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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成为一个传奇(《功名》乌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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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先知?

帕里黛说先知被景琼给囚禁了起来的,怪不得上山一路上没有怎么见到护卫,更没有在这个山洞前看到负责看管的兵士,就是现在让这个肥硕的不成样子的先知自己走出这个洞,他都未必能够做到。

先知是个肥硕无比的大胖子!

可先知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但是赵旭瞬间就想明白了,景琼果然聪明,也果然狠毒。这世上最好的看管一个人的方法, 莫过于此,让一个人一直的吃,不停的吃,想吃什么吃什么,一天到晚吃个不停歇,还不让他运动, 吃了睡睡了吃, 那么他必然很快的就会肥胖起来,直到他自己被自己身上吃出来的肉给羁绊着不能走动一步, 迈不开一脚,翻个身都喘气,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费力的时候,你就是不再囚禁他,他也被自己所拖累享受不了那份自由了。

以先知现在的样子,赵旭几个就是抬,到了这个洞口也会被卡住出不去。

赵旭看着这位刚才来这之前还在自己心中无比神秘又崇高形象饱满的先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知,先知!”帕里黛轻声叫了几下,床上的这座“肉山”没有丝毫的反应,赵旭觉得恐怕在这山洞里放炮仗,都未必能惊醒先知。帕里黛看看赵旭,叹了口气。赵旭问:“那,先知有没有说过, 他来咱们这里之前,他是做什么的?他那边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从来没有说过, ”帕里黛知道赵旭是想岔开话题,减轻自己的失望:“你说, 现在还有什么方法能阻止景琼?”

任何人都接近不了景琼,任何的军队只要在景琼那个塔楼顶部怪异的铁叉子攻击的范围内,都会被风雨雷电给摧毁,带兵前来无异于送死,就是近身,那些回鹘兵手里的黑色兵器也会让没有防护的人乖乖束手就擒。

赵旭也无计可施。

帕里黛见赵旭深锁双眉,握了一下他的手说:“算了,这就是命运。总之我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帕里黛说的深情款款,赵旭伸臂将她抱住,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无限依恋,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景琼?

这时洞外面忽然光芒刺目,在洞里都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远处一片的呼喊声,帕里黛猛然和赵旭分开,脸色惨白:“难道是景琼成功了吗?”

忽然两人都听到一声怪异的哼声,赵旭连忙一瞧,床上的先知睁开了眼睛, 喉咙里发出了牛叫一样的声音。

帕里黛急忙过去, 叫道:“先知,先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景琼将那四个大叉子竖起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然而先知没有说话,还是在喉头发出了闷闷的声音。赵旭知道这人可能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看看洞里什么也没有,用布将眼睛前面挡了一下,走出洞外,薛宗义几个跟着,越往洞口越睁不开眼,外面犹如有好几个太阳同时在天上照射,山形林木几乎没有阴影,远处不间断的传来各类野兽的啸叫和鸟的尖鸣,赵旭又急忙的退回洞里,说道:“不能在外面停留,否则导致眼盲。”

大家无奈折返,赵旭说:“不知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但是咱们要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薛宗义问:“那咱们往哪里去?”话说出口,薛宗义觉得自己说的这一句完全多余。

这时帕里黛在里面叫了一声,赵旭急忙进去,帕里黛失望的对赵旭说:“先知又睡过去了。”

赵旭觉得这个先知即便醒来,恐怕什么也说不出了。求人不如求己,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昏睡比清醒时间多的先知身上是不现实的,可是自己现在该怎办呢?

这时众人眼前慢慢的光线变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忽然从明亮中陷入黑暗里,眼睛适应不了,可骤然间,眼前又忽然刺眼的亮了起来,赵旭几个急忙的将眼睛闭上。

但是瞬间眼前的一切又转换成了黑暗。就这样忽明忽暗的持续了好几次,众人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可是等了一会却没有再起变化,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惧的神色,薛宗义忍不住骂了起来。

苗本初忽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快步到了洞口,而后迅速返回,说道:“有一百来个回鹘兵过来了。”

众人这时已经能听到马蹄声声,帕里黛对赵旭说:“你们赶紧走,快躲起来,这些兵肯定是景琼派来的。”

赵旭问:“那你呢?”

帕里黛摇头:“我是公主,我经常来这里,景琼不会将我怎么样。”

“可是……”

赵旭没有说完被帕里黛打断了:“我没事。这是我的宿命,你们快走,到安全的地方去。”

多说无益,赵旭让薛宗义几个往外走,帕里黛看出了赵旭对自己的恋恋不舍,伸手拉住赵旭,深深的和他一吻,抚摸着赵旭的脸说:“我的情郎,请你保重。”

赵旭回吻了一下帕里黛,盯着她迷人摄魄的眼睛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些回鹘兵果然是朝着山上来的,只是山路狭窄,要上山只能步行,他们看到了赵旭几个,一边追一边喊。赵旭四个朝着山上一直跑,帕里黛站在圆圆洞口外,见赵旭几个消失在视线里,再看远处塔楼那里,塔楼上面四个黑乎乎的铁叉子一样的东西,果然已经完全耸立起来,在月色下泛着黑黝黝的光泽。

远近山林中动物的啸叫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的飞禽起起落落,有的还从赵旭几个头顶急促掠过。眼看着就要到了山顶,但似乎已经前无去路,苗本初忽然站住,回身望着山腰的回鹘兵士,薛宗义低声叫道:“快走!”

