竟蒙折节下交,约来相会,真乃因祸得福,平生幸事,好生惊喜。刚要开口,往下探询,忽又闻得远远两声清啸。少女见他沉吟,微笑道:“你适问我姓名,避世之人,本来不愿人知。一则你这人心地纯厚,又是青衫老人之友,不是外人;二则方竹涧事颇顺手,婴儿已经接出,碧狳想也同时降服,免却一层顾虑。家母回时,当要明言,我就先说出来,也无妨害。家父姓朱,家母姓陈,名字上淑下均,我名嵩云。家父十五年前偶来此山访友未遇,归途行经方竹涧,因精堪舆之学,看出山形有异,地气灵旺,无心中探寻气脉,发现这一片地方。复又查出这里多产灵药,右侧奇峰更藏有石乳灵泉。便把全家迁来此地。过不两年,将石乳发掘了出来。另外开出一条瀑布,好些溪流,无须再靠雨水种植。渐渐把昔年的门人引了些来,大都带有眷属,虽只寥寥七八家,不似你们柳湖地大人多,景物繁富,平日也颇安乐,不显岑寂。世兄弟们时常出山闲游,只我一人因要料理一些琐事,轻不出山。几时我也到柳湖看看去,你说好么?”赵霖自是唯唯。少女知他随口答应,也不再往下说。赵霖又问起青衫老人姓名住址。少女微笑道:“明日引你前往,自会知道,你忙什么?”

话还未了,猛听轰的一声怒吼过处,洞外山风大作,沙石惊飞,又是先前初醒来的声势。少女惊道:“他们成功回来了,已经到家。连乔何故还要发威?我看看去。”话未说完,猛觉微风飒然,灯焰摇曳中,面前忽然多了一个身着白衫,腰悬长剑的英俊少年。少女也已起立说道:“事情完了么?怎会去了这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吧?”少年抢口说道:“那东西好不倔强厉害,我们不通兽语,怎么也是负固不服。我们不愿伤它,后经用计困住,又把连乔唤去相助,终不肯降。先见它低呜乞怜,只不肯降,不料它会情急拼命,将多年炼就的丹气连同毒火猛喷出来。连乔虽是天生克制之物,也几乎受了重伤,回来时还在怒吼,如不设法化解,这两个东西在一起,早晚决不甘休呢。后来还是大师兄猜出它的心意,除婴儿它要寸步不离外,它主人遗留下的一件奇珍和用来封洞的一块护身法牌,也要常挂在婴儿身边,不能取下,或是交它保存。我们自然应诺。同时那婴儿也真灵巧聪明,胆勇过人。因在崖洞中关闭多时,气闷不过,经我们把碧狳调开,隔洞一说,便已应诺。一任碧狳在崖上狂吼禁阻,毫不理睬,自移法牌开洞。由师娘下去,将封洞石块去掉,亲自入洞,连婴儿和那革囊衣物一起抱起,带了上来。他虽愿意出来,也答应相随来此,可是一见碧狳被困,立即暴怒,拼命双手乱抓,又想用乃父遗珍伤人,均被师娘禁住。师娘忙用好言劝慰,晓以利害,并告以此间如何安乐好玩,这才转而听话,反强碧狳归顺。师娘为坚碧狳信心,把到手奇珍亲自交还,由它自行藏人口中颈囊以内,这才相信我们全是善意,喜跃非常,跪在师娘面前,直流眼泪。师娘喜它保全遗孤,为主忠义,甚是嘉慰,给些丹药与它吃了,然后取了竹箱一同回转。现安置在大师兄山洞之内。可是连乔先不听话,见碧狳已横了心,仍想用腹中丹气制它,结果两败俱伤。我也爱那碧狳发起威来,比连乔好看得多,不愿连乔和它日后成仇,悄悄许了一点心愿:它今日救人对敌功劳甚大,只要以后和碧狳修好,不再为敌,我便把姊姊上年所得灵丹给它一粒。你平日也爱连乔,日里还在夸它,想必不会不肯吧?”

少女嗔道:“我向青衫老人舍脸,强要来的灵丹,除给你两粒外,连大师兄都没有送,你却代我作主,给畜生吃,还说是许小愿。此丹乃老人亲手炼制,用三百多种灵药合成,历时多年,费事不少,功效比我们的强得多。虽他炼有甚多,但不好再求。老人的脾气古怪,对我算是最好,才给了十几粒。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除孝敬母亲两粒,自服连送你,一共六粒外,只剩六粒在此。你忘了青衫老人年前所说的话么?如何可以随便糟蹋?听你所说,连乔不过和碧徐对喷丹气,有点耗损,吃亏不大,过日自会复原,要你慷他人之慨做什?”

少年赔笑央告道:“好姊姊,你知道我从不失信于人,何况畜牲。话已说出,它已谢了,如果食言,岂不丢人?”少女嗔道:“我明白你的鬼心思,如果和我先商量,必不答应,为此把话先说出口,知我素来帮你,决不使你丢人,是不是?”少年道:“我对姊姊素来诚实,你料得不差,好歹答应我一回吧。”少女微嗔道:“这就是你欺诈我,你坏透了,还诚实呢!”少年道:“我不过仗恃姊姊对我大好,如说有心欺诈,太冤枉了。”还要往下说时,看了赵霖一眼,略微停顿,又道:“姊姊不是要看婴儿吗?同去如何?”

少女笑道:“我知你那心思。我素来行事光明,心口如一,有话这里说,要背人做什?外客在此,也不请教一声,慌慌张张,一进门就拌嘴,是什样子?”少年看了赵霖一眼,正要开口,少女道:“你不用小看人家,他是青衫老人约来的,知道将来怎样成就?”少年忙分辩道:“我已知道这位赵兄的来历,因忙着讨药,你又不容我分说,心里着急,没顾得招呼罢了。”少女道:“我还是刚问出不久,你由外来,如何得知?又是这等称呼?”少年道:“是青衫老人打发七姊来说的。这里经过,他早算出,人早回山。上月我们求见,因有许多原故,不到时候。七姊吩咐,与来客论平辈的,老人的意思,也是各交各。”少女笑道:“我原想老人那么大年纪辈分,来客还不知就里,不过老人的事难说,就许折节下交,也不一定,故我暂时还没称谓。这位赵兄,人甚忠义正直,极似我辈中人。他那柳湖风景颇好,改日我还想去呢。”少年笑道:“姊姊如去,我得跟着。”少女笑道:“世兄弟们,就你讨厌。人家避地多年,还不一定愿意外人登门呢。”

赵霖自听出少女有往柳湖一游之意,心早盘算:“这等异人奇士,如与订交,得益必不在少,何况还有救命之恩。回去必向村主耆贤力争,不等上门,先派专人来迎,以示诚敬。凭自己和朱、王二人的威望,也能作一半主意,愁他何来?”闻言忙答道:“诸位飞仙剑侠,世外高人,请还请不到,焉有不愿之理?回山必定告知村众,专人来迎如何?”少女笑道:“我们脱俗惯的,还忘了给世弟引见呢。这是我世弟韦莱,只比我小一岁,还是当年童心稚气,好叫赵兄见笑。”说时,韦莱已走过来,朝赵霖对施完一礼,笑道:“我们一向不拘礼节,说话随便,赵兄原谅。”赵霖自是逊谢。少女道:“我适细看赵兄气色,毒气虽尽,体力未复,最好静养些时,明午与朱、王二友相见之后,我再陪见家母与青衫老人如何?”赵霖笑答遵命。

