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侯涛按照惯例起了个大早，跑步锻炼。锻炼完之后，他把昨天买的衣服洗了晾晒，吃了早饭之后，拿着钥匙进了电梯。
这几栋楼的电梯是坏的，一直没维护好。侯涛每天都得坐车去医院，再挤一趟电梯，所以他决定走路去医院。
侯涛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上身一件薄衬衫，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球鞋，背着单肩包，一边朝住院大楼外走去，一边哼着歌。
路过的护士和病人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侯涛丝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走着。走到一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陈菲菲。
陈菲菲今天穿了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搭配一双白色高跟鞋，显得亭亭玉立。她见了侯涛，脸色一变，随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径直朝前走去。
侯涛摸了摸鼻尖，觉得莫名其妙。
“喂，陈医生。”侯涛叫住她，“你干嘛瞪我？”
陈菲菲站住了，扭过头，冷笑道：“你干嘛瞪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我什么事也没干啊。”侯涛满脸冤屈，“咱俩无怨无仇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菲菲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侯涛纳闷地挠了挠头，嘟囔道：“真奇怪……”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冲出住院大楼，朝停车场狂奔而去。
到达医院之后，侯涛刚进办室，柳婷婷就迎了上来。
“你怎么才来！”柳婷婷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哦，我昨晚睡得太晚，起得太晚了。”侯涛解释说，“所以来得迟了些。”
“你这借口编得也太差劲了吧。”柳婷婷撇嘴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医生像你一样赖床的。”
侯涛哈哈一笑，说：“我这不是怕打扰到别的病人吗？”
柳婷婷翻了翻眼睛：“算你有良心。”她从抽屉里掏出两份合约，交给侯涛，“喏，这是给你的，看看吧。”
侯涛打开合约，认真地读了起来。他越往下读，眉头皱得越深，等读完，他抬起头来，问：“你确定？”
“你以为我骗你啊？”柳婷婷说，“这可是程总亲笔签字的，我敢弄虚作假吗？”
侯涛犹豫了一下，问：“那……违约金……”
“违约金是多少啊？”柳婷婷笑嘻嘻地问，“你说给我听听呗。”
“违约金……”侯涛想了想，说，“一千万。”
“哎哟！一千万呐！”柳婷婷夸张地惊呼道，“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又说，“对于我们这种实习期的医生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高额度的违约金，你知足吧！”
侯涛叹了口气，把合约放下，说：“好吧。既然程总愿意赔偿违约金，那这个项目就可以继续下去。”
“嗯？”柳婷婷眨了眨眼，问，“你不反悔？”
侯涛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你，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才像话嘛。”柳婷婷笑眯眯地拍了拍侯涛的肩膀，“我们都是为了救命嘛，理应互相支持的，对吧？”
“当然。”侯涛点点头，“谢谢了。”
“你别客气。”柳婷婷说，“我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呢，你先忙着。”
侯涛笑道：“行。我尽量抓紧。”
“好，辛苦啦！”柳婷婷挥手告别。
侯涛回到办工桌旁，仔细地看了一遍合约，并将其保存好。虽然程燕西答应了赔偿违约金，但他仍然需要慎重考虑。毕竟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如果贸然答应，万一程燕西改变主意，不肯支付，他找谁哭诉去？
不管程燕西最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侯涛都必须提前防范好这个隐患。
侯涛在办工桌旁沉默了片刻，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
他又试着打了几个，都是如此。侯涛皱着眉头，放弃了再打的念头。他决定亲自去趟程燕西的家里。
侯涛乘坐地铁来到一处小城，找到了程燕西的家。门口的门铃被按响，许久没有人来开门。侯涛耐心地按着，过了一会儿，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
侯涛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程燕西先生的母亲吗？”
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朋友。”侯涛说，“他现在住院，我想问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受伤住院了？”妇人吃了一惊，“严重吗？”
“挺严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侯涛叹了口气，“他现在怎么样？”
妇人说：“还在昏迷不醒。”
“哦，那麻烦您叫醒他，或者跟我说一声。我就在隔壁房间，随时准备和他谈。”
“好的。”妇人说，“你稍微等一会儿。”她走进房间，喊了一嗓子，“小燕，你醒醒。”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弱的男孩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妈，谁啊？”
“你朋友，说是找你的。”妇人指了指门口，“在隔壁呢。”
男孩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踩在床边。他朝门口望了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侯涛，愣了愣，低声问妇人：“妈，谁啊？”
“刚来的。姓侯。说是你的朋友。”
侯涛朝屋内望去。男孩穿着拖鞋，赤着脚，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他看着侯涛，似乎有些警惕，又似乎带着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妇人身后。
妇人挡在了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侯涛，然后问：“小伙子，你找我儿子做什么啊？”
侯涛微笑着向她伸出右：“伯母您好，我是侯涛。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有点事情想问问程燕西先生，顺便来探病。没想到遇上他晕倒了。”
妇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我先给他穿件衣服吧。”她转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翻了件长袖t恤递给男孩，“你快换上吧。”
男孩抱着衣服钻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流水声。
“小伙子。”侯涛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嗯。”