“你们走,”苗本初将蒙在脸上的布巾扯下,往山崖下一扔,十分冷静又决绝的说道:“我早就该死了。”

“苗本初!”在最前面的赵旭发觉不对,也喊了一句,苗本初回头,面对赵旭全身肃立,伸直了双臂,手掌各自紧握,拳头合拢,两个拇指对着赵旭竖起,再缓慢的互抱,做了一个喏的姿势,弯腰对着赵旭点了一下头,再不看赵旭,双手举起一块石头,对着追来的回鹘兵扔了过去。

苗本初这是要断后。“走!”赵旭知道他心意已决,愤懑的吼了一声,往前快跑,薛宗义也跑了几步,忽然也站住了,他也一把扯掉面巾,将手里黑色的兵器敲得“釭釭”响,往下面一扔,又拎起身边的石头往下砸着,嘴里放声的大骂回鹘兵:“你娘,你祖宗砸死你们这些杂碎!”

“追你娘的追,老子又不是女人!”

那些回鹘兵手里拿着兵器对着苗本初几个,但是一点作用没有,薛宗义哈哈大笑:“孙儿!你祖宗头上也有这个黑锅盔,你们拿你亲祖宗没法弄,哈哈哈……”

陶泽元这时也站住,和苗本初薛宗义一起,薛宗义问:“你怎么不走了?”

陶泽元说:“你怎么不走?”

“我他娘的东奔西跑了半辈子,跑够了,这会不跑了!”薛宗义说着看向山顶,见赵旭回身在群鸟乱飞之中看着自己几个,胸中热血澎湃,吼道:“防遏使,我让你看他们玉体横陈!”

赵旭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苗本初喊道:“五王子快走!”

陶泽元也在喊让赵旭快走。赵旭深吸一口气,心情似癫欲狂的往前面跑去,将薛宗义苗本初陶泽元和回鹘兵的喊杀声抛在了身后。

芨芨山山峦起伏,树木茂密,赵旭跑了一阵,忽然一阵轰鸣声,一条几十丈宽的瀑布拦住了去路。身边是陡峭的石壁,前面已经没有去路,赵旭看看深不可测的瀑布下方,再抬头看看夜空中密集飞来飞去的鸟,纵身跳了下去。

“轰”的一声,赵旭落进了瀑布下的深潭,一阵的翻滚,激流又将他往前推,前面又是一个瀑布,他再次坠入深潭,这样三番五次,赵旭终于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旭昏昏沉沉的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给惊醒,他竭力睁开眼睛,眼前昏花的一片,身子一晃一晃的,原来河水将他推到了岸边,但是半截身子还在水里泡着。他往前爬了一爬,耳中又是一阵轰鸣,翻过身一看,见天色已经泛白,自己也不知置身何处,远处的山林不知为何燃起了火,浓烟滚滚之中,无数的灰烬被热浪吹得到处飞散,还有无数动物四处奔跑,天上的飞鸟也更加密集。

那个嗡嗡的声音是景琼那座塔楼上发出的无疑。也不知道苗本初他们三个怎么样了?还有另外两个在死人坑对面等着的兵士……

帕里黛这会恐怕已经回到塔楼了吧?那个发疯了的景琼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

赵旭看着眼前的这宛如末日一样的景致,再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怅然无力的苦笑了一下:薛宗义苗本初陶泽元几个留下断后,保护着自己跑了,可自己这会又能做什么?

赵旭跌跌撞撞的顺着河岸往前走了一段,看到河水里有个黑色的棍子有些眼熟,过去再瞧,竟然是自己跳下深潭的时候抓着的那个回鹘人的兵器。他将这个黑色的铁棍杵在手里,往前越走,感觉越来越热,烈火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股黑白相间的烟直冲云霄,他绕过去看到那股大火竟然是从地面冒出的一股黑乎乎的水里烧起的,白色滔滔的河水竟然不能将火势熄灭,被黑水燃起的火蒸发成白色的水气一并的飘了起来。有许多的鸟从上空飞过,因为被烟呛着,噗噗的掉进了河水里。

原来这不是黑水,而是地下的黑油。

那这里是芨芨山?这是野马河?那自己这会该去哪里?