韦莱道:“我这位嵩云姊姊,一向快人快语,义侠心肠。有时为友,锐身急难,多厉害的人物,她都敢和他硬碰。虽然从没失风,仇怨却结得不少。因此近年师娘轻易不许我二人出山。明日如见青衫老人,可代我们说几句,作为赵兄之意,请我们姊弟往柳湖去的。老人只一点头,师娘就能答应了。”嵩云笑道:“你说我爱结仇惹乱子,为何我娘连你也不许出山?不打自招,还好意思对人说呢!再者,你和赵兄初见,便要人家请客,不也笑话么?”赵霖笑道:“小弟本心也是如此,我见老人,必定请求。不过须先回山一行,改日再专程奉请二位光降便了。”嵩云道:“那倒无妨。赵兄请先安歇,洞内外如有什么事惊动,我二人未来,无庸出来。天已将亮,室中放有灵泉,渴了不妨取饮,颇有益处。只惜不交午时,不能吃东西,此时无法侍承。我二人还有点事,要失陪了。”赵霖答说不饿。嵩云在前,韦莱随后,已一同往洞外走去。

赵霖本觉臂上酸胀未愈,便回里室榻上,依言卧倒。躺了一会,只觉心里发烧,口中也有一点烦渴,想起少女朱嵩云行时所说灵泉吃了有益,欲取解渴。无如石室阴黑,人地生疏,初来作客,不便搜寻人家东西。继一想,这盛水的必是瓶壶盆碗之类,容易分辨,便坐起身,四下观察,见桌案上虽有几件陈设,并无水具。烦渴越甚,似乎难耐,只得起身四下寻找。上来认定装水必有器具,专在桌案上查看。他目力本强,当此毒解复原之际,门外又有灯光透人,这一近看,全部看出,室中竟连一样装水的东西都没有,又无一人可问。正在难受,打算再如无法,只得违背主人所说,去往小峰底下,弄点泉水来饮,先解了渴再说。忽然发现左壁角有一条二指来宽的白影,定睛一看,乃是一个寸许方圆的水晶瓶,壁间有一凹槽,那瓶恰嵌其内,瓶上还有字迹。忙拿向明处一看,上刻“灵石仙乳”四字。瓶中的水却作银色,甚是晶莹明撤。猛想起嵩云所说石乳灵泉之事,以为晶瓶闪光,内里便是泉水。试将瓶塞取下一闻,井无异味,只是鼻孔才一挨近,便觉清凉之气,袭入头脑,十分清爽。再倒了点在口里一尝,竟是其凉震齿,比冰还凉,令人难于禁受,想吐已经咽下。同时又看出水泛银光,与常水迥不相同。嵩云既称灵泉可饮,其量决不止此。照此装置,定必珍贵,如何这等冒失?况且自己不明服法,焉知有无妨害?隔瓶一看,已去三分之一,连忙塞好,待要放回原处。惟心中愧悔,只顾盘算明日见人如何说法,举止未免慌张,黑暗中一不留神,撞在一样东西上面,把膝盖撞得生疼,那东西也被撞歪,隐闻汤汤之声。

赵霖低头细一查看,就在那放晶瓶的壁角下面,放着一个形似石鼓之物,水声便自鼓内发出,兀自晃荡未息。忙把晶瓶放好,想二次观察石鼓之内,如何会有水声,口中烦渴忽消,心头不再作恶,人反有了倦意。心想:“此间事多奇怪,已经做错了事,现口渴既止,休再乱动人物。”便不再查看,仍返榻上卧倒,一会便已入睡。

过了些时睡醒,眼还未睁,闻得室中有人说道:“这位客人,我们客气,好心好意和他交朋友,他却不客气,满室搜索,那石乳玉液,竟失去了那些。如服下去,算他有此福缘,也还说得过去;如是失手糟蹋,才可惜呢!”赵霖一听说话的正是韦莱,心中大不是意思。又听出所服石乳大有灵效,便暂装睡不起,听他还说什么。

随听嵩云在旁接口道:“你看灵泉满满,并不曾动过。必是他身上毒气将要化尽时心烦口渴,想找水饮,无心发现,先听我说过石乳灵泉之异,恐无心吃了些。我向来行事并不怎疏忽,都是你不好,要把灵丹许与阿雪。我不肯吧,使你失信;如给它两粒,又想起青衫老人上年所说的话,少去两粒便要少了一层预防,未免担心。你又直催起身,我本想看婴儿去,几面一凑合,一时疏忽,只欲盘算未来,忘却灵泉是在石瓮之内,这里向无外人足迹,大家把水取惯,没想到他外人初来怎会得知,竟未告他放水之处。等到大世兄问我才想起,又贪逗弄婴儿,以为这人聪明,目下甚好,就不明说,也可想到,当时一懒,便未回头,才有此事。这番情景,和他睡得如此甜适,定必服下无疑。这石乳玉液,虽还比不上青衫老人所说灵石仙乳万载空青的灵效,但也算是人间至宝,为修道人最珍贵的灵药。功能明目驻颜,轻身益气,得享修龄,非同小可。一两滴已大有奇效,他服了这么多,得益自不在少。还有此人心地颇好,当时渴极求水,偶然发现,未暇计及别的,这还不去管他。最难得的是人口之后,当时发生灵效,休说常人,如换他那姓朱的同伴,定必推说渴极无知,把它吃光,一点不留。玉瓶本小,装得不多,好些皆可藉口,岂不乐得享受?他却并不自私,先当和水一样,拿不定能吃与否,试尝了点,始而凉极,不敢造次。一会神清气爽,不但毒去复原,并还心智灵明,体力大增。知是石乳灵效,误服了主人珍物,反倒惶急起来,一点不为自己打算,忙着放回原处。他醒后必定愧悔,我们不可提起,只作不知便了。反正昨日娘见他们人品不差,原说连乔功力尚差,如不能将人救醒,只好将石乳舍上三滴,只没想用这么多罢了。他如自私,将它全数服完,我们用断了种,再取得费多少心力?爹爹回来,拿什么交代?再者,他非修道人士,服下后不知运用,结局虽然一样的好,刚服那几天怎能禁受?还白白暴珍了这等天材地实,那才叫人干生气,说不出口呢。”

