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不念枕边情，不念她这些年的功劳，也该念着她的苦劳。
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他将她降得如此彻底，直接落在四妃之外，置身六妃之中！
“惠妃！”
呵呵，好讽刺！
也带着妃字，称呼起来好听，虽然地位高于九嫔，却又低于四妃。
大安朝的六妃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惠妃、宸妃，前四个妃位是历朝后宫公认的妃子排位，后两个惠妃和宸妃也是在大安朝有的。
虽同为妃，却没有那么高地位，往年惠妃和宸妃一直空置着。
此时，她尚不知那个被她瞧不上眼的柳昭容已经被晋升为贤妃。
她容貌明艳，眉眼沉静。
但是声音冷了几分。
惠妃冷冷地道：“谢陛下。”
大内总管将手中圣旨交与惠妃，见她低眉顺眼强自沉静。
他眼眸沉和，语气平静地道：“惠妃，陛下让您放心，他会着人照顾三小娘子的，断不会少了三小娘子的吃喝穿用。”
“谢陛下。”惠妃深呼口气，不紧不慢地谢道。
她眼底闪过一抹锐色，暗道：大不了她私底下照顾女儿几分，于明面上她当然得听话。
贺公公翘了翘唇角，继续道：“陛下传话说惠妃您辛苦了，以后不用关注三小娘子那边了。”
惠妃不想抬头，怕忍不住，情绪从眼底泄露，这个贺公公可不是一般的人精。
“陛下说这些年三小娘子已经被教坏了，再教下去不定把三小娘子教没了。”大内总管贺公公声音依旧平静，转述着陛下的话。
惠妃嘴唇微颤，手越攥越紧，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陛下还让奴给惠妃您带了一道口谕。”贺公公停下不说，她观察惠妃的反应。
也就是脸色不大好看，还行，没有瘫软哭闹。
不愧是能坐上皇贵妃位置的女人，这份忍力和心性比平常人高出许多，好在皇后没跟她针锋相对，其实皇后禁在椒房殿变相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请陛下口谕。”惠妃见贺公公不言，恭敬地道。
“有空多抄抄经诵诵经，什么大悲咒什么莲花经，修佛静心。”
“谨遵陛下口谕。”
“陛下说人在做天在看，对人仁慈就是对己仁慈，对子女仁爱，享有福报，您别忘了，您不仅仅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手别伸的太长害了他的前程。”
“谢陛下教诲。”惠妃垂首敛睑，恭敬地道。
“奴已经将陛下的话带到，惠妃娘娘好自为之。”贺总管有点佩服惠妃了。
陛下说得这么直白，丝毫不给惠妃面子，就差亲自指着惠妃鼻子说：你把孩子教坏了教废了，你看你都干的什么事！你在后宫大杀肆杀当他不知道？少行恶事，多行不义，必自毙！
贺公公本是兴味满满的看戏来着，结果遇到这么能忍的惠妃。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哎，没得戏看了。
这跟卫公公爱看戏的喜好一样。
贺公公看看惠妃，惠妃这样心有成算，陛下他更不放心安国公府了。
惠妃接过圣旨，待嬷嬷送出贺公公，她才眼神空洞的走向位置，将自己置身高背椅，脸上一片茫然。
她在哪？
她是谁？
若说前面她还有怨愤、侥幸和不甘，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她做的那些事怕是陛下都知道了。
后宫美人婕妤小产、无辜死亡，甚至于柳昭容中毒，尚宫内司饰的死亡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嬷嬷将贺公公送出了宫，回来后，见坐在高背椅上神色惨败的主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主子，还有奴婢陪着您呢！人活着便不是最坏的，我们可以重头再来。”韩嬷嬷沉稳的声音劝道。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活着便有可能。”
“我算到了兴国公不敢深究，却终究算错了陛下，陛下眼里只有赵维贤，从未变过。”惠妃深深地叹了口气。
“让人送信给安国公府，近些时候都谨慎些，别让下面的人撞到陛下手里。”
“喏——”韩嬷嬷恭敬地道。
“我安国公府比起兴国公府，不缺其他，以前看来缺一个像苏子煜一般能力出众的后辈。”
“如今兴国公府一脉又多了一个赵维贤，这是赵宛瑜怎么也追不上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啊。”
韩嬷嬷不发一言。
“这就是命啊！”惠妃扬起头，看向挂在梁柱上的宫灯。
“主子，您还有大皇子呢！”韩嬷嬷劝慰道，在她眼里大皇子是最好的。
比起被圈禁在平安寺的三皇子赵鸣昊，大皇子赵鸣炎被培养的很好，比三皇子好太多了，三皇子怕是只会朝佛念经。
“但愿如此，我的隐忍都是为了这孩子。”
惠妃微微眯起眼睛，她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一击必中。当下，她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陛下这是死了心要收拾人了，大皇子以及安国公府一系的势力怕是要不少人受影响。
也好，清一清，换点新鲜血液。
“只怕炎儿他在刑部做事要变难了。”惠妃再次叹气，百官最会看皇帝眼色了，以后可就不会给刑部侍郎的赵鸣炎那么方便了吧。
几个刑部郎中对刑部侍郎赵鸣炎不大交好，好在刑部尚书这些年被他努力经营拉近了关系。
“那是他的修行，必然要经历的。”韩嬷嬷给惠妃沏了茶。
“三小娘子那边？”韩嬷嬷轻轻地问了一声。
赵宛瑜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被夺了公主的身份，想必那孩子要疯了吧。
“她该长大了，不能总是让她哥哥帮她扫尾，既然选择投身在皇家，她能行使皇家权力享受破天富贵，就得匹配相应的能力。”
“可是，这些年她光长脾气没长本事。”
“哎，三小娘子被保护的好，活得太顺了。”韩嬷嬷坦诚道。
惠妃眼色一戾，看着台上的茶碗，道：“谁说不是陛下纵着出来的呢？”
“磋磨磋磨对她也好，体会到下面的苦和不易，她才会珍惜在上位的好。”惠妃喝了一口碧螺春茶。
“不管怎样，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韩嬷嬷没敢往下说。
“嬷嬷，不可妄议陛下。”惠妃淡淡地提醒。
“是奴婢逾越，奴婢下次不敢了。”韩嬷嬷跪下请罪。
“嬷嬷，起来吧，这宫里我最信任跟我最亲的就是你了。”
“我何尝不知你说的是为了我。”
惠妃看着四十有五却已经头发半白的韩嬷嬷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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