他自小心思多变,懂得权衡,遇到一件事心中略一思索,就会有好几个解决的方法,只需按照最好的去做就行,可这会却完全的茫然,呆呆的透过火光对着起伏的山峦出神。这时天空密集的鸟忽然叽喳惊慌的分开,倏地一只巨大的黑鸟蒲扇似的从空中悄无声息的落下,快到地面时,巨翅下的风将河水搧的卷起了波浪水雾,河岸上的树身摇动,树叶坠落,发出了咧咧声响。

这黑色巨鸟从赵旭身后落下,赵旭大惊,往前奔跑几步,下意识的弯弓在手,可是腰间已经无箭。在黎明阳光的照射下,眼前这只大鸟身形甚巨,站在那里足有两人多高,全身黑色羽毛丰满华丽,犹如黑色的绸缎,整齐排列,如同裁剪修饰过的一般,长喙锐挺若钢,闭合着就有拃宽,两只眼睛如同大碗,黑乎乎的如有魔力,盯着赵旭如同人的眼神一样。赵旭再看它的两只腿,简直堪比大象腿粗壮,腿下面的两只爪子宛如簸箕,爪尖锋利快似剑芒。

这黑鸟既威武又凶悍。赵旭心里刚骂了一句祸不单行,黑鸟突然挥起翅膀对着他就是一下,顷刻间一阵狂风,赵旭只觉胸闷气短,急忙往后翻滚,手里将黑棍紧握,正要有动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有些愣了。

这时这巨大的黑鸟“嘎”的叫了一声,声音刺耳,在山谷里回响,赵旭大叫道:“嘎嘎!你是小黑!你是那个黑乌鸦!”

“嘎!”黑鸟又叫了一声,赵旭仔细再看,心里大喜,将手里的黑棍扔了,往前几步说:“是我!就是我!你认出我了!哈哈哈!你怎么就认出我了?你眼睛真尖!”

这黑鸟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赵旭,点了一下头,赵旭喜不自持,心说飞禽走兽总有异于人的感知,它不知道在空中是否认出了自己,但可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就辨识出了自己也未必可知。赵旭走到黑鸟跟前伸手抱着它的巨翅,嘴里笑道:“真没想到啊,你竟然长的这么大了,他娘的真是人生,不是,真是鸟生何处不相逢啊!”

黑鸟见赵旭对自己亲热,将头伸过来和他磨蹭,形态宛如老友,猛地将赵旭一翅膀又搧的爬在河里,赵旭哈哈的大笑,躺在那里不起,伸手撩水往它身上泼,但那些水沾到黑鸟翅膀上就自行滑落。

一人一鸟玩闹了一阵,黑鸟俯身,两只翅膀展开,赵旭不明就里,黑鸟又嘎嘎两声,赵旭挠腮道:“干什么?我又不是春秋的公冶长能解百禽之语,这好几年没见,你嘎嘎两声我也不懂。”

黑鸟仍旧俯身,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又看赵旭,赵旭纳闷,说:“你要走?不是,你要我和你一起走?可我没有翅膀——啊!你是要我骑着你带我飞!”

黑鸟一听又嘎了一声,赵旭童心大起,抓起黑棍就要过来,黑鸟却抬起爪子抓住黑铁棍,“唰”地一下扔到了一边。

“你认识这东西?你不喜欢它?我拿着有用呢。”赵旭连说带比划,黑鸟才让他重新拾起黑棍,等赵旭爬上它的背,黑鸟向前几步,宛如奔马,翅膀展开,顷刻之间,赵旭只觉身边风声呼啸,视野一亮,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已经随着黑鸟到了半空。

风声咧咧,天地尽在眼前,河川只在脚下,赵旭胸中舒展,快意无限,不禁的长啸一声,还不觉得飞跃山峦几重,黑鸟就疾冲而下,赵旭仔细看,眼前的不是自己当初爬行觅食的山峰又是何处!

一人一鸟瞬间下落,黑鸟站稳,赵旭下来,正是当初和黑鸟分别的那个地方,只是此时山上山下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各种飞禽走兽,见到黑鸟都服服帖帖,犹如俯首称臣一般。赵旭大奇,问:“你不会是做了他们的皇帝了吧?”

黑鸟将喙侧过,宛如人表示骄傲一样,赵旭又笑,说了句好,你真行!而后往一侧山洞走去。洞里面黑鸟父母的尸骸还在,赵旭又是一阵祭拜,心说一饮一啄,都是天命,当初就是得到黑鸟帮助自己才能脱困,如今又是如此。

时光荏苒,往去还来,呜呼!

黑鸟见赵旭这样,在一边静静呆立,等赵旭祭拜完毕,带着他出来,那里却有两只野兔,显然是黑鸟抓来的。

赵旭将野兔剥皮,生火烤了,看着山上山下光各式各样的鸟儿,恐怕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嘴里一边吃肉,一边问道:“它们是不是都被这个弄得没地方可去,就来你这里了?”