侯涛推开房门，看见男孩正靠在洗漱台上洗脸刷牙。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看起来似乎失去了焦距。
“小侯啊。”柳婷婷招呼道，“喝杯水吧。”
“谢谢阿姨。”侯涛接过水，“你儿子真懂事。”
“唉，别提了。”柳婷婷摇摇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侯涛犹豫了一下，问，“父母双亡？”
“不是。”柳婷婷叹道，“我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原本我和丈夫两个人把他拉扯大也够了。只是近年来他爸爸身体越来越差，我们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侯涛点点头：“难怪他这么瘦。”
“可不是么。”柳婷婷说，“医生说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所以我们每次买菜买肉，都要先掂量掂量他能不能吃。”
侯涛感慨道：“伯母，您太辛苦了。”
“嗨！我辛苦什么呀。”柳婷婷摆摆手，“比起我们家燕西，小侯，你才更辛苦呢。”她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聪明，考试从来没考砸过。我和他爸爸对他寄予厚望。没想到……哎！”
侯涛知道她说的“他从小就聪明”是指程燕西从高二就跳级参加中考，初三直接考入美术系。但柳婷婷并不知晓，程燕西早就辍过校了，甚至连美术课都旷掉过。
“伯母，其实程燕西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优秀。”侯涛诚恳地劝道，“他很叛逆。经常逃课，旷课，旷课之后就不肯再回家。”
“那也比其他人强多啦。”柳婷婷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燕西脾气不好？”
侯涛笑了：“怎么会。您误会了，我觉得您教育他非常好。他从小就很听话，从来不惹事，而且特别乖巧懂礼貌，很讨人喜欢。”
“唉。这孩子就是太听话了。”柳婷婷叹息道，“我们家燕西啊，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整天跟我撒娇耍赖。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我们真担心他哪天会变坏啊。”
“伯母，您放心吧。”侯涛安慰她，“燕西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还是很懂事的。”
柳婷婷点点头，突然说道：“哎，小侯。我看你也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我们家燕西交给你怎么样？”
侯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伯母，您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嘛？”柳婷婷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小侯，我们家燕西从小没妈疼，现在又遭此大劫，你要是愿意，就当他的亲叔叔怎么样？”
“这个……”侯涛尴尬地搓搓手，“伯母，其实我……我还有女朋友呢……”
“女朋友？”柳婷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哦，你说你那位小护士呀。我看她挺好的，我们家燕西也喜欢她。我看她和我们家燕西挺配，小伙子你考虑一下吧？”
“伯母！”侯涛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我是说，我不能娶燕西……”
“为啥？”柳婷婷纳闷地眨眨眼睛，“你嫌弃我们家燕西？我告诉你啊，我们燕西从小到大，还没几个男生敢拒绝他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侯涛无奈极了：“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真误会了。我是说……”
他脑袋乱糟糟的。柳婷婷竟然打算把程燕西嫁给他，而且还逼着他答应！
“小侯，我知道你是害羞。”柳婷婷说，“其实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你放心，等我们家燕西醒了，我保证他立刻跟你分手，而且绝对不找你麻烦。”
“伯母，这……”
“你放心，我们燕西是最好的孩子了。你跟他在一块儿不亏。”柳婷婷热情洋溢地说，“你看，今天早晨燕西醒了吗？”
侯涛摇摇头。
柳婷婷兴奋地说：“我去叫他起床。”
侯涛赶紧拦住：“他刚睡着，我看他状态挺好的，不用吵醒他了。”
柳婷婷却说：“不行，必须得让他起床，他昨晚上一宿没睡，该饿了。”
她走出卧室敲响隔壁房间的门。片刻之后，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程燕西苍白的脸。
“快起来！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柳婷婷急切地说，“今天要送你去医院复诊！”
程燕西疲惫地说：“不去，我不想动弹。”
“你身体都垮成什么样子了。快起来，听话！”
“妈，我真不想动。”程燕西低声说。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跟你说话呢。”柳婷婷说，“我不管，今天我陪你去医院！”
“妈……”
程燕西虚弱地说。
“别磨蹭了！快起来洗漱换衣服！”柳婷婷催促道。
“妈……”
“快起来！”
“妈，我不去了……”
“不行，我要监督你！”
“妈……我不舒服，我……呕！”程燕西突然捂着胸口弯腰干呕起来，吐了满桌子都是。
柳婷婷吓坏了，连忙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燕西，你这是咋了？你是不是胃难受？你怎么了？你快跟我说说话啊。”
“我……”程燕西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汗珠，嘴唇也是青紫的，“我不舒服……呕……”
“快躺好！”柳婷婷慌张地扶住程燕西的肩膀，“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快，我带你去卫生室！”
“不用，不用……”程燕西艰难地摆摆手，“可能是感冒了……”
“感冒了？”柳婷婷皱眉，“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
“那你休息两天吧。我让秘书帮你请假。”
“不用，我再坚持两周就可以……”
柳婷婷叹口气，说：“那你先休息吧。”
“谢谢妈。”程燕西勉强坐直了身子，靠在枕头上，微微闭上眼睛。柳婷婷见状，拿起杯子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轻声问，“你真没事？”
“嗯……”
“哎哟我的乖孙儿，我可怜的孩子啊……”
程燕西睁开眼，无力地说：“妈，你怎么又哭了？”
柳婷婷抹抹眼泪，吸吸鼻子说：“我高兴，我太高兴了。”
“我很好。”程燕西笑笑，“你别担心。”
“你好才怪。”柳婷婷嘟囔了一句，“都吐成那样了。”
“吐了？”侯涛惊讶地问，“燕西他怎么了？”
“唉，他前阵子感冒一直反反复复的。”柳婷婷叹口气，“昨天又发烧了，现在又吐。”
侯涛说：“我去看看他。”
“行，你去吧。”柳婷婷说，“你多劝劝他。”
侯涛进屋时，程燕西正靠在床边喝水。
“燕西，感觉怎么样？”
“挺好。”程燕西说，“没事了，你别担心。”
侯涛说：“你别逞强，明天跟我去趟医院。”
“不用。”程燕西淡淡地说，“我自己身体怎么样我清楚。”
“不许耍脾气。”侯涛严肃地说，“你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爸……”程燕西苦笑，“你别担心了，真的没事。”
侯涛叹了口气：“你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