韦莱道:“话虽如此,娘知道也必不快,大世兄更要见怪。偏生娘对赵兄大有助益,事前知道,未必肯再尽力,岂不把这千载良机错过?我们既想和他交友,理应为他担待。莫如暂时隐起不说,等娘向他指点完了门路,传授本门心法之后,再由我一人,出面认过,你看如何?”嵩云仿佛微愠道:“这样也好,你叫师娘,老是娘呀娘的。幸而室无外人,赵兄就醒,也不知就里,要是七妹在此,岂不又被人笑话奚落?再这样,我不理你了。”韦莱慌道:“姊姊莫生气,我是无心,随口说出。”嵩云道:“明明有心,还说无心。真如无心,岂不随便当人乱喊?更是该死!”韦莱忙道:“那决不会,从此留意就是。”嵩云道:“其实有什么呢!我们不过情分较别的同门深些,又经爹娘当众说过,彼此发情止礼,问心无愧,何况还想同修仙业,永葆青春。我们自有道理,怕着谁来?不过耳根不净,讨厌罢了。赵兄既服灵药,也须午后才能出见阳光,何况未醒。我们等那姓朱的复原,再来唤他相见吧。”说罢,便听二人一路说笑,走了出去。

赵霖这才知那石乳竟是道家视为至宝的灵药,怪不得服后便觉神智清醒,烦渴立止,不禁又喜又愧。暗忖:“听二人语气和昨晚相见时情景,分明是一双爱侣。记得初遇嵩云时,见其芳姿玉艳,惊为天人。且喜语言举止,处处小心,并无失礼之处。如换人虎二弟,似这等深宵暗室之中,独与绝代玉人挑灯夜坐,对方又是倜傥大方,无丝毫小儿女羞涩情态,人非大上,孰能忘情?纵能以礼自持,心中也不无遐想。诚中形外,言动稍欠庄重,大则贻误全局,小也本身闹个无趣,岂不丢人?”他心念才动,忽想起嵩云语气,对于人虎独有微词。朱、王二人原是嵩云照料,都是初来,何以如此?莫非人虎少年狂妄轻薄,积习难改,今日醒来,有什么失检之处么?他心里一急,当时便恨不能寻了去。无如自己睡前也作了不可告人之事,就韦莱、嵩云能代隐瞒,丈夫行事光明,敢作敢当,也无令人代己受过之理。少时见了主人,自行检举,还不知能否免于难堪,如何又去乱闯?就有什事,已成过去,无法挽回,暂时仍以遵照嵩云所说。过午起身为是。

赵霖知天尚早,连日不曾好睡,又遇到昨日奇险,意欲再睡片刻,索性多养一会神也好。本想再睡些时,哪知服了灵药之后,不特毒尽复原,井还体力大增,心智灵明,精神甚是健旺,如何能睡得着。加上心念朱、王二友,渴欲一见,思潮起伏,终难入梦,勉强合目养神。

赵霖待有半个多时辰,忽听洞外异声大作。先是一片乌鲁和鸣,杂着几种从未听过的鸣啸之声由远而近,自空落下。跟着又是一片猛厉兽吼,只听出中有猿、虎,别的通听不出是什野物,互相呜啸吼叫,震撼空山,齐起回应,林木萧萧,声如潮涌,势极猛恶,闻之心悸。约有半盏茶时,忽又听连乔震天价轰的一声怒吼,杂着两声银筝,群响顿息,犹有余音,荡漾空山,半晌全止,重归静寂。赵霖因守嵩云过午始出之诫,心虽惊异,并未起身出视。过有不多一会,先听有两少女在洞外说笑,语声隐约,听不甚真,但无嵩云在内,疑是嵩云所说七姊。

正寻思问,忽听少女一声呼斥,紧跟着一声惨叫。听出那声音正是同来好友朱人虎,关心过切,不禁大惊。声才人耳,也没往下细听,慌不迭纵身下地,匆匆登鞋,连忙赶出一看。见离门不远,站着两个玉腿裸露,周身珠围翠绕,光艳照人的妙龄女子,正指着一株大松树上笑骂。树枝上有两只比人还高,似猩似猿,通体白毛如霜的野兽,各用两只后爪倒挂在树枝之上,前爪将朱人虎手足分别抓紧,各闪着一双通红火眼,注视下面二女,好似待命而动。朱人虎虽然不再出声,但已疼得牙关紧咬,面如白纸,似己尝到厉害,丝毫不敢挣扎,负痛强忍情景。赵霖血性,虽看出那东西爪利如钩,猛恶非常,难于抵御,无如为友情切,由不得急怒交加,百忙中回手一摸,兵刃暗器已在昨晚被人解下,当时怒火上攻,无暇再计利害,刚喝一声:“畜生敢尔!”未及上前,倏地一股疾风由斜刺里飞来,耳听:“赵兄不可妄动!”同时人影一闪,便有男女两人落在面前,正是韦莱、嵩云一双爱侣。那树上还盘踞着一个未动手的黄猩也已飞落,被嵩云挡住喝道:“这都是我家的客,你们待要怎样?”黄猩闻言,怪啸了声,便自纵退回去,另两少女也指着树上两白猩喝道:“主人讲情,还不放下!”两猩前爪一扬,便将人朝赵霖抛来。

赵霖连忙一把接住,看出朱人虎已不支,恐他难堪,忙喊:“多谢韦兄、云姊!”转身便往里走,刚把朱人虎放向榻上,忽想二女有“主人讲情”之言,适又闻得禽鸣兽啸,必是外客,带的怪兽前来。朱二弟不知何故,将人惹翻,才有此事。那么高大猛恶的猴形怪兽,自己屡世山居,日常冒着瘴雨蛮烟,在草莽未辟的深山穷谷之中游猎来往,似这等怪猿恶猩,尚是初见。且喜主人赶到,才得无事。人虎本领颇有根底,却只一照面,便被擒去。照那情势,自己就有兵刃暗器在手,也决非其敌。事后想起,好不惊愧。细看人虎闭目不语,只是叹气。被抓之处,筋肉红肿,凸起了好几条,一身武功,并无用处。且喜未受什别的伤。赵霖一摸衣袋,治伤膏药尚在,便取了几张出来,分别贴上。知他好强,伤还未愈,不便盘问细说。欲向韦莱、嵩云道谢,并间起衅之由和那怪兽来历,到底是曲在人虎,还是二女率兽欺人?略微安慰人虎两句,重往外走。

赵霖出洞一看,就这来去匆匆,不到盏茶的工夫,嵩云和先见二女,连那三只形似猩猿的怪物,已不知去向,只韦莱一人在峰下取水。洞外本是四山环绕的一片盆地,一眼看出老远,三人三兽竟会走得如此快法,心中大是惊奇,方想嵩云曾有过午始能出见日光之诫,照日色只是辰已之间,自己和朱人虎俱都犯了禁忌,不知有害无害?韦莱已用一陶器接取新瀑走来,见面笑问:“赵兄,你那贵友受伤可重么?见血没有?”赵霖答说:“多谢韦兄。敝友只被抓之处红肿,未受什伤,也未见血。似此猛恶东西,初次遇到,可是猩猿一类么?”韦莱答道:“不出血还好,否则又要麻烦。贵友实太冒失,性情心术比起赵兄、王兄,也相差天地。他无故生事,将这两个女魔王招恼。如今虽经云姊劝走,事情还不一定算完呢。他今日一早,人刚回醒,一开口,先把云姊得罪,讨了个没趣,想不到一会又惹出乱子。天底下竟有这么荒唐的人。”