赵旭说的就是那个黑色的铁棍,黑鸟嘎了一声,赵旭怒道:“一个人疯狂到让飞禽走兽都遭其害,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赵旭说着紧皱眉头,看着火苗发呆,他似乎想起到了什么,可是又急忙的抓不住要点。吃饱之后,赵旭和黑鸟晃悠悠的到了当初跌落的那个深坑上面,四处寻找,弄了些树皮藤蔓搓成绳索,在上面固定好,他拽着下去,到了坑下,对着那里的两具尸骸祭拜一番,心说你们也许真的就是帕里黛的父亲和叔叔,拿了个能留声的罐子让你们族人当做宝贝,现在就保佑我一定将你们那个犯了疯病的侄子给杀了,免得你们回鹘人遭殃,也免得天下生灵从此涂炭。

赵旭做完这些,站在下面望着头顶,黑鸟在上面搧了一下翅膀,忽然赵旭一蹦而起,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

赵旭迅速爬上崖顶,让黑鸟带着自己,找到些残存的野牛野马杀了,剥了皮,而后将牛皮割成细条作为绳索将这些皮紧紧的穿在一起,做成褡裢模样,再骑着黑鸟到了那黑油燃烧的地方,先用这个巨大的褡裢兜了河水,让黑鸟试着抓起飞行,果然能行。虽然巨大的“褡裢”有些滴漏,但不影响使用。他再削了树杆做成箭簇,试射几次,觉得达到了效果,再看天空,听着远处嗡嗡的声响,心说疯子景琼,你姐夫我今晚就让你上西天!

狂风肆虐,无星无月,已是子夜时分,高耸的塔楼上四个黑色粗壮的长叉矗立,和中间圆圆的水晶相互辉映,一个容貌俊美身着锦衣的男子独自一人站立塔顶,对着远处山峦眺望,不知在冥思什么。倏然,他觉得脸上一湿,以为是天要下雨,但鼻中嗅到的味道不对,心中大惊,抬眼望天,一眼就瞧到一只黑乎乎的大鸟正在头顶上方盘旋,他正要拿起兵器驱赶,只见那黑鸟巨大的爪子瞬间往下丢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呼啸着径直落下。

锦衣男子面色惨变,嘴里大声的呼喊咒骂,疾步跑到一边,伸手在一处扭动着,那四个黑黜黜的铁叉瞬间对准了夜空里的飞鸟,但飞鸟瞬息之间滑翔到了一边,锦衣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动作,黑色大鸟丢下来的东西铺天盖地的从空中落下,在“啪”“噗通”“哗啦”的响声中,黑色的液体从褡裢中飞溅,沾满了塔楼顶端和他一身。

锦衣男子大惊失色,对着黑鸟歇斯底里的喊叫了一声,他惊恐的发现,这硕大的黑鸟背上竟然有着一个人!

这人正在弯弓,将一只带着火苗的箭往塔顶射!

黑鸟上的男子正是赵旭!兵出险招,出其不意放才能攻其不备,他本来想过先搜寻帕里黛和薛宗义几个,但是又怕打草惊蛇,若风吹草动,机会一旦失去就不再有了,于是让黑鸟抓起满是黑油的巨大褡裢,趁着月黑风高飞到了塔楼上方,再将褡裢里的油丢下。

果然一举成功!赵旭看着景琼气急败坏却毫无办法的脸,将火箭毫不迟疑的对着塔楼顶射了出去。

“轰”的一声,塔楼上面顿时火光冲天,没有一处不燃烧,就连景琼本人身上也是火。

赵旭见得计,就要对着景琼再射,却看到满身是火的景琼跑到一处,那四个巨大的黑铁叉子连同水晶顿时就对准了自己。赵旭急忙叫黑鸟躲避,黑鸟一个俯冲,一下就到了景琼的身后面。

景琼顿时失去了黑鸟的踪影,他眼前身后都是熊熊烈火,知道这些燃物是地底涌出的黑油,水也无法将它们熄灭,这会也没有了扑灭的可能,什么都来不及了!景琼在烈火中疯狂的喊叫着,将所有的机栝都启动,顿时塔楼上方雷电轰鸣,一道刺目的光华从塔楼直射黑黑的云霄,将整个的黑夜都给割成了两半,那道一条线一样的光瞬间又膨胀,变得水桶粗,而后又变的如同水井,夜空中发出了滋滋啦啦噼里啪啦轰隆轰隆交杂的声响,震耳欲聋,让附近奔涌出来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道光却没有来得及继续变粗,就急剧的收缩。塔楼顶的巨大的水晶在烈火中“噌”地裂成两半,景琼面目愤怒的变形,嘴里疯狂的叫着,终于整个人被烈焰彻底的吞噬。

塔楼上方四个铁叉轰然的倒塌,在坠落之前,那道射向天空的光柱缓慢的倾斜,倒向了芨芨山的方向,芨芨山中但凡被这个光柱击到的地方,瞬间就失去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过,而后塔楼四个铁叉又互相碰撞,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以塔楼为中心,猛然间有一股呼啸的气浪如同海水涨潮一样向外面扩散开来。

伴随着轰隆轰隆咔嚓的巨大响动,方圆十几里的地面几乎全都坍塌,树木粉碎,石头迸裂,那些回鹘的兵士和被掠来劳作的人全都被山崩地陷给笼罩了。

景琼死了!赵旭在半空目睹着这个罪魁祸首、这个异想天开的疯子、这个曾经在草原不可一世、这个射过自己一箭的狂人被烈火烧的面目全非,倒在塔楼上不再动弹,他急忙的催着黑鸟飞低,大声的喊叫帕里黛和薛宗义几个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赵旭和黑鸟又到了关押先知的那个山顶,这座山完全像是被刀切豆腐一样,齐齐的削的不见了踪影,赵旭再次飞临塔楼,在火光中大声叫喊帕里黛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让黑鸟飞近飞低一些,可什么都没有。