“爸……”程燕西淡淡地说，“这世界原本就不平静，我们不努力些，迟早被吞噬。”
侯涛默然良久，点点头说：“你长大了。”
程燕西冲他笑了笑。
柳婷婷走进来，把饭菜放到餐桌上，对二人说：“燕西啊，你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好。”程燕西应了一声。
吃完饭，侯涛收拾完厨房便离开了家，临出门前叮嘱柳婷婷照顾好程燕西。柳婷婷点点头。侯涛出门之后，柳婷婷便坐在了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燕西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主动提起：“妈，我打算辞职。”
“辞职？”柳婷婷愣了半晌，摇摇头说，“这事儿还是等你养好病再谈吧。”
程燕西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下头去。
柳婷婷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啦？”
“我想退出娱乐圈。”
“为什么？”柳婷婷诧异地瞪大双眼，“你为什么要退出？你不喜欢吗？”
“不是。”程燕西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地说，“只是觉得娱乐圈太危险。”
“可是娱乐圈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啊，你当初选择演艺圈的路线，不就是因为它的竞争激烈和刺激吗？怎么现在反悔了呢？”
程燕西垂眸说：“妈，我也知道，但我更希望自己安安稳稳地活着。”
“安安稳稳？”柳婷婷冷笑，“你指什么安安稳稳？”
程燕西咬着牙没说话。
柳婷婷盯着他看了片刻，叹道：“你呀，就是想当明星想疯魔了。我告诉你，你想做明星，除非我死，否则你甭想！”
“妈，你这是何必呢？”程燕西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是跟你胡闹。”柳婷婷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和你爸支持你吗？既然你想当明星，我们就支持你！”
程燕西愣了片刻，抬起头来。
“但是我也有条件。”柳婷婷冷漠地说，“你以后结婚，娶妻生子，我们都要参加。”
程燕西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这是我唯一的底线了。”柳婷婷继续说，“如果你连这个都答应不了，趁早歇了吧，你这辈子都休想当明星！”
程燕西抿着唇，脸色渐渐变白。
“燕西，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没？”柳婷婷语气冰冷地说，“我不允许你有任何意外，包括生育！”
“……”程燕西低下头去。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柳婷婷站起身来，“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我绝饶不了你！”
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阿姨！阿姨！”侯涛追了出去。
“你不用理她。”程燕西疲惫地说，“我累了，想睡觉。”
“燕西……”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你先躺一会儿吧。”侯涛说，“我一会儿给你买点药。”
程燕西闭上眼睛，脑袋里纷繁混乱。
他其实并不怕自己受伤害，因为这些伤害都远远及不上他内心深处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可是父母的态度却令他感到难堪。
柳婷婷固执地认为他是个不检点的人，甚至认为他是个有妄想症的人。
程燕西不愿承认自己曾经做错过，可是柳婷婷却认为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人。
这个问题，程燕西思考了整整两天。
晚饭时分，程燕西独自坐在窗边看月亮。
今夜无风无雪，月光格外清亮。
程燕西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了根烟叼在嘴角。他手伸向打火机，想要点燃。然而在按下打火机开关的刹那，他的手停住了。
程燕西想起那次他抽烟时被程舟劈手夺掉烟盒的场景。
那时候的程舟满脸怒容，神色严肃：“你现在是成年人，应该懂得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天之后，程燕西再也没碰过烟。他不仅仅是不想吸烟，而是害怕吸烟。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在某天他忍不住抽烟的时候，被程舟撞见了怎么办。
他不想惹他生气，哪怕是一丝一毫。
可是程燕西知道，自己和程舟之间的隔阂，早就不可调和了。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亲情。
程燕西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轻声哼了一首歌。
是《我想唱首歌》，一首老歌。
“我想唱首歌。”
“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真好听。”
程燕西闭着眼睛，靠着椅背，耳边是熟悉的旋律。
“我想唱首歌。”
“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真好听。”
“我想唱首歌。”
“想唱首歌。”
那一段美好的记忆突然浮现在程燕西的脑海里。
他猛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起来。
他又梦见了。
梦见自己还没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入伍，穿着灰绿相间的迷彩服，肩膀扛着枪，站在队列前面，像是一座山一般高大巍峨。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遇见顾恩泽，没有爱上沈薇，也没有和程舟吵架，更没有后来那么多糟糕的事情……
程燕西忽然笑了笑。
原来，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把他和顾恩泽硬凑成一堆，却又把另外几位拆散，只留下了这一个。
所谓缘分，不外乎如此吧。
程燕西叹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的事情冥冥中注定了。比如顾恩泽喜欢自己，自己恰巧也喜欢顾恩泽，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而他，则和柳婷婷结了婚，和程舟反目成仇。
命运的齿轮在他面前飞速旋转着，一圈又一圈，绕得他晕头转向。
但是现在，他决定改变轨迹。
程燕西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想唱首歌。
——我想唱首歌。
“我想唱首歌。”
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响起那一句话。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周末的时候，程燕西带着儿子去游乐园玩耍，顺便看看电影。
小宝很乖，坐在儿童椅上，捧着一块积木，安静地等爸爸妈妈放映片。
“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啊？”
“薯条！”
“喜欢看动画片吗？”
“喜欢看！”
“那你平时喜欢玩什么呢？”
“玩游戏！”
“那你平时喜欢看什么呢？”
“我平时喜欢……”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妈妈！”
程燕西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嗯，你妈妈在呢。”