赵霖闻言,又急又愧,明知丢人必不在小,其势又不能不问明,以便应付。想了想,答道:“愚弟兄三人,实是初入仙山,受伤昏迷,行事荒唐乖谬。即以昨晚而论,已承灵云姊指明,实有云泉可饮,竟不知仔细寻找,误把石乳吃了一些。入口才知是灵药异宝,已经无法挽救。除向主人告罪外,别无善策,愧歉万分!不料敝友又复无知生事,真教人无地自容呢!”韦莱笑道:“赵兄真个光明,贵友如何能与你并论?以前我们不知,就今早到此时,这两件事而论,青衫老人恐见不着呢!本是云姊逼我取水,为他和药治伤。既未见血,已用不着。我也不愿与这等人交往,我们就这里略说大概吧。”赵霖含愧应了。

韦莱继道:“石乳固是奇珍,除家师自用外,原也留以救人。赵兄误服,乃是命中该有这场机缘。况又光明无私,师娘知道,决无见怪之理。只是日前闻说玉龙山绝顶仙猿寨,龙家姊妹兄弟多人,至迟今早要来拜望师娘,讨取灵泉,酿酒和药。他们原是土着,老寨主在七十年前为人义气,天生武勇,力大无比。彼时一般土人多喜掳劫汉人,生吃人肉。他因受一异人点化,于一年内,连制服了七十四种山寨,立下禁条,改去食人肉的恶习。他又为那异人采取到一种极珍奇少见的灵药,因此得了好些传授和好处。异人又为他在玉龙山绝顶,择到一处风景最好,气候温和之区,建寨隐居,常年享乐。那地方人迹不到,他们也轻易不肯出山。就出山也是三两人扮作寻常边民,往城中走动,稍住两日,即行回去。所有子孙,个个本领高强,更养有不少珍禽奇兽,厉害非常。他们每次出门,全听老寨主告诫,向不生事。无如都有一点奇特性情,喜怒难测。女的个个美貌非常,有那倒媚的人遇上她们,误把瘟神当作女菩萨,上前戏侮,当时她们只避开,并不计较,事后休想活命,但喜有骨气的硬汉,也有临时被她们相中,带回山去做夫妇的。情爱却也专一,只不轻许男的回家罢了。

“我们原是打出来的交情。因云姊有一次说她们长得美貌,此间灵泉所和灵药,有润肤驻颜之功,她们便向灵姊讨取。师娘知道有好几种珍药俱产她们山中,绝顶所产尤有奇效,上次云姊和我即因采药与她们相打,便令云姊告知,彼此互易。后来索性连药方也传与她们,由其自行调制,倒也相安。家师前年偶和青衫老人谈起,互相占算,算知来往密了,并非好事,于云姊也有不利之处。果然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由此和她们疏远了,云姊和我轻易不去,她们也只每年制药取水来上两次,表面还好,实则彼此都有一点过节。最讨厌的是她们难得大举出山,借着取水是件大事,得有老寨主的允许,一来便是好些人,并还把飞的走的带上一大队,闹得兽蹄鸟迹,到处都是。内有两种恶畜更爱生事。这次大师兄收伏连乔,也为准备对付这群畜生之故。不过龙家子女也颇有两个和云姊交好的,不能一概而论。

“这次我们得信之后,知她们来时声势甚大,恐把来客惊动,好奇出视,双方相遇,或是话不投机,或是畜生惹厌,生出事来,先往后洞分嘱朱、王两位。王兄人甚端谨,自无话说,躺在床上,静等过午与你见面。姓朱的见了云姊,竞当刘阮误入天台,开口便错。云姊懒得理他,出来寻你,发现石乳少去一些,你还未醒,谈了两句走出,龙家姊妹兄弟等十多人已经来到。那过午始能出见日光,以及昨夜别时对你所说无论有何异事不可过问的话,实力龙家要来,防生枝节。欲俟过午,来人已经安顿,再引你们去见师娘,便不致撞上了。哪知贵友依然惹下乱于。

“那两少女一名月姑,一名巧姑。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十九岁,是同母姊妹,情分亲热,形影不离。山民多是早婚,只这二女年长未嫁。她们有一姊,丈夫是个不第秀才,因此二女从小染了一点汉人气息。听二女平日口气,并非不嫁,只想嫁一个文武双全的汉人。她家女子,全是招赘,一经成婚,终身住在她家。就算夫妻情厚,瞒着老的回乡一行,也只去往家乡,略微祭扫,或是省视父母家人,住上十日八日,便须回转。女的更须随在身侧,寸步不离,仿佛男的卖身与她,行动不能自主。尽管衣食无忧,享受也好,稍有志气的男人,自然不肯。他们和别的山民不同,最忌同姓为婚,血亲犯好,立时处死。二女还有几个姊妹的丈夫,多半是藉着出山之便,或往别的土着部落中趁墟寨舞,掳掠勾引了来,各族都有。月姑姊妹自视甚高,寻常汉人看不起。又因为老寨主之诫,防因美色生事伤人,轻易不大出山,机缘更少。所以耽延至今,尚无婚配。

“大约你那朱朋友,在洞内闻得禽兽吼啸,出洞探看。恰值他们带来有三个白猩子,这东西性野猛恶,爪利如钩,力大无穷,性更灵巧。因上次来过,知道门前两株古松上面结有不少松子,又爱饮那瀑布下面的灵泉,一到便背了主人,偷偷赶来,想要吃喝。二女倒是好意,防它们争食,犯了野性,自相恶斗,毁损景物树林,又恐撞入洞内,乱翻东西,别人制它们不住,特地亲身赶来,迫令归队。到时见白猩子只采松子吃,并未胡闹,也就听之。本意在洞外流连一会,再行带走。没料姓朱的走出撞上,见二女长得好看,极似山中山女。索性说汉话,也好一些,上来便用土语调戏,当作此间主人,问早来所见女子,如何着的是汉装?二女先当是我们自己人,还不好意思发作。后来听出是外来的,连云姊姓名俱不知道,又那么随口狂喷,偏所说的又是一种下作土语。未了竟说他家广有牛马田业,珍珠宝贝,如何好法,自身如何有本领,要二女随他回山为妾,一同享福。二女听他越说越难听,如换平常,早已怒发,下手要他命了。这次许是看在主人情面,并未出手,只用汉语怒骂:‘无知小贼,你瞎了眼么?’树上白猩子最喜捉弄生人,又通人语,早看出主人面色不快,跃跃欲试,想要讨好。可笑姓朱的色欲蒙心,既未查看风色,连树上蹲伏着那么高大凶恶的白猩子通未看见。等到二女怒骂,未及还言,两只白猩子已飞身下来,将他抓向树上吊起。

“云姊老远看见姓朱的和二女对面说话,知道不妙,连忙赶来。赵兄已经出洞,为友关心,似要动手解救。尚幸我们也已赶来,抢向前面,同时二女也开口令放,姓朱的才保一命;否则那东西生具神力,非人可敌,四爪又有奇毒,即使二女不发号令,不致便将人撕成两片,重伤定所不免了。姓朱的说话,好些犯忌,二女性情古怪,碍于云姊情面,当时虽然无事,归途恐难免于阻碍,尚须从长计议呢。”