燃烧的火蔓延着随着黑油到处流淌,越烧越烈,“轰”的一声,不知道引燃了已经坍塌的塔楼里的什么,塔楼再次产生了剧烈的爆炸,飞沙走石间被炸的四分五裂,成了一堆青石残块。

天色逐渐明,赵旭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帕里黛,但是一无所获。

两天之后,赵旭站在高高的芨芨山上,看着下面那些挖矿遗留下的深坑,看着一片死寂的眼前,心里宛如死灰。

……

夜已深,夏州城节度使府内,李彝超睡意朦胧间忽然惊醒。他睁开眼空洞的看看,闭上眼要继续睡,却有些睡不着,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自己讶然失笑。

如今大唐皇帝李从珂更加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国库无钱,兵士官员发不出饷,百姓们对朝廷怨声载道,河东的石敬瑭因为惧怕李从珂要杀他,竟然要投靠契丹的耶律德光,要给耶律德光做儿子。这石敬瑭比耶律德光大的多,竟然如此自贱,可见李从珂将石敬瑭逼的有多很。

纵观大唐朝廷,无非就是石敬瑭和李从珂善于带兵,他们两个内讧,夏州更是安然无恙了。至于契丹,耶律德光和自己接触过,不会对夏州有什么威胁。

而李彝俊李彝敏已经死了,那个“李彝殷”也已经几个月没有了消息,自己派人打探了几回,都说西域那边发生了大乱子,地震天塌,还有火山喷发,地焰四溢,总之死了很多人,上次老五去西边不过月余,这次,恐怕就是回不来了,再说有自己暗中派出的那些人,他不是武力过人吗?以有心算无心,恐怕他只能防不胜防,最不济,就是他们两败俱伤……

那么,如今自己即无内忧,又无外患,从今以后,可以好好的坐坐朔方王这个位置了。

高枕无忧,高枕则无忧,可怎么今晚就是睡不着呢?

李彝超又睁开了眼,猛然见到眼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他正要叫,忽然听到“嗡”的一声,登时昏了过去。

这个黑衣人看到李彝超晕死,用手里的黑色棍棒对着李彝超再次激发,只听得“嗡嗡嗡”,一遍又一遍,直到李彝超口鼻耳朵眼睛全都溢出了血,才住手。

确认了李彝超再也没有了呼吸,黑衣人出去,趁着夜色骑上一只同样是黑色的大鸟,飞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即便有人看到夜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

第二天,夏州城都知道了节度使李彝超的暴毙的讯息。

李彝超死了就死了,夏州不可无主,那么,夏州的节度使接下来该让谁做呢?

就在大家莫衷一是吵吵嚷嚷的时候,第三天的清晨,久违了的五王子李彝殷一人一马,施施然然的出现在了夏州城外。

李彝超的几个孩子都小,原来朔方王李仁褔仅存的两个儿子中,李彝殷为大,而且战功卓绝,百姓爱戴,因此,夏绥银百官以及将士全都推荐五王子李彝殷为新任留后,节度使,朔州王。

赵旭做了夏州的节度使一个月后,他收到了大唐洛阳来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如今的大唐长公主李惠明亲手所写,内容很简单,就是问夏州节度使什么时候来洛阳述职,同时,长公主认了一个干儿子,想让节度使见一见。

长公主李惠明没有婚嫁,之前还出过家做过尼姑,如今还俗,认个干儿子很正常。赵旭给李惠明回话,说自己新晋上任,十分繁忙,自己是一介粗人,不会做细活,只会蛮干,在夏州有许多事要忙,如果长公主有时间,又有闲情雅韵的话,可以百忙之中到夏州来看看,自己必然出城十里驾车相迎,车上铺满了绫罗绸缎做成的被褥,城里更是扫榻相待,诚惶诚恐,全力以赴,通宵达旦,决不懈怠。

赵旭这封信送走没多久,李惠明又来了一封信,内容是石敬瑭投靠了契丹,做了耶律德光的干儿子,石敬瑭现在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从契丹借兵来攻打洛阳,如果洛阳陷入石敬瑭之手,那倒是没什么,天下的皇帝轮流做嘛,一切老天爷自有定数,但是如果自己的干儿子被石敬瑭擒获,那自己这个长公主就不能做娘了,孩子此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受尽他人欺凌,不知未来如何?切切!

