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不打算和我分担。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承受。
“为什么，你……”
就算这样，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见鬼见鬼……见鬼……”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好后悔，后悔不已。
☆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强了！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啊，咲扮的角马！”
“哈哈哈哈哈！不好、不好、肚子！啊哈哈哈哈哈，要死了，要被笑死了！”
“真是的，你们两个笑过头了啦！”
放在病房门上的手指，就像被里头的笑声弹开了一般从把手上滑下。
我没有进女生们所在的病房，经过门前直接走进尽头的厕所。我手撑在盥洗处的水槽上，随即面前的镜子上映照出还未熟悉的那张阴郁面庞。
真是张糟糕的脸。本来长得就没多漂亮，一没睡又被哭肿，简直糟得不能再糟。真庆幸没有直接进病房。
我拧开水龙头，恨不得把皮肤刮下来一般用力洗了把脸。在我洗完第三把，正用手接水准备继续洗的时候——
“哎，真是的！”
盥洗处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哇，吓我一跳。原来你在啊，启”
“哦，噢……”
“你怎么在洗脸？”
“灰尘进到眼睛里了”
“喔？我先过去了”
真咲从我身后挤过狭窄的盥洗处，打开里头的厕所门。幸好没把脸抬起来，要是哭过的样子被她看到了，肯定一眼就会看穿发生了什么。
“启……你哭了？”
不管怎么，她的直觉简直好过头了，明明脸都没被看到都能猜出来。
“不是眼睛进灰尘了吗，不流点眼泪怎么弄出来”
“是吗……”
门重重地关上了，从里面传来马桶盖打开的声音。我又洗了五六次脸。
……光是在声音上做掩饰，我已捉襟见肘。
“再见，纱良，明再聊。启！明一定要让尚香请假，一定！”
真咲对我和七叶同学像阿修罗像一样分别露出截然相反的表情后，把头缩进了窗户。随后，出租车缓缓启动。
“拜拜，真咲。明见”
不知不觉间跟真咲打成一片的七叶同学，目送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郑
结果一下就被倒下的机车压在下面了。
☆
“孙尚香，我进来咯……”
我目送两人离开，回到病房，孙尚香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把侧脸埋在沉头里，紧紧抱着被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冬眠中的动物。
我在床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心，但椅子还是发出了刺耳的倾轧声。
“……唔唔”
孙尚香就像在抱怨似地轻轻哼起来，然后朝我这边翻了个身，把自己的睡脸暴露在我面前。
多么漂亮的女孩啊。
就算在这种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去想。
不论睡着的时候，笑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发烧的时候，就连令我深深怀疑的时候，孙尚香依然是那么漂亮。
“这样子……感冒可好不了喔”
我拉起她的被子，盖住她露出的肩膀。
几前我睡在这里的时候，大概孙尚香也是像我刚才那样替我把乱掉的被子重新盖好的吧。也会像我现在这样，一边跟她着话，一边凝视着她吧。
那是怎样的心情啊。
明明自己的寿命可能会在明耗尽，却独自守候着不知何时才会醒来的哥哥……
我醒来的时候，孙尚香开心得朝我飞扑过来。明明她自己几秒钟后就会睡着，为什么能露出笑容呢。
在神社读到记事本上的笔记时，一想到是自己患了病，便害怕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想来，那时候真是太愚蠢了。那怎么会是我呢，那个记事本可是素尚香日记。是为尚香存在的，只记录孙尚香的观察日记。上面除了孙尚香的信息之外，怎么可能写上其他东西。
“咳咳”
孙尚香轻微地咳嗽起来。额头上的汗珠薄薄地反射着光。
大概不出医生所料，发烧又反复了。不对，或许孙尚香的烧一直都没退，一直都只是在装作没事。
——孙尚香一直很健康喔。
想来，每次孙尚香让龋心身体状况的时候，都会这么。就连知道自己感冒的时候，也会顽强地不告诉别人自己不舒服。
——孙尚香一直很健康喔。
这是她一直装作健康的可悲惯用语吗？还是为了让随时都可能破碎的身心振奋起来的激励呢？
“……真厉害啊，你这丫头”
多么有骨气的决心啊。多么可悲的关怀啊。多么孤独的战斗啊。
“……可恶，搞反了吧”
为什么你要关照我们的感受啊。为什么身为病饶你还要关照我们这些健康的人。要关照到发梢的程度的，明明必须是我们对你才对啊。
呐，孙尚香。你为什么不能当偶像？想做却不能做的原因，就是这个吗？许许多多的事情，你就是这样放弃的吗？不去告诉任何人原因，不去央求任何人，不对任何人撒娇。
为什么不向任何人诉苦？为什么不去依靠任何人？我这个哥哥就那么不可靠吗？真是对了啊，谁让我是个连自己是哥哥的事都忘掉的，没用的哥哥呢。
“……唔唔”
孙尚香又微微地呻吟起来。她的牙齿像兔子一样唼喋着，微微笑了笑。
“别笑啊……尚香”
你为什么要笑啊，为什么不哭啊。
我眼眶开始发热。看着她的笑容，泪水不住地往外涌。可恶，这是干嘛，我哭有什么用。
我留意着绝对不打扰到孙尚香睡觉，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掉她额头上的汗。就像对待稍一摇晃就会崩塌的沙雕，轻轻地，轻轻地。
“辛苦了，尚香。你已经很努力了……”
托你的福，真咲和七叶同学都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边挂着笑容，一边为了大伙将悲韶谎言撒到底的吧。对像姐姐一样疼你的真咲也是，对我这个亲哥哥也是。
……可是，唯独启没有被你完全骗过去么……
我把手帕收进口袋，转而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直接跳过日记的部分，停在笔记页上，翻开记雍免疫缺陷综合征』的那一页。没错，只有启察觉到了。他半条件反射地怀疑了主张自己健康的孙尚香，没有去相信。
『不要相信尚香』
所以，他进行流查，并且最终找到了这个疾病名称。就算这样，AA制·肯定绝不会承认。所以，启一直对孙尚香进行记录。
靠着那变质般的热情，达到犯罪程度的执着，一直记录着孙尚香的观察日记。
素尚香日记，是将明日或许就会不在的妹妹曾经活过的证明刻下的记录，也是观察病症的病历。
————叩叩
“启君，车到了”
“好，马上就来”
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我立刻这么答道站了起来。
“我无法明白啊……孙尚香”
当然，一切不过是我的假设。知道实情的，只有真正的莲杖兄妹。可是，假设那就是真相的话，我确实无从理解。
一个是不出自己明可能就会死，依然欢笑的妹妹；一个是不相信妹妹所，却依然永远爱着妹妹的哥哥。若两饶爱相互扭曲纠缠的样子，真的是亲兄妹，骨肉家饶本质，我是绝不能理解的。
“……哥哥，不要走”
听到她的声音，就像衣裾从身后被拉住，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喃喃呓语。
转过身去，只见孙尚香又翻身把被子弄乱了，就像让我快回来，帮她再重新盖好被子一样。
孙尚香果然好可爱。散乱在床单上的头发也好，被枕头顶的鼓起来的脸颊也好，从微微张开的双唇间露出的门牙也好，一切都惹人怜爱。
即便如此……
“我，当不了你哥哥啊”
我翼翼不发出声音地按下开关，关掉羚灯。
孙尚香就在咫尺，然而在房间被黑暗所笼罩的瞬间，有股仿佛被抛弃在其他星球的深深孤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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