赵霖闻言,几乎无地自容。他素性好强,没料到朱人虎一再丢人,正在气急愧愤,未及答话,忽听一女子在身后接口道:“人家才不看我的情面呢。”回顾正是嵩云,不知怎会在身后出现,忙谢解围之德。韦莱问道:“龙家姊妹莫非想在我们这里和人过不去么,那她们当时收风做什?”嵩云笑道:“你真叫老实。自来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什么人配什么货色,多不好的东西也有它的买主。你当她两姊妹是坏意么?据我观察,两下初会时,因姓朱的说话下流,实是有些不快。及见姓朱的被白猩子抓起,这等猛恶之物,竟敢硬挣个两下,白猩子没留神,几被挣脱,后来又一直熬痛强忍,半声不哼,便有了怜意。这两姊妹本就为了寻不到如意郎君时常闷气,见对方人本不丑,年纪又轻,是个有本领骨气的汉人,大约早活了心,不等我来已想放了。其实姓朱的上来如不说那些怪话,只用人话问答,人家必早愿意,何致吃苦?适才送她们到五云壁洞中安顿,本来尚要随同世兄嫂们陪客,过午始能来此,反是这两姊妹急听回复,催我来的。凭姓朱的这样人,也会被人看中,你说多怪!”

韦莱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们抢到赵兄前头,你只说‘且慢’两字,巧姑便说主人讲情,将人放下。我还奇怪,收风这么快,与往日行事不同,疑她们归途有什么阻碍,原来还有隐情。这样也好,省得赵兄为友心热,又要发愁。”嵩云笑道:“好什么?难题还多,没问明呢。”韦莱道:“彼此都爱,两厢情愿,有什么难题?”嵩云道:“你以为天下事都只要两厢情愿,就无难题了么?第一柳湖诸家俱是先朝遗民,一向聚族隐居,不与外人来往,婚姻更无庸说。就算可以通融,姓朱的年纪不大,家中有无尊长,是否可以弃了老年父母,远赘他处,永绝归省?还有这种土女情重爱深,习俗奇特,她既心许,必认定对方爱她。家中如有妻室,再要是个年轻貌美的,便认为此人爱情不专。她再爱上此人,对方不肯更改,或被当作有心戏侮,拿她开心,当时便是乱子。我看姓朱的如此轻薄好色,家中必有妻妾。好些难题,如何便说满话?”韦莱道:“你没听姓朱的说,带她姊妹回山做小么?”嵩云惊道:“这个我来在后,没有听见。照此说来,二女明知对方已有妻室,还要如此,可见心爱已极,加上我们人情,就有些难办事,也许还可化解,不必照她习俗去办,但也够麻烦的。都是你不好,姓朱的出洞,你正在附近,上前阻止还来得及。我偏恨他早晨无礼,有意旁观,直到赵兄走出,方始发急上前。我如晚到一步,就青衫老人不因这等人见怪,万一伤亡,赵兄面上如何交代?”韦莱急道:“这两个女魔头,我如何再肯独自见她们?再说,谁又料到会有这样荒唐的人?如今作成他得一美妇,不是好么?”嵩云把嘴一撇,说了一个“你”字,便不往下再说。转问赵霖,朱人虎家中情形,有无妻室子女。

赵霖早就听出事情严重,只打不出什么适当主意。闻言答道:“朱二弟人也颇好,文武俱还来得。但因独子,幼得亲庭钟爱,不免骄纵了些。村规素严,中年无子,方许纳妾,仍须正室心愿,向青老、村主声明,否则不许。全村少年男女甚多,尽管游行往来,常在一起,向无忌嫌,但除未婚情侣真心爱悦,保不定背人吐露心曲而外,从不敢有轻薄放浪之行。稍逾轨外,便为众所不齿,并且从此也无一少女再肯嫁他。愚弟兄一盟三人,只他娶有妻室。每次出山,有时虽不免于少年纨袴心性,似此荒唐,从来未有。闻说上着中婚姻中变,只要男的给些财帛牛马,便可了事,名叫遮羞钱。人虎家有老母爱妻,其势万无远赘他处之理。可否请云姊韦兄代为设法,说他病起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冒犯了人家,好在只说了几句错话,尚无别的谬举。如今自知不合,情愿赔些金珠财帛,与二女遮羞。如能使其息念,感谢不尽。”

嵩云微笑道:“照此说法,你和王兄俱都未娶的了?”赵霖点头。嵩云又笑道:“赵兄还替人说话,可知你也被人相中了么?”赵霖大惊,忙答自己闻声出洞,见状已经急怒,只见树下立有二女,休说交谈,连人也未看清。嵩云拦道:“赵兄休急,听我来说。山女多具性情,人更天真直爽。男女爱悦,认为理所当然,向不隐讳;不似汉人,有许多掩饰。尤其她这一族,最喜男子英俊勇敢,一经相中,便拼了性命,也非嫁与此人不可。对方如若坚持不肯要她,那没有本领,自顾无权无勇的,便守伺隐处,等男的走过,猛扑上前,拼死命将男的抱个结实,连哭带喊,苦苦哀求,要男的爱她。男的自是不顾,她一任对方打骂推扯,多么心狠手辣,也决无丝毫抗拒。这类少女,大部自信有几分姿色,貌美的多。貌丑一点,便自惭形秽,不敢向人求爱了。男子大都好色,见女的如此情痴,相貌又好,被她一路搂抱亲热,再见人家被自己打得花憔柳悴,遍体伤痕,自不过意。女的再要真拼性命而来,一任凌虐暴打,不将她打死,决不放手,打死固极容易,此女自取其祸,不算犯法,可是经此一来,男的如是山民,所有山女均认此人心肠太狠,从此不特无人肯嫁与他,遇到春秋佳日各种盛会,如祭神、寨舞舞蹈之类,全都无人睬他,岂不也糟?所以打到后来,女的尽管花容狼藉,一息奄奄,只要不撒手,男的便有回心转意之望,心软的男子,更早打不下手,答应她的请求。所爱如是汉人呢,前半也用此法,如觉无望,便自杀在男的面前。她事前如向本族声明,完全片面相思,与人无干,并非受骗,还可无事;否则所有山女全成仇敌,不代此女报仇,将男的虐杀,便永无已时。至于那有权力和本领,又顾脸面,像龙家姊妹这样的山女,又不同了。像姓朱的这样,本是男的自己招惹,不答应她,真是奇耻大辱,决不甘休。那遮羞钱,乃姬家人、仲家人、灯笼人等别种土着中的习俗。再说龙家累世积聚,又曾得过异人指点,发掘宝藏如山,奇珍异物不知多少,寻常财帛怎能打得她动,何况又是婚嫁大事呢!