赵旭没有立即回复李惠明。不久石敬瑭带领契丹兵即将攻打到洛阳的消息传到了夏州,这时赵旭给李惠明写了一封信,言明:我,可以解救洛阳之困,你父皇李从珂要将皇位让给我,然后我可以以大唐皇帝的身份立你为妃,这是我昼思夜想搔破头皮才想到的方法,你同意最好,不然我也无能为力,今后咱们也不必再通信,愿一别两好。如此。以上。

石敬瑭率领河东和契丹兵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包围了洛阳,李惠明给赵旭的信也十万火急的送到了夏州,信里面没有一个字,内容只有一个红红的唇印。

赵旭早就集结好了夏州的兵将,他给耶律德光送去一封信,说:我是赵旭,我和你干儿子石敬瑭有杀父之仇,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因此,你契丹兵从大唐退兵,我要杀石敬瑭,你不退兵,我也要杀石敬瑭。就这样。

赵旭没有等耶律德光回信,亲自率领夏州铁骑东渡,直奔洛阳而来。

李从珂在洛阳几乎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几次想登上洛阳城门,像那会在凤翔的城门上大哭一场,当然他知道石敬瑭的率领的河东兵将和契丹兵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哭泣退兵的,他只想在洛阳被攻陷之前自杀,免得遭受石敬瑭的侮辱。对于女儿说的什么夏州李彝殷会来解救自己危难的话,李从珂不能相信,他不认为现在有谁能战胜契丹数十万大军的可能。

但是李从珂很快知道自己错了。

夏州的四万铁鹞子骑兵汹涌而来,此时草木秋黄,万里一片萧杀,石敬瑭严阵以待,等着夏州党项人以卵击石。

夏州领军的是防遏使夏显林,石敬瑭并没见夏绥银节度使李彝殷的面,然而就在此时,成千上万的飞鸟乌压压的从空中掠过,随之而来的,是这些鸟们丢弃的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满了火油,全都泼洒在了石敬瑭阵营之中。石敬瑭的河东军和契丹兵以及洛阳城内的李从珂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州军一阵冲锋,无数的火箭一轮一轮的急速发射,顿时点燃了那些火油,契丹兵和河东军完全的笼罩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如此战法,亘古未见,河东和契丹铁骑俱都肝胆俱裂!没被烧死的嘴里哭喊着“菩萨保佑!”“我的娘啊!”四下逃窜。

被吓傻了的石敬瑭拍马就走,身边的牙将刘知远紧紧跟随,但是没一会他们都听到空中传来“嘎嘎”的乌鸦叫声,这叫声比平时那些鸦鹊的声音大得多,石敬瑭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支箭射从后面穿了脖子,立即从马上掉下死去,尸身被众多的马蹄践踏成了肉泥。离石敬瑭最近的刘知远大惊失色,他望向天空,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上面坐着一个面目冷峻的人正弯弓搭箭对着自己,刘知远一眼认出了这空中的人就是当年逃窜的曲沃小子赵旭!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刘知远经过了最初的惊慌,急促的也弯弓搭箭,就要射向空中的赵旭,赵旭居高临下看着刘知远惊慌失措的、难以置信的脸孔,先发制人,一箭射去,射贯穿了刘知远张大的嘴巴,刘知远在“啊”的声音里,仰身倒在马背上,这乌鸦恼刘知远竟然要对自己放箭,巨翅翱翔,飞扑而下,钢爪将死不瞑目的刘知远和他身下的马抓成了肉泥,一下丢弃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石敬瑭、刘知远和河东兵、契丹铁骑,没有经过开始,就被赵旭和夏州兵给结束了战斗。

夏州兵大获全胜,赵旭骑着当世仅有的巨大黑黝黝的乌鸦降落在洛阳皇城城墙门楼的脊顶,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李从珂在城门楼上目睹了这一切,他惊恐的睁大双眼,仰望居高临下的赵旭,嘴里喃喃的说:“乌鸦!这么大的乌鸦!乌鸦是地府阎王派出的使者,这人就是死神!他是阎王!他是阎王!他是活阎王!阎王来抓我了!救命啊,我不想死!”

是日,大唐皇帝李从珂于洛阳城门上发疯,时年五十二岁。

契丹铁骑与河东军大败,全军覆没,天下震动,此时已经无人能对抗赵旭,李惠明李重美姐弟代父亲李从珂经三次谦让,将大唐皇位让给赵旭,大唐百官三次劝进,最终赵旭在官员将领的拥立下登基大宝,成为大唐皇帝。南方诸国,蜀地的孟知祥都派来了使臣前来恭贺,契丹耶律德光更是修书一封,派韩延徽为使节,到洛阳请见赵旭,言明自己误信了小人之言,石敬瑭此贼已死,他的话自然不能作数,以古从今,契丹与大唐永为兄弟,苍天昭昭,若背弃此言,必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赵旭做了皇帝后,燕归农、夏显林均封爵为公侯,王若熙为大唐皇后,木兰赵小婉怀明等也各自为妃,王若熙的父亲王昭麟早就知道女儿已经坠崖身亡,一天忽然被诏至洛阳,才明白了女儿非但未死,且已经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惊喜交加之余,终究明白一饮一啄,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论数。

大唐新帝赵旭,每日除了必须要自己决断的事情,其余一概交给底下大臣们处理。由此大唐政务清明井井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各司其职,人口稳定增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日趋一派繁荣景象。因此赵旭竟然十分的悠闲,渐渐的有了一些做了皇帝的心得。