程燕西给小宝买了冰激凌和爆米花，陪他玩了一个半小时的游戏，才离开游乐园。
柳婷婷跟在身后，说道：“燕西，你带孩子出来玩也不喊我。”
“没事。”程燕西笑了笑，对她说：“你每天都忙着赚钱养家呢，我不好意思叫你。”
柳婷婷撇撇嘴：“我们俩什么关系啊，说什么见外的话。”
“那我请你喝杯奶茶？”
“好啊。”柳婷婷笑嘻嘻道。
程燕西带她去了附近的咖啡店，随意选择了一个卡座。
柳婷婷点完单以后，程燕西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生活挺幸福的嘛。”
“
还行。”柳婷婷耸了耸肩膀，“老板娘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
“哦？”程燕西扬了扬眉毛，“是哪个老板娘？”
柳婷婷低下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侯涛啊。”
“哦。”程燕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柳婷婷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怎么知道侯涛的名字的？”
“哦，我听人提起过。”程燕西淡淡地答道，“侯涛的父母都退休了，他自己开了个快餐店，还是做食品加工的，听说生意特别火，每个月挣几万块钱。”
“嗯，是有这么回事。”柳婷婷咬了咬唇，“我还准备再攒些钱，就找他办婚礼。”
程燕西垂眸轻啜了一口咖啡，漫不经心地说：“那挺好啊。”
柳婷婷抿抿嘴唇，似乎不太高兴：“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感受？”
“感受？”程燕西挑了挑眉，“你指什么？祝福你们？”
柳婷婷皱起秀气的眉，说道：“燕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从初中到大二，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我们俩之间，应该没必要藏着掖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程燕西说，“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柳婷婷的语调陡然严肃起来，“燕西，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因为你知道，我并不爱侯涛。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对我很好，对我父母很孝敬，对我很温柔，我想嫁给他。我希望将来，我能够遇到一个对我全心全意好的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嫁给一个对我并不好的男人。”
程燕西抬眸凝视她，缓缓勾起嘴角：“婷婷，你说得没错。”
“燕西？”柳婷婷瞪大双眼，“你真的明白？”
“嗯，我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啊。”程燕西笑了，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是我父母收养的孩子。”
“所以呢？”
“我不是你亲兄妹，但是你比我更亲。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愿意竭尽全力。”程燕西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婷婷，不要委屈自己。”
“可是……”柳婷婷咬紧嘴唇，脸色苍白，“你是我的亲堂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婷婷，这不冲突。”程燕西摇了摇手指，说道，“你和我都姓程，你们的爷爷，甚至还是我祖先的远房亲戚。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爸妈，就数我和你关系最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程燕西伸出胳膊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如果你觉得他不合适，我绝对不逼你。”
“谢谢你，燕西。”柳婷婷哽咽地说。
“傻瓜，我们是兄妹嘛。”程燕西笑着松开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柳婷婷恋恋不舍地走了。
程燕西坐在原位，看着她离开，眼神渐渐变冷。
“程总，您今晚回来吃饭吗？”助理进门来问。
“我不在这边吃，送我去医院。”程燕西站起来往外走。
“好嘞！”
程燕西坐在车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是程燕西。”
“哎哟喂，我的大少爷，您可算肯联系我啦！”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欢呼，“上次您给我的那笔款子，我给您汇回去了！”
“不急，先等等。”程燕西淡淡地说道，“我刚刚跟朋友谈了点事，晚点跟你聊。”
“好的！”
挂掉电话之后，程燕西又翻了翻手机上的短信记录。
侯涛发来的：【程总，今天晚上请您一定赏光。】
柳婷婷：【程燕西，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喜欢侯涛，我真的很喜欢他！】
“呵，你喜欢我。”程燕西轻哂。
柳婷婷这两天忙于筹备和侯涛的婚礼，连续两周没来上班，也难怪她会有些心浮气躁。
“嗡嗡嗡嗡——”手机又震动起来。
“喂？”程燕西看了看屏幕，“柳秘书？”
“程总，我……”柳婷婷欲言又止，“能见一面吗？”
“好。”程燕西答应了，“你在哪儿？”
“xx商场门口。”柳婷婷报了个地址。
程燕西挂断电话，叫司机开车前往目的地。
抵达约定地点时，柳婷婷早就已经等候多时，她身穿粉蓝色裙装，妆容精致，看起来格外漂亮。
“不好意思，久等了。”程燕西微笑道。
“没有没有，是我打扰你了才对。”柳婷婷赶紧摆手，拉着程燕西朝里面走，“快进来坐吧，店长说你今天会过来，特别提醒我，不许迟到。”
“呵呵，我也没迟到啊。”程燕西跟着柳婷婷进了咖啡厅。
这间咖啡馆非常高档，环境优雅安静，程燕西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柳婷婷点完单之后，便坐在他旁边陪他喝咖啡。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程燕西喝了一口咖啡，问。
“我……”柳婷婷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说道，“其是有点私事想和你聊聊。”
“嗯？什么事？”程燕西问道。
“是这样，我和侯涛的婚期已经敲定了，现在只差办酒席了，你看你能不能抽空来参加一下我们的婚宴？”柳婷婷小心翼翼地问道。
“婚宴？”程燕西愣了片刻，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啊！”
柳婷婷被他吓得一哆嗦：“我……我是怕你太忙，而且侯涛又是你的朋友，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是你们俩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程燕西笑了笑，说道：“婷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啊？”柳婷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你都准备结婚了，还来找我帮忙，这是不是显得很尴尬啊？”
“我……”柳婷婷低下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其实，我知道侯涛这个人。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挺老实厚道的，对你也好。如果你真的喜欢，嫁了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