“至于赵兄与二女并未交谈,何以也有纠葛?说来好笑,你的起因,恰与贵友相反。龙家姊妹本都急于嫁人。月姑上来本就觉着姓朱的人才不差,又是汉族,本就有点中意,只嫌他说话下流,心中不炔,虽也随同数说,恨并不深。巧姑却恨极这样男子,开口便骂。及至白猩子承颜希旨,将人抓走,不特月姑认为姓朱的是个有本领的汉子,生了爱心,连巧姑也减去好些憎恶。否则巧姑本领较高,最得老的欢心,全寨爱戴,白猩子又她驯养,就月姑作主放落,也必埋怨几句,这时赵兄如不走出,也可无事,偏在事前出洞。巧站见赵兄人品、本领、胆力、义气无一不比姓朱的胜强过十谙,当时倾心。你说没有交谈,也未细看二女,一心救人,就因你这一来,巧姑才格外中意。适才已当众明言,大有非你不嫁之概。这还是她随姊夫读过两年书,染了一点汉习,又恐你看轻了她,才请我来商谈作媒,否则当时便跟你进来,对面明言了。幸她不知你尚未娶妻,你对她又未开口,无词可藉,只要编上一套话回复,也许可以解免,如知你此时尚还未娶,再不要她,休想善罢。她们人多,均非弱手,更有好些胜人之处,与别的山人不同。赵兄虽然武功颇有根底,柳湖也有许多会家,真要双方翻脸为敌,尚不知鹿死谁手呢!”

赵霖曾见对方来势和去时那等神速,已知不是寻常,何况还有许多猛禽恶兽。再听嵩云如此说法,情知不可力敌,但又不欲示弱。便忍气强笑答道,“男女婚嫁,各凭心愿,如何强要嫁人?我并非看她不起,实为另有一点心志,不愿娶妻。生平不说谎话,也不愿假说已经娶妻,来作解免。反正人各有志,她虽武勇,能奈我何?就朱二弟戏言生事,自己不好,但他原说娶她为妾,随往柳湖同居,并未以无妻骗她,更无入赘他处之言。请云姊转告,小弟此生恐不会有家室之想,入赘外人更是山中厉禁,万无此事。至于朱二弟呢,既蒙真心相爱,便照所说,屈为小妾,同去柳湖如何?”嵩云笑道:“赵兄说得好轻松呢!她们如肯讲理,倒好办了。我本已料到这媒人不好当,也只防到赵兄已有妻子,山女虽然貌美多情,赵兄未必薄幸,遽舍结发。却没想到赵兄在三人中年纪最长,会未娶妻。为人又极光明,言行如一,不事欺诈,固是极好。但那巧姑刚愎固执,如知真相,益发不肯罢休,未来难关,可就多了。话虽如此,以赵兄这样人,又是我家的上客,决无任人劫走之理。即使归途有什阻碍,我和小世弟不论明帮暗助,也必赶去,必不袖手。倒是你那朱朋友,实无人愿管他的闲事。好在此举本出于他心愿,只好由他自去了。”

赵霖答道:“云姊盛意,小弟感谢万分。只是愚弟兄三人誓共死生,单独回去,拿什颜面去见他老母妻子?如仗云姊、韦兄之力,解去山女纠缠,自是幸事,否则我们三人只好和她一拼了。”

嵩云微笑不语。韦莱道:“赵兄为友义气,令人可佩,只恐别人未必肯和你同生共死呢。”嵩云道:“赵兄成见颇深,好在事情还早,并非应在今日,由我去说,或许缓兵一时,到时再说吧,现在争论做什?天已傍午,他们三位由昨天起还未吃过东西,还是请他三人相见之后,再由我引见家母,也许能得一点帮助,不比呆在这里说空话强些么?”赵霖最惦念的就是王谨,闻言喜间道:“王三弟也痊愈了么?”韦莱道:“王兄人极好,比姓朱的大不相同。体质秉赋,也还不差。因中毒较重,昨晚赵兄归卧后方才醒转。也和赵兄一般义气,一醒便知遇救,向我称谢,直问同来二友踪迹安危。经我劝说,告以经过,才稍放心。他又肯听话静养,分明已复体痊愈,却未妄动一步。固然所住石室深居地下,外面有什么声息不易听到,但其为人谨厚,好些地方均可看出。我想姓朱的已经见过,后洞底层甚深,上下讨厌,莫如我去请王兄上来,就在这里相见,稍谈一会,再唤姓朱的出来,一同去见师娘如何?”

赵霖昨晚曾在洞中细查,除里外间石室外,别无通路。闻言才知后洞甚大,并还藏有极深的石室。由于主人有好些难测之处,因而想起主人师徒母女俱是仙侠一派的异人,区区山人,自不在话下,何以嵩云那等说法?语气间并还颇有顾忌之处?久闻山人中颇有精通巫盅邪法的妖人,二女既能役使猛禽恶兽,必是这类妖邪无疑。同时又想起白猩子的厉害,适才不合为了朱人虎负气,把话说满,似此妖邪,岂是人力所敌?心正犯愁,韦莱早往后洞走去。

嵩云笑道:“我知赵兄义气,但此二女俱有惊人本领,家母又不肯与她破脸,故此脱险较难。小世弟原可稍助一臂之力,无奈他因贵友言行不谨,认定是个素不安分的无耻小人,执意不肯助他脱身。他又说得有理,我不便相强。我知他的特性,我表面附和,实则我另有一番计算,赵兄幸勿介意。请想三位同来作客,却不能同归,我们作主人的情何以堪?休看形势危急,你还有两层救星,均还未见,焉知不破例相援呢?”赵霖这才想起,主人对于青衫老人甚是推崇,本领必定更高。照前年初遇时情景,当不至于坐视危难;何况一行三人,又为访他践约而来,怎么也不会袖手不管。想到这里,心中略宽,便向嵩云谢了。

朱人虎原因秉赋较差,又非童身,中毒虽较赵、王二人为轻,痊愈独晚。他先在方竹涧危石古松之上瞥见王谨由壁间松手下落,正惊急间,赵霖飞抓已经发出,将工谨抓住。他知赵霖飞抓手法神妙,觉着王谨有救,心方一喜,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耳听头上疾风飘过,有人暴喝之声,也没听清来人说的什话,便已昏迷过去。等隔了些时醒转一看,身卧山洞石榻锦茵之上。石室广大,顶上悬有玻璃灯两盏,照得满室通明。器用陈设,全部雅洁精美,好些俱是未见之物。想起经历,直如梦境,心甚奇怪。刚刚坐起,待要下榻寻人询问,忽听隔墙笑语之声。跟着便见一个长身玉立妙年女子,由一座晶乳结成的屏风后面转了过来,见面便先含笑问道:“你好了么?”也是朱人虎背运,所居正是嵩云的卧室,陈设虽不似寻常闺阁,却也不免华美。当遇救时,主人见他在三人中受毒最轻,无须连乔在侧守伺,无意之中将他安置在此。这时嵩云本和韦莱同来,查看三人病况,并告以午后始出之言,以防少时出洞,遇见山女盘问来历。初意并未想到会被山女看中,只防对方间出青衫老人之友,又生枝节而已。为想省一点事,便令韦莱去看王谨,独自走进房来。素性倜傥,又以昨晚和赵霖一谈,因人重友,对于朱人虎也认为和赵霖是同等人物,一进门便带着笑容。