记得小时候母亲教自己和大郎一篇文章,说一年四季中,官吏不停的催促叫农夫该下地除草了,该给禾苗灭虫了,该给田地灌溉了,搞的农夫不胜其烦,以至于怨声载道。母亲当时问自己和大郎,对于庄稼,官吏和农夫哪个更关心收成呢?哪个更愿意庄稼长势好呢?自己当时说是官吏,大郎则说的是农夫,母亲问为什么,自己答说文章里不是说了,官吏一直在督促农夫下地吗?可见农夫不愿意种地,因此官吏比比农夫更关心收成。大郎却说不然,其实农夫更关心农田里的禾苗,因为庄稼长不好,减产的话农夫直接就可能饿死,官吏又不亲自从事劳作,只收赋税,他们顶多吃的少一点罢了。一个缴,一个收,农夫因为干的就是种田的活,他们自然知道什么时候除草,什么时候灭虫,什么时候灌溉最为合适,根本不用官吏操心,而官吏是怕自己吃得少了,同时他们要不到农夫那里时不时的吆喝几句,不就没事可干了?那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因此做皇帝当官就跟种庄稼一样,在“皇帝”的分内,该除草就除草,该施肥就施肥,该灌溉就灌溉,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顺势而为,不要无故横生事端,对懂或者不懂的事情不要总指手划脚即可,万事万物皆有规律,即便有些规律此时还没有被发现掌握。

再有,母亲教的这些东西都是古人说过、在书里记载过的,后来即便有不同的学说,无非换一个词汇和说理的方式,内涵还是一样的。由此而言,许多道理其实不用给世人专门的言明,因为那些道理和知识只要不是襁褓中的婴儿,都该明白,如果有人之所以表现的不明白,那只是他们也许根本不愿意明白,或者就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昧着良心故意装糊涂。

因此,常识无需启蒙,唯有劝人心里向善、要心存良知,假如身边有颠倒黑白假装不懂常识的愚者,那绝对是一个伪君子,这人实际上比你要精明的多,他只是一个装瞌睡的人罢了。

除非,世人接受的是被篡改过的、被歪曲的知识,譬如说被蒙蔽了,就像自己那会没看到《竹书纪年》之前,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就是真实的一样。但事实上不是。

所以赵旭又觉得,有些东西,没有了,人就想要有,有了,你会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如此罢了。譬如皇帝这个位置。人这辈子很短,要做的事很多,但紧要的,其实就是那么几件,就看你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这天他骑着黑乌鸦又到了景琼所建的那个已经毁坏的塔楼,只见荒草萋萋,断壁残垣,满山都是绿色,新长出的树木虽小,但总体比之前有生气的多了。赵旭坐立一会,心里烦躁,黑鸟蹲下,赵旭早已与它心意相通,知道它要带着自己去某个地方,他到了黑鸟背上,黑鸟展翅向前,顺着当日塔楼倒塌的时候那道白光射向的方向一直飞。

在清风拂面之际,赵旭忽然想到,按说自己从前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乌鸦,还有当时那个崖上那么大的巨蟒,而且听也没有听说过。根据时间算,黑鸟的父母和巨蟒,以及帕里黛遇到的先知,他们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同时的,那么,先知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黑鸟——赵旭坚信它就是一只巨大的乌鸦——和巨蟒,会不会也不是这个世上本来应该有的呢?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同一个时间,因为某种自己不知的原因,到了这个世上的呢?

黑鸟终于停下落地,赵旭打量,这里也是一座山林,只不过眼前的这座山中间有个地方很明显的凹了下去,像是被什么给挖走了一块,这被挖的地方齐齐整整的,如同刀削,而且这座山别的地方都草木茂盛,就是这里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赵旭情知有异,说:“你怎么就知道这里,竟然飞了这么远。”

赵旭说着,仔仔细细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凹陷尽头,伸手抚摸了一下,竟然有些灼热。

赵旭讶然,他看看身后的黑鸟,双手使劲用手里的黑色兵器往土崖上捣,没想到力道太大,当兵器接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那片土崖忽然成了一个水波的模样,将兵器竟然全陷了进去,赵旭一个收手不及,踉跄着整个人冲了进去。

当赵旭消失在凹陷的山体中之后,土崖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旭整个人钻进了水波纹一样的山体里,第一个念头是景琼制作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威力真厉害,现在还余波未尽。第二个念头就是难道帕里黛和先知当天也是这样消失的?

这个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赵旭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是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自己的确在黑暗中还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他浑身刺疼着,身体无限的下坠,“啪”地摔倒了实处。

身上酸疼,眼睛睁不开,耳朵嗡嗡了一会,听到间断的鸟叫猿啼,身上有些微微的凉,赵旭竭力睁开眼,眼前是一座山,似乎就是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他急忙起身,看到自己身无寸缕,手里带的兵器,身上带的所有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乌鸦也不知去向,自己是赤赤条条的,四周没人。赵旭看看,这里又不像是刚刚和黑鸟去的那个凹形山。

那这是哪里?回去的路又在哪里?

赵旭拽了两片大树叶将自己前后遮挡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没一会看见一座规模不小的道观,他停伫查看,没见有人。

这座道观看起来真不小,可是似乎荒废了,赵旭进到院中,见到前殿那里坐着一个白发稀疏的老道士正在打瞌睡,身边还歪放着一个酒葫芦。赵旭再瞧,确实没有别人,叫了一声:“道长!”

