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的冬天太冷太长。
被霜雪封印一冬，到了二月份龙抬头，寓意着阳气生发，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龙神节便成了祈求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的日子。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上京城外的惠水河边，进行盛大的庆典，全城都要进行驱除邪祟的祭礼。
这一天，官员们统一休沐，只为了与家人同乐。
比元宵节还要热闹。
…
一大早，安家的仆妇下人们就在做准备。
主子们要出门游玩，还要拜祭，一应的茶水点心，纸牲银宝都要打理妥当。
因为安远道出狱，且也没说职位被罢免。安老太太心情愉悦，要带着全家人都去城外迎春祈福。
连两个姨娘，都可以跟着一起去。
。
惠水河边。
二月里，天还是很冷的，冰冻的河水都还没开化。
只是今天的确是个好天，阳光撒满雪原冰面。
惠水河主河面上，宛如一片映着日光的水晶宫阙。
里面的花树楼阁，栩栩如生，都是用冰雕刻而成。
就在水晶宫阙的最后面，是一条盘踞起来的，巨大纸扎青龙。
那条龙身躯是如此之大，整条惠水河都装不下。
龙头在北河岸，龙尾长长蜿蜒到南河岸边。
只是看着，便让人升起一股仰视的威严。
——按照北燕习俗，龙神像越大，代表今年的龙神神力越强，越能庇护天下。
咸蛋黄似的夕阳从西天坠落。
天地很快被夜色笼罩。
寒意随着晚风一起，从河面上吹拂过来。
夜色中，几匹骏马，并一辆马车，从惠水河南岸行过。
遥遥望见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最前头骑在马上的人，鞭柄在手掌上敲了敲。
笑道：“忘了今日是龙神节。”
他纵着马，绕回后面，那辆马车之前。
对着车内唤道：“殷姑娘。”
马车里毫无动静，就好像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那人直接撩开车帘朝里看。
一团东西，带着呼啸的风声朝他砸过来——
那东西软软的，香香的，被他一把抱住，却是一只靠枕。
马上的绯衣贵公子笑道：“别怕，是我。”
车里的姑娘端坐着，面无表情。
怕个锤子！知道是你这罪犯才砸的！
车内光线昏暗。
从车外晃进去的光芒，摇摆着落在那姑娘脸上。
眉眼清冷，秀美的容色，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贵公子直勾勾盯着她瞧，笑道：
“今日赶巧龙神节，姑娘与我北燕有缘。既然遇到了，你同我就一起逛逛吧。”
“也许，还能碰上些旧交呢。”
殷小小顺着车帘往外看。
只见河岸上琉璃宫阙流光溢彩，映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她点头，“好。”
那贵公子一愣，再料不到她居然同意了。
这一路上，她都是一副被强迫的，凛然不屈的姿态。
想不到到了北燕，态度反而和缓了。
也是，她是个聪明人。现在应该发现，与他对抗无用，还是好好讨他欢心才是正经道理。
他喜道：“走，去惠水河南岸！”
…
殷小小虽然早就想把这色胆包天，强行绑架她的禽兽打成猪头。
奈何武力值不够，打不过他。
而且这人虽然态度轻浮，但对她还算尊重。除了每日几回的调戏，暂时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她勉强还能忍耐。
殷小小打开车窗朝外看。
冷冽的空气合着热闹声音，从冰面上传来。
这就是北燕么？
人这么多，这么吵闹……相信一定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她拄着额头，定定出神。
马车在沿河的长街上碌碌行走。
忽然间，殷小小回头，直直看向人群之中某个地方，心跳如擂鼓。
——刚才，就在刚才，她看到眼前有身影晃过去！
那身影那么熟悉，就好像是……
然而，回头看去，人群中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个人。
大约是看错了？
殷小小倦倦地重新靠在车厢内。
也对，虽然同在上京城，但上京城大着呢，怎么就能遇见呢？
且眼下，她脑袋上还悬着一件要命的事。
今夜若是逃不出去，被带进城里，以后再想逃，也就难了。
。
马车破开人群，往前行驶。
“就要这两串好了。”
一个美貌女孩，手里捏着两串糖葫芦，眼睛亮晶晶的。
她身边跟着的青衣年轻男人没说话，自荷包里取出钱来，付了账。
那一小块银子，足够买下几十串了。
小贩握着银子，好听的话不要命地往两人身上砸。
神仙眷侣，天作之合，男才女貌，仙童玉女，羡煞旁人等等。
慕容伤绷着张冷脸，拉着秦妩离开。
小贩还在对着两人喊：“公子，夫人，河对岸有龙神庙，求子很灵验哦！”
秦妩一口糖葫芦卡在喉咙里，咳得脸都红了。
她身边的年轻人，倒是神色不变。还替她拍着后背，平缓呼吸。
待到秦妩气息平定，他端着那张冷漠的脸说。
“不如去看看？”
秦妩：“……”
抬眼看他，“龙神什么时候管求子了？”
扯呢！不能看着人民群众淳朴善良，就可劲忽悠啊。
慕容伤：“北燕的龙神什么都管。”
秦妩：“你信神么？”
慕容伤：“可以信。”
呸，你要是信神，太阳才从西边出来了呢。
秦妩压低声音，“我们现在还没成亲呢。现在去求，你想要未婚先孕？”
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嗯，吃小食太多了，有点涨。还真跟怀胎三月差不多。
慕容伤：“没关系，我们现在去拜，跟龙神说，四月给我们送娃娃就可以了。”
秦妩：“……？？”被他说得一脸懵逼。
你、你们家的神，求子还能预约月份的？
别以为你是北燕主君，龙神就不敢抽你。
…
两人正在街边拉拉扯扯。
忽然，人群十几步之外，有个带着皮帽子的年轻人对她挤眉弄眼。
秦妩一眼认出，那是叶小五。
怎么着？时机到了？
秦妩陡然来了精神，拉住慕容伤。
“——师兄，我正事来了！等我办完事，就跟你去求子。”
青衣年轻人长睫映着琉璃灯火，浅淡望着她。
秦妩双手环抱他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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