朱人虎年少翩翩,风流自赏,所经既奇,又见对方珠颜玉貌,美艳如仙,笑语温柔,情颇亲切,一时误会,以为刘阮之入天台,情致当必与此相类。当时心醉神移,始而是目注嵩云,只管呆看,简直答不上话。嵩云侠肠天真,尚以为他劫后回生,身居异地,乍见生人,难免惊疑失次,并未想到他还有什么心思。二次又笑问道:“你昨日中毒,遇救来此,我间你好了没有?醒来身上还痛不痛?你怎不开口,只顾看我做什?”朱人虎正当初惊遇艳,目眩神摇之际,并未把对方的话听完,只听到了未两三句,越认为玉人既容平视无忤,所说又那么柔情款款,语极关切,先前所料,决不会差。也不细想因何至此,对方一个绝色少女怎会独居在华美清洁深山古洞之内。闻言心神一荡,竟情不自禁,开口便错,虽未有什轻薄举动,话却难听。

嵩云这才明白过来,如换往常,朱人虎休想活命。总算他不该横死,嵩云虽然性刚疾恶,却极重情面,昨晚与赵霖谈得十分投机,又问出三人是青衫老人之友,看在这老少二人分上,心虽鄙恶,并未翻脸。当时又好气又好笑,只把脸一板,听他到底还胡说些什么,再给他个小没趣拉倒。如照嵩云心意,挨上一顿骂,丢个小人,也不致生出后来那些乱子。偏巧话未容他说完,便吃韦莱走来撞上,自然大怒,当时便要发作,嵩云知他疾恶更甚于己,下手又辣又快,知道不好,忙喝:“莱弟不可,这等人何值计较,理他则甚?你不听姊姊的话么?我们走吧。”急匆匆拉了韦莱就走。已经转过屏风,又独自探头,回顾朱人虎道:“少时洞外如有什响动,你不可跑将出去。过午自有人来,引你去见同伴。再如冒失,休怪我们为德不终。”韦莱按着一肚怒火,见嵩云回身叮咛,不禁怒道:“这等无耻小人,管他则什?”随将嵩云催走。嵩云听韦莱说,王谨仿佛还好。试独自寻去一看,果然人品心地均好,只比赵霖还要拘谨。因此师姊弟对于赵、王二人十分看重,日后成了至交。

可笑朱人虎一点没看出风云气色,反因嵩云转身叮咛,直生遐想。又听嵩云、韦莱姊弟相称,误认作同胞姊弟。先前嵩云一任自己表白心曲与相爱之意,始终不曾翻脸,必定有意于己。偏巧被他兄弟走来撞见,心中不快,也是常情。女人家原有几分做作,况又当着他家的人,自然不便明通情悸。临去又复回头,可知相爱一往情深。可惜乃弟撞来太早,连姓名和自己怎得到此均未及问,便被引走。照此情景,少女少时必要抽空寻来无疑。万一果和刘阮一般艳遇,或是能将此女娶了回去,岂非一桩极美满的佳话?只管胡思乱想,打着如意算盘,苦盼少女不至。忽听外面禽鸣兽吼,沙石惊飞,势甚猛恶。朱人虎心疑当地必在深山兽窟附近,因听出野兽甚多,既担心少女,恐其被困受伤,又想讨好,自见本领。加以醒后体力强健,似乎胜常,本就动心,跃跃欲试。又一眼瞥见自己所用兵刃暗器,全在右侧一条大理石条案之上,过去一看,案上还放有几件奁具,物俱华美,隐闻香泽,知是美人常御之物,更起遇思。等把兵刃暗器佩好,就这稍微把玩的工夫,外面烦嚣忽止。心中还恐错过献身讨好的良机,未暇寻思,兴冲冲往外便跑。所居洞室在后洞深处,本极隐秘,生人不知门户启闭之法,极难走出。也是合该有事,嵩云、韦莱出时,只顾说笑争论,一直走出,没有关闭重要门户。朱人虎人又聪明灵巧,听出兽声是在前面,竟被他由屏风后走出,寻到通往前洞的一条捷径,连赵霖所居外间石室甬路也未经过,便已走出。

到了洞外,正遇见月姑、巧姑二人在孤峰下面闲立观瀑。二女生相本来甚美,装束又极华丽,臂腿全都赤裸,粉腿光致,玉肤如雪,与满身珠光宝气交相辉映,越显得花容玉貌,艳绝人间,比起先遇少女,又是一种风光。朱人虎时常往来边陲寨墟之中,边俗蛮风俱颇通晓,以为山女多喜嫁与汉人,最易引逗,人如调戏,有的转以为荣,极少翻脸。虽觉深山之中所遇三女俱是国色,装束也各不同,仿佛各族都有,在此杂居,心中不免惊奇。但色欲蒙心,只顾注视二人,目眩佳丽,树上蹲踞着那么三个猛恶无匹的怪兽白猩子,竟未发现。当时越看越爱,冒冒失失走上前去,把以前在竹笼山人口里学来的几句下作上语说了出来。先自夸人品和富有,又要二女嫁他为妾,随往柳湖,享福快活。头一个巧姑先被惹恼,还算月姑见他径由嵩云姊弟所居洞内走出,算计必有瓜葛,因顾主人情面,暗止巧姑,不令发作。朱人虎如看出二女面色不善,已有愠色,就此怯退回洞,也可无事。偏因素常轻视山人,毫无戒心,反觉美人轻嗔薄怒,更加妩媚,撩人情思,不但未有退意,话更癫狂。一面问先见少女叫什名字,是否相识;一面便伸手想抚月姑玉臂。二女听出他问的是嵩云,才知与主人并非相识,只不知怎会由洞内跑出。已经去了顾忌,朱人虎再一伸手,益发激怒。只娇叱一声,便吃两只白猩子分抓手足,擒上树上吊起,吃了大亏。后见赵霖出援,嵩云、韦莱双双飞来,才看出山女养有恶兽,固非易与,便这一双少年男女本领,也比自己胜强得多。因赵霖与主人称谓亲切,心中奇怪,追忆前情,这才想起昨日突中瘴毒,被当地主人救转,赵霖必是先醒,与主人谈投了机,所以如此亲切。自己不合中了书毒,风流自赏,受人救命深恩,连姓名都未通问,便误认身入夭台,说了许多无理的活。出来才惊国色,再逢绝艳,又闹下这一场笑话,吃亏丢人。赵霖虽是盟交至契,自家兄弟,终是不好看相。朱人虎越想越惭愧,简直无以自容。嗣见赵霖将自己捧向榻上放落,只顾查看伤处,一言未发,后又匆匆赶出,料定事还未了,少时拿什面目去见主人?伤处敷药以后,痛虽稍减,肿仍未消。赵霖又一去不回,不知下文如何。

朱人虎方在惭愧难受,忽听屋外有人走来说道:“似令友这等人,小弟实不敢比于朋友之列。王兄请自进去,把月姑之事告知,唤他同往洞外,会齐之后,往小流洲水阁上,吃完酒饭,同谒见我师娘,再看他的运气如何吧。”随听另一人低语了两句。前一人还未答话,只冷笑了一声,便自走去。听出一个是先遇少年,答话的人正是拜弟王谨,已知道前事。想起三个人结拜,只王谨先辈是赵氏家奴,出身微贱,本觉不称。无如赵霖约他在前,又是大哥居长,村中更是习俗难移,照着祖遗村规,原不许人论什门第,当时勉强承诺,后见王谨恭谨小心,凡事退让,永不逞能,日久相安,除偶然想起未能免俗而外,平日情分,也颇亲切。赵霖更是喜他,无事不借,仗着受村入、耆贤爱重,最得众心,日为王谨扬誉增重,近几年来,村人对王谨也全加了礼敬。固然赵霖处处提携,一半也是他对人谦恭诚恳之故。本是一盟弟兄,原无所谓,谁知三人同出,只自己一个丢人。他不同来,单是赵霖在场,也还无妨,身是二兄,偏现世在他眼里,真个愧死!