这老道睡得很熟,还打着鼾,赵旭干脆不理他,可是里里外外找不到半缕布,只能又过来叫老道士。老道士终于睁开眼,他看着赤身裸体的赵旭,迷迷糊糊的问:“小和尚,你来错地方了,这里不化斋。”

小和尚?赵旭一摸自己头,光秃秃的,怪不得他当自己是和尚。【注:根据《中国和尚受戒·香疤考证》佛门出家烧戒疤自元代开始,此前只剃光头,为剃度】

这会也不解释那么多,赵旭说:“叨扰,你先借我一件衣服。”老道士说:“哦,你这不化缘,是要衣服来了。我明白了,和尚做着不美,你要改投我们道家,这道士和尚不一个样?不过也是,求道是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兴胡乱糊弄人,可也不兴这么坦诚的来呀。至于衣服?没有,我就这一身,没别的了。”

赵旭一听,问:“这道观还有谁?”

老道摇头:“没了,就我一个。”

赵旭沉吟:“那,敢问老道长在这道观多久了?”

老道士说:“没多久,我刚来,路过的,在这歇会,一会就走。”

赵旭一听,原来你一个人,也是路过的,那就好。赵旭二话不说,将这老道身上的道袍就给剥了下来,老道颤颤巍巍的也推搡不过赵旭,嘴里着急的说:“你这是干嘛呀,和尚抢道士!这什么道理!就你这样天下哪都不能留你,哎呦我的老天,你知道我是谁?我师从高门,我师弟是……”

赵旭不由分说的将道袍披在身上,见这老道下面还有裤子,有些惭愧的说:“救急,救急,莫怪,我回头还你,让人给你送钱。”

赵旭说着怕老道士喊叫,急忙就走,那老道捂着自己的胸叫道:“朗朗乾坤,大隋天下,你抢衣服!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你这小和尚……”

老道说着见赵旭停住了,他急忙的要躲,怕赵旭打自己,赵旭愣愣的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老道急忙摇头摆手:“我没说什么,我吹牛的,你走就是了。”

赵旭摇头说:“不是,你说朗朗乾坤,什么天下来着?”

老道退后几步,说:“我没说什么,你走。爱谁的天下就是谁。我好心告诉你,你这样出去可不大好,外面抓弥勒教的人呢,要不你就索性在这当个主持得了。哎呀我什么都没说,你小心点……”

“什么弥勒教?”赵旭越发的想搞清楚。老道着急的说:“唐县(河北唐县)的宋子贤不是说自己是弥勒佛出世吗,他造反了,扶风郡(陕西凤翔)的和尚向海明也自称弥勒佛,自己当了皇帝,可他们都不行……你要把衣服还给我?”

老道士说的赵旭一点听不懂,问:“和尚造反?”

“啊,是啊,那道士也造反呢,吴郡(江苏苏州)朱燮不就本是一位道士,也造反了。”老道说着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己也是道士,赶紧闭嘴,赵旭更加迷糊:“你就告诉我,现如今的皇帝是谁?”

老道士说:“当皇帝的称王的多了,你问哪一个?”

赵旭问:“这到底有多少个皇帝?”

老道士:“我给你算一算,前前后后的,东郡(河南滑县)的吕明星,扶风郡(陕西凤翔)的李弘芝,离石胡(山西离石境内)刘苗王,汲郡(河南淇县东)的王德仁,齐郡(山东济南)的王薄,北海郡(山东青州)的郭方预,清河郡(河北清河)的张金称,平原郡(山东陵县)的郝孝德,河间郡(河北河间)的格谦,勃海郡(山东阳信)的孙宣雅,还有馀杭郡(浙江杭州)的刘元进,他们这些都是。”

老道说着疑惑的看着赵旭:“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赵旭反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老道瞪眼看着赵旭:“你不知道这些人,你怎么出门化缘?到了哪别人问你,你要是说不清,还不将你当奸细给杀了。”

赵旭哑然,忽然说道:“他们这是在造反吧?”

老道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遇到一个傻和尚:“不造反谁能当皇帝?”

“那这些皇帝要反的那个皇帝是谁?”赵旭问:“是哪位?”

老道:“大隋的杨广啊……行了,你赶紧走,我不要衣服了。唉,我真倒霉,这还是在道观里,我就坐着歇歇脚我招谁惹谁了……”

赵旭直愣愣的看着老道,老道见这身强力壮的强盗和尚半天没动,以为他还是想要自己的裤子,从地上捡了酒葫芦赶紧就跑。赵旭恍然未觉,心说杨广?隋朝二任皇帝杨广?

自己怎么会从大唐到了大隋?

“不对呀。先知和帕里黛难道来到了隋朝?也就是三百年前?”

——《功名》第一部<乌鸦>完——

长生不老转世轮回?平行空间多元宇宙?

这是一个五代的人机缘巧合到了隋朝的故事。

作者已有《过关》《夺标》等完本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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