程燕西顿了顿，叹了口气：“唉，这几年，我自己一个人过惯了，突然之间，还真不习惯有人在我耳朵旁唠叨了呢。”
柳婷婷听懂了程燕西话里的意思，眼圈一，忍住没哭：“我明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明白侯涛的家庭条件。不过程总，你放心吧，我和侯涛都有分寸，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我们……我们……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嗯。”程燕西点了点头，“你能想清楚最好，这是个好归宿。”
柳婷婷咬着嘴唇，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婷婷，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婆婆妈妈了。”程燕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幸福。”
“谢谢你，程总！”柳婷婷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谢谢你支持我！”
程燕西点点头，转身离去。
柳婷婷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侯涛端着两杯咖啡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见柳婷婷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发呆，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欺负你了吗？”
柳婷婷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包，声音闷闷的，“我们走吧，我肚子饿了。”
“好，我请客。咱们吃饭去！”侯涛笑着说。
“不用，我已经付账啦。”
侯涛讶异道：“我还没给钱呐。”
柳婷婷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我说我请你就是我请你嘛！你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了！”侯涛连连否认，“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只是，你哪儿来这么多零花钱啊？”
“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柳婷婷俏皮一笑，“我们这行的工资比较高啊！我这次出来是带薪休假，不仅可以带一周，还有一千块奖金呢！”
侯涛哈哈笑起来：“那我更应该请你了。”
“不行，今天我请客！”
两人走出咖啡馆，柳婷婷叫了辆车送两人去附近的酒楼吃饭。路上，侯涛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告诉他婚礼已经安排妥当，让他尽快回去。
两人来到酒楼，侯涛点菜的时，柳婷婷打量着这个环境优雅、装潢考究的四合院式餐厅，感慨道：“哎哟，真漂亮啊！”
侯涛笑道：“你喜欢的话，咱们改天再来。”
“我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爸爸特意嘱咐你，这场婚宴一定要隆重盛大，我哪敢拂了长辈的意思？”柳婷婷撇了撇嘴，“反正你也赚不了几个钱，何必浪费那个钱？”
“我赚不了几个钱？”侯涛惊讶地看向柳婷婷，“难不成你觉得我赚不了几个钱？”
“那倒不是。”柳婷婷赶紧摆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每个月都交那么多税，又要养家糊口的，还得养着你妈妈，你哪来的闲钱在这儿消费？而且这里一顿饭少说也要三百多吧？我看你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吧？”
“我没吃过？”侯涛笑了，“你还真猜对了！”
“哦？”柳婷婷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的假的？你还真没吃过这么贵的？”
侯涛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完，招呼服务员上菜。
一个精致的瓷盘被端了上来，上面放着两碟酱牛肉和两叠凉拌木耳。另有两碗米饭，还配了两根青菜。
“咦？怎么是两份啊？”柳婷婷纳闷道。
“当然是两份了。”侯涛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尝尝，我保证你喜欢！”
“真的假的？”柳婷婷狐疑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今晚怪怪的？”
“怪？哪里怪？”侯涛眨巴着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柳婷婷，“我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柳婷婷摇摇头，夹起筷子尝了一口木耳炒肉片，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唔，很香！味道非常好！我太喜欢吃了！”
侯涛看她喜欢，笑嘻嘻的，又给她挟了一块牛肉，“你再尝尝这个。”
柳婷婷点点头，又吃了一块，“哇，好鲜嫩啊！真的是牛肉吗？”
“当然是牛肉啦！”侯涛自豪道，“我家祖传秘制酱料，绝对美味。你再试试这个……”
柳婷婷边听他絮叨边吃，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了，“别光顾着跟我说话呀，你自己也吃！”
“哦。”侯涛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之后，咽了下去，“嗯……好吃。”
“是吧？”柳婷婷开怀地笑起来，“果然好吃吧？你要是早告诉我你家祖传秘制酱料，我肯定早就买了！”
“嘿嘿，现在也不迟啊。”
两人边聊边吃，侯涛不停地劝柳婷婷喝汤，柳婷婷一直拒，说自己喝了半碗粥就饱了，可侯涛不依不饶，非逼着她喝。最后拗不过他，只好又喝了两勺红枣枸杞炖乌鸡汤。
“嗝~”柳婷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摸了摸肚皮，“好饱。”
“饱了才好。”侯涛笑眯眯地说，“你刚才吃的是我们的秘制酱料配套的药膳。”
“药膳？”柳婷婷皱眉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侯涛指着那盘酱牛肉说：“你再尝尝这道菜。”
柳婷婷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了片刻，然后露出一副惊奇万分的表情，“咦，真的好鲜嫩，味道好棒啊！”
“怎么样？”侯涛问。
“太美妙了！”柳婷婷赞叹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侯涛见她喜欢，便笑呵呵地说：“我爸爸说，以后如果你想吃什么东西，我就带你到家里做。这些都是我爸爸用药材调制出来的，比外面买的营养丰富，而且味道更加鲜嫩美味。”
“你爸爸可真厉害！”柳婷婷由衷地夸赞道，“这种秘方一般都掌握在名门世族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吃不到的。”
侯涛微微颔首，“所以，我才能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嘛。”
“不行不行。”柳婷婷连忙摆摆手，“
这个东西我不能白吃。”她转身从包里拿出几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桌上，“这是我的餐饮费，我吃了饭，你应该付账。”
“诶？这……”侯涛有些犹豫。
“快收起来，”柳婷婷坚持道，“你不用跟我计较这么多，反正你爸爸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要花钱的。我就当是为了报答你爸爸的恩情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侯涛推辞道，“你帮我的忙已经够多的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哎呀！快收下吧，你看你还客气！”柳婷婷把钱塞进他手里，又催促道，“咱俩认识这么久，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你赶紧吃完，我们一起走，你送我回家。”
侯涛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便收下了钱，说：“我吃好了，走吧。”
两人出了火锅店。柳婷婷站在路边等车。
侯涛掏出手机，准备叫辆滴滴。这时，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柳婷婷扭头一看，原来是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跑车停在旁边，车窗落下，驾驶座上坐着一位穿戴华丽的少妇，长卷发烫了个波浪卷儿，画着浓妆，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
“喂，我喊了三遍了，没听见吗？”那女人冷冰冰地问。
柳婷婷一，“您找我？”
“废话，当然是找你了！”女人瞪圆眼睛，“你聋子吗？！”
柳婷婷被骂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她。
“喂，你耳朵聋了？”那女人又冲她吼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
“呃……是啊。”
“我问你住哪栋楼？”
“呃……九号楼四单元502。”
“很好。”女人满意地点点头，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侯涛看着她远去，疑惑地挠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和什么人吵架？”柳婷婷问。
侯涛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碰上疯狗了。”
“嗯，那你快回去吧。”
“我送你回家。”
“好啊，”柳婷婷挽着侯涛的胳膊，向前走去，“我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两人来到家门口，柳婷婷掏钥匙开门，突然感觉脚踝处一疼，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双高跟鞋。
“你这是什么？”柳婷婷抬起头看着侯涛。
“这是别人丢在这里的，”侯涛耸耸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那你捡起来扔掉算了，”柳婷婷说，“别脏了我的家。”
“那好，”侯涛蹲下\/身，将那双高跟鞋拾起来，随即又看见鞋面上沾染的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柳婷婷皱眉道：“不知道，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撞伤的吧？”
她弯腰捡起那只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鞋面磨损严重，显然是许久未换过的旧鞋了，于是便对侯涛说：“你拿着这只鞋先去洗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鞋底是什么颜色的。”
“嗯，好吧。”
侯涛拎着那只破碎的高跟鞋，去卫生间清理了。
柳婷婷回到屋内，拨打母亲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于是她改成短信息，编辑了一条简讯，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了，让她不要担心。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熟。朦胧之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她睁开眼，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
她打开灯，披衣下床，拉开房门。
“你醒啦？”一个温柔慈祥的声音响起。
柳婷婷定睛一瞧，竟是侯涛的父亲侯明德。
她急忙扶着父亲，关切地询问，“您怎么来了？”
“哦……没什么……”侯明德支吾片刻，笑了笑，“我来找你玩儿……”
“哦……”
“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些饺子和馄饨。”
柳婷婷闻言，急忙说：“太麻烦你了，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不麻烦不麻烦，”侯明德摆摆手，“我刚从菜场回来，就想着煮碗馄饨给你尝尝，顺便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我都行啊……”
侯明德便带着她来到厨房。
厨房很宽敞，墙壁上贴满各式瓷砖，装饰豪华奢侈，一张餐桌上放着电磁炉，灶台上是一个白色的砂锅。
侯涛的母亲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招呼柳婷婷，“婷婷，快来吃饺子，还热乎着呢。”
柳婷婷微笑道：“谢谢阿姨。”
“唉！真乖！”侯涛的母亲摸着柳婷婷的头，满脸欣慰的表情，“婷婷，你真是好孩子，以后嫁给侯涛，一定会幸福的。”
柳婷婷的脸腾的红了，“咳，我们还早呢。”
“哈哈哈哈！”侯明德大笑着，“婷婷害羞了！”
“爸！”柳婷婷羞恼地瞪他。
侯明德赶紧闭嘴，假装端起水杯喝水。
“婷婷啊，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呃……”柳婷婷犹豫了一阵，“等我毕业再说吧……”
“哎呀，这怎么行！”侯明德说，“婷婷你要是怕我们不答应，那就先把证领了呗？”
柳婷婷更加难为情了。
“结婚证？我没听错吧！”侯涛诧异地叫起来，“，你要给我和婷婷领结婚证？”
侯明德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可是……”侯涛挠着脑袋，“我们还没确立恋爱关系啊，就结婚？”
“你们不是已经谈了三个月了吗？而且我看你们相处挺融洽的嘛！”
“不是……”侯涛苦着脸，“婷婷，咱俩都认识好几天了，这么快就进入到谈婚论嫁阶段合适吗？我还准备再观察观察你呢。”
“呵呵……”侯明德忍不住笑起来，“你们都认识几个月了，还需要观察什么？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婷婷，你愿意嫁给侯涛吗？”
“
我……我愿意。”柳婷婷低声说。
侯涛惊讶万分：“我擦，婷婷你怎么突然变成鸵鸟了！”
侯明德拍着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可要努力喽！”
侯涛连忙摇手，“别别别……爸，这么快就结婚实在太快了，我……”
“哪儿快了？”侯明德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当然要尽快决定好才行。婷婷，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帮你们把婚期定下来了。”
柳婷婷抿唇，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如果贸贸然提出结婚，恐怕会引起别人闲话。”
“没关系！”侯明德道，“爸爸给你做靠山！你放心吧，绝对没人敢说三道四！”
侯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叹息道：“我倒是希望有人嚼舌根……可惜啊，咱家没这种传统习惯，否则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嗯？”侯明德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妈妈特喜欢说‘我儿媳妇长得漂亮’这句话。”侯涛撇嘴道，“我都怀疑她究竟是夸我漂亮，还是骂我丑。”
“胡说八道！”侯明德皱眉道，“婷婷多漂亮的姑娘啊！”
柳婷婷被逗乐了，噗嗤一笑，“您就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嘿嘿，这怎么是夸奖呢，你们俩都挺好看的，不过我儿媳妇比较漂亮。”侯明德说，“我打算给你们定一个娃娃亲，怎么样？”
“什么？！”侯涛睁圆了眼睛，“爸，你疯啦！我跟婷婷才认识几天啊？怎么可能结婚？”
侯明德说：“怎么不可能？反正只是口头上的承诺罢了，又不是法律规定的，有什么问题？”
“可是……”
“好啦好啦，”侯明德挥手说，“我都决定了，你就别废话了！”
侯涛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我不同意！婷婷，你别理他，我跟你说……”
侯明德拿筷子敲敲碗沿，“吃饭！吃完了去洗碗！婷婷，你今晚陪我睡，我有话跟你聊。”
“我……”柳婷婷想拒绝，但侯明德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柳婷婷顿感不妙，只能沉默地坐在旁边。
侯明德看似随意地夹了块排骨到柳婷婷碗里，笑眯眯地问她，“婷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谢谢伯父，我很好。”
“哦。”侯明德继续说，“我看你瘦了不少呢……”
柳婷婷咬咬牙，挤出一丝微笑，“是吗？”
“嗯。”侯明德用手指捻着排骨，慢悠悠地说，
“我觉得你应该减肥了，”侯明德抬起头来，严肃地盯着柳婷婷，“女孩子不胖乎乎的，那多可怜呐……”
柳婷婷勉强扯动嘴角，“是，我知道了……”
“我给你列张单子吧，”侯明德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柳婷婷，“这是我在医院的联系电话，你有时间就去找我。”
“哦。”柳婷婷低垂着头，把名片放在桌子上，不敢抬起眼来看他，“我……知道了……”
侯涛见状，赶紧插嘴，“哎哟爸，我真搞不懂你！婷婷还小呢，你急什么呀！”
侯明德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
“婷婷，我们先走了。”侯涛拉着柳婷婷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走嘛走嘛……我爸难得对你这么和颜悦色的。”侯涛推着她往门外走去，“你就满足他老人家一次吧。”
柳婷婷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出门，侯明德立刻阴沉了脸庞，“小兔崽子！”
“爸？你怎么了？”侯涛不解道，“我又惹你了？”
“我刚刚在餐厅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啊。”侯涛眨巴眨巴眼睛，“你不会是真的要把婷婷许配给我吧？”
“
我说过了吗？”侯明德冷哼道。
“我当然听过啊，我都叫您爸了。”
“你听错了！”侯明德摆了摆手，“你快去把碗刷了，别让我等太久。”
“哦。”侯涛转身进了厨房。
“臭小子，”侯明德嘀咕道，“我这是帮你创造条件呢！”
柳婷婷坐在车后座上，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婷婷姐。”侯涛忽然侧过头来，冲她露齿一笑，“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
“不客气。”柳婷婷淡淡地笑道。
侯涛挠挠脑袋，“你今天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柳婷婷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行吗？”
侯涛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也是女的。”柳婷婷说，“为什么要讨厌男人？”
侯涛哑口无言。
柳婷婷轻轻吁了口气，“其实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场，恐怕会更加棘手。”
“我？”侯涛愣住了，“我做什么了？”
“你帮我挡下了一些东西。”柳婷婷说，“至于是什么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我……”
“好了，不要再谈论这些了，我有点累。”柳婷婷闭上了眼睛，“我先休息一会儿。”
侯涛不敢再追问下，专心致志地开车。
回到小别墅后，侯明德热情招呼柳婷婷：“婷婷啊，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我喝白开水就好。”
“白开水哪有营养啊？”侯明德把柳婷婷按在沙发上坐下，“来，婷婷，你尝尝，我亲手泡的。”
柳婷婷拗不过他，只好喝了几口。
“婷婷，你最喜欢哪种花茶？”侯明德又问。
“我……都挺好的……”
“不行不行，必须挑一个！”
柳婷婷想了半天，才说：“桃红色的。”
“行，我记住了！”侯明德高兴地端着水壶跑进了厨房，“我现在就给你泡！”
侯涛看着父母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走向了卧室。
躺在床上，柳婷婷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否则侯涛肯定以为自己受欺负了。
可是……
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打开卧室门，朝楼梯口望去，只见侯明德正弯着腰在烧水，柳婷婷心里猛地酸涩了一下。
“婷婷，渴了吗？”侯明德回头问道。
“嗯，有点。”柳婷婷揉揉鼻尖，“我下楼去喝。”
“别！”侯明德赶紧拦住她，“这里离厨房近，我马上就烧好啦！”
“哦……”
柳婷婷走到楼梯前坐，抬眼看着侯明德。
此时侯明德正在专注地烧火，鬓角处冒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很瘦削，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透着一股坚韧的劲道。
他的五官长相与侯涛有八分相似之处，但是比起侯涛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他要显得成熟稳重多了。
柳婷婷盯着他认真的侧脸，一时间怔忪了神，直到侯明德将烧开的水盛到了茶杯里，端着递到她跟前，“婷婷，请用。”
“啊……谢谢。”柳婷婷低声道。
“你还没回答我呢。”侯明德看着她，“桃红色的花茶好喝吗？”
“嗯。”柳婷婷点点头，“味道挺清香的。”
侯明德咧嘴笑起来，像个孩子，“是吗？我觉得还不错！”
两人静默片刻，侯明德忽然说：“你和我们家小涛从小就是同班同桌，青梅竹马。你们俩关系特别好。”
“我们俩是朋友，我照顾他是应该的。”柳婷婷垂下头，避开侯明德探寻的视线，“叔叔，您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哦……”侯明德尴尬地摸摸脑袋，“我……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叔叔请讲。”
侯明德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婷婷，你也快三十了吧？”
“嗯。”
“那你对婚姻有什么期待？”侯明德问。
柳婷婷愣了一下，“结婚？”
侯明德看她茫然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柳婷婷低下头，“叔叔，您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哎……”侯明德叹了口气，“我听小涛提起，在美院读研究生，每天都很忙。你看，你平时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哪里有闲暇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啊！”
柳婷婷沉默不语。
“我想着，既然你不愿意早恋，我就想着替你解决掉一桩心事。”侯明德说道，“今天下午，我跟小涛商量过了，觉得你和小涛都不太合适做夫妻。”
柳婷婷愕然抬头。
“所以我跟小涛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小涛的妹妹许配给你。”侯明德说，“婷婷，我知道小涛不喜欢你，可是小涛毕业了就要回南江了。如果他一直留在京城，你们俩就永远没机会了。”
柳婷婷呆呆地看着侯明德。
“所以我想着，你们俩凑合着过算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肯定不会嫌弃小涛的。”侯明德苦笑着，“不瞒你说，其实当初你刚进咱们家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漂亮，后来我们聊得多了，更觉得你温柔贤惠。”
“叔叔……”柳婷婷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其实我们家小涛这个人脾气倔，有时候我和他妈妈劝了他半辈子，他始终不肯娶媳妇。这不，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你，他倒是立马就死活非你不嫁了。我和他妈妈拗不过他，也知道他心里惦记你，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喽。”侯明德笑嘻嘻地看着柳婷婷。
柳婷婷咬咬唇，说：“叔叔，您误会了，我和涛哥……”
侯明德摆摆手：“别急，别急。”
他站起，拍拍手，转身往客厅去了。
柳婷婷独自坐在沙发上，满腹疑窦。
过了一会儿，侯涛拿着拖鞋回来，“婷婷。”
“哦，涛哥，”柳婷婷起身帮他接过拖鞋，放到脚边，“你爸他，找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我也不清楚。”侯涛摇摇头，换上拖鞋，“他就说你下午在食堂打扫卫生的时候，有人叫他。”
“是吗？”柳婷婷皱眉，“叫他去什么地方？”
“不清楚。”侯涛摇头，“可能是谈论什么工作之类的吧。”
柳婷婷点点头。
“行了，别想太多。”侯涛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走，陪我去买菜。”
“买菜？”柳婷婷瞪大眼睛，“现在就买啊？”
“嗯。”侯涛说，“我爸妈最近出差了，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你来陪我。”
“那……”柳婷婷犹豫道，“那个，我晚上还要加班。”
“不用。”侯涛笑道，“你不是说你在美院读博士吗？今天晚上有课吗？”
柳婷婷点点头。
“那就陪我。”侯涛拉着她往外走，“反正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你就当我借你的电话打给我女神。”
柳婷婷被迫上车，一路上都在思索，侯明德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在超级大商场的水族馆里逛了一圈，又跑到动物园去玩。侯明德买了几条鱼和一些鲜虾蟹贝，准备回家做给她吃。柳婷婷见状，便说，“我们去楼上咖啡店坐坐吧？顺便喝杯咖再回家。”
“行。”侯明德爽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附近一家叫“雅致咖啡屋”的咖啡厅，服务员带着他们找到了位置。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他们，微笑着说：“两位需要点些什么？”
“来一壶铁观音。”柳婷婷笑道。
“好的，稍等。”服务员收拾着托盘离开了座位。
“喝铁观音好，养胃。”侯明德笑呵呵地说，“平时喝咖啡也对身体不好。”
“是呀。”柳婷婷笑着应声。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咖啡和甜点，退了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地静坐片刻，柳婷婷问道：“叔叔，您叫我来……”
侯明德笑了笑，说道：“婷婷，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你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姑娘，而且特别懂事。但是小涛他……唉。你们俩都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婷婷，你们能够考虑一下。我不会逼你，你们慢慢商量。”
柳婷婷听完，轻叹一口，低声道：“叔叔，谢谢你这么关爱我。但是……感情的事，并不是能商量的。我跟涛哥之间，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你说说看。”侯明德点点头。
柳婷婷抬头，迎向他的视线：“叔叔，你觉得，涛哥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孩吗？”
“小涛当然是个好孩子啦！”侯明德说，“我从小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他虽然比你大三四岁，但是心理成熟得早，做事稳妥。”
“我觉得涛哥他……他的内心是很脆弱的。”柳婷婷顿了一下，“而且，他似乎不太愿意交朋友。”
“是嘛？”侯明德挑了挑眉，露出惊讶的表情，“小涛从来不跟人交流的？”
“嗯。他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柳婷婷说，“以前，我曾经劝他，多交朋友，可他却坚持只跟我一个人玩耍。”
“原来如此……”侯明德若有所思，“婷婷，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柳婷婷垂眸：“其实我知道他这样，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孤独。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办法融入进去。”
“哦？”
“因为他是个孤儿。”柳婷婷说，“他是从福利院里被领养回来的，父母双亡。”
“这……”侯明德皱起眉，“那么……婷婷，你呢？你的父母呢？你也是孤儿？”
柳婷婷点点头：“我是个弃婴。”
侯明德沉默片刻：“这么说来，你们俩倒算是青梅竹马了？”
柳婷婷笑了笑：“不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但是一直保持距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感觉他对我很抗拒。”
“抗拒？”
“对，就像我对他一样。”柳婷婷说。
“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子。”侯明德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吧。”
柳婷婷沉吟道：“或许……”
“婷婷？”
“嗯……没什么。”柳婷婷笑道，“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胡乱猜测，想多了。”
侯明德点点头：“你们俩都是很聪明的孩子。”
柳婷婷忽然转移了话题：“叔叔，我看您的身手非常厉害。”
“哪里哪里。”侯明德谦虚道，“我年轻的时候当过侦察连副连长，后来因为某些事，才退伍的。现在闲赋在家，天天在家里种田。”
“叔叔，你的腿伤，是枪伤吗？”
“呃，是啊。”侯明德摸了摸左腿，“二战期间，美帝派了一队雇佣士卒攻击中原西南边境。
当时我刚好带人参加战斗。结果……”
“叔叔，您当时也是英雄啊！”柳婷婷眼睛亮闪闪地说，“您的战绩，肯定传遍了整个中原大陆了。”
“哪里，哪里。”侯明德摆摆手，“我就是一个粗人，哪里能算得上英雄。只是运气好，遇上一伙土匪而已。”
“叔叔谦虚了。”柳婷婷说，“您在战场上杀敌，是有目共睹的。”
“婷婷，你今