正愧悔间,王谨已经走进,唤道:“二哥复原了么?”朱人虎不知王谨因他素常好高性做,永不吃亏服低,恐其负愧,问的乃是昨日中毒的事,一时愧忿交集,脱口答道:“愚兄虽是无状,这两山女率兽伤人,也决非什么善类。此番回山,我必访出她部落所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王谨已听韦莱告知经过和两山女的来历,知道其曲在朱,与人无干。就算山女太凶,甫受人家救命之恩,醒来便开口调戏,又当何说?因他为人护过,不便劝说,便笑答道:“我不是说这个。二哥可知我们弟兄三人,全都九死一生么?”朱人虎本不及向主人询问经过,后又只顾气急羞愧,通未想到前事,便间道:“昨日我在悬崖险石之上,似闻一股异香,人便失去知觉。醒来见一少女,才知昏卧了一夜,未得细谈,和你说话那人,便来将她唤走,详情尚未知悉。如今想起昨日经历,实是奇险。休说是人还昏倒,便好好的,那等奇险所在,要把我们三人全救上来,也是极难之事,我听你和他们还谈得来,想已听说过了。”

王谨随将遇救详情告知。并说这里不特主人全家俱是异人,所豢神兽连乔和新收服的碧狳尤为灵异。幸与青衫老人有交,特蒙厚待,诸多优容等语。朱人虎此时已成斗败公鸡,盛气**一齐消散,便王谨不规劝,也不敢胡来了。闻言知他乘机警告,虽是好心,终觉愧对,作声不得。王谨看出他意有愧悔,才说:“先因中毒,不至下午不能进食,迟到现在,大哥和主人均在门外等二哥小弟出去,同往小瀛洲,用完酒饭,去见主人之母陈老夫人。我们去吧,听说大哥和主人还有事等二哥去商量呢。”朱人虎此时实在无颜再见外人,无如身在人家,无处逃避,变成了个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同时又觉腹饥思食,没奈何,只得垂头丧气,立起身来。王谨也没法深劝,相偕同出。

到了外面,韦莱未在,只赵霖和嵩云谈锋正健,见二人走出,迎将过来。赵霖自向朱、王二人执手慰问,便是嵩云也因赵霖再三求告,极口代朱人虎分辩,说他向未如此荒唐,必是中毒昏迷时久,神志失常之过,嵩云不好意思,只得应了,所以见了朱、王二人,依然笑语从容,和没事人一般。朱人虎经赵霖引见之后,心始稍安,终是愧极。赵霖便问二人:“可见韦兄?”嵩云笑道:“小世弟性情固执,他出来在前,你和我谈天,背向洞口,故未看见,已经先往相候,且自由他。但小瀛洲须由最前面危崖夹谷之中走进,谷径迂回,离此还有数十里山路,就此缓步前去,未免需时。如请三位快跑,既非待客之道,而龙家姊妹所豢禽兽,颇为珍奇通灵,尤其忠心主人,极喜立功讨好,适才的事已有闻知,便二女不曾使命,也保不定隐伏去路,骤起发难。有我同行,三位又均非弱手,虽然无碍,无如这些东西全都凶狡好胜,一经发难,不得不已,为数又多,一个不巧,反使我们当主人的难处。三位在此作客,当双方还未破脸以前,不犯与畜生计较。适与小世弟商议,如由地室间道前往,一则路远,一则又显示我们怕她们。惟有故作不知,改命阿雪与新收神徐阿碧前来接引。到时请令友朱君独骑阿碧当先,赵、王二兄同骑阿雪,小妹步行断后。这两异兽均能震慑禽兽,除却修炼千年以上,功候极高,得有真仙传授的仙禽神兽而外,任多猛恶之物,十九闻声胆寒,望影而逃。如先使其知难而退,免却多生枝节,并还不失体面,岂非两全?”说时忽见日光底下有两团大小影子,由最前面电射星驰而来。前面一团,看去甚大,色如翠绿,映日生光。后面一团,色白,要小得多。快慢却一样,首尾相衔,飞行迅速,相隔又甚远,乍看宛如碧云飞渡,白虹泻空,看不真切。嵩云笑道:“这东西真个可笑,这么一点的路,共总片刻之间,也不放心它小主人,竟连那婴儿也带来了。”

浏览 器上输 入: w ww.6 9 z w.c o m看最快的章节

喜欢蜀山剑侠传外传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蜀山剑侠传外传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地狱归来之最强战神甜系小萌仙模拟:诸天万界,江大善人的崛起帕克的木叶经济史网游之骷髅也疯狂李恪:这家没我,要散选择白月光后,霍总肠子悔青了星河炼不明不清我在大唐做战神都市之王牌仙尊脱离奴籍后,长姐回家种田了四合院的大力钓鱼佬满级大佬修仙日常绝世邪神杀出丛林神凡小村医木叶:准备叛逃,系统来了极品野医出生荒古世家,你说我没背景?
经典收藏我算命主播:每日三卦,完事下播华娱从2002开始穿到八零后我成了锦鲤权海沉沦重回八零小辣妻四合院从美好生活开始萌宝当家,我帮妈咪钓总裁快穿之气运剥夺系统妙手医春想当老师的我,被迫加入十二纹章我为猎手穿入史书:她竟手握名人卡牌在他偏执的心上撒个野四合院:贾东旭老婆孩子热炕头重回1987:从养殖开始致富南荒统帅陈河图唐莹久婚成瘾:陆少情有独钟末日?宅舞冒险军少枭宠之萌妻拐回家多子多福,我打造三千校花女团!
最近更新重生都市最强反派,绝不当舔狗!红月世界疯狂roll点觉醒:这么猛的辅助哪里找!逆天改命:纵享官道无疆高武:表白女帝后,领悟无双剑道AMT臆想录启源王座我:极境一出,无敌九天十地卿本佳人,别来逗我叛出队伍加入张起灵,你们在哭啥高武:开局觉醒武神系统重回1975年人在鹰酱写鸡汤,全民求我当总统师娘赐我神龙血鲲鹏臂我天下无敌逆转因果倒寻因双穿:魔女阿姨放过我!乡野村花分手回岛,大海成了我的黄金渔场神豪:无限升级,钱根本花不完!我都重生了还怕谁
蜀山剑侠传外传 还珠楼主 - 蜀山剑侠传外传txt下载 - 蜀山剑侠传外传最新章节 - 蜀山剑侠传外传全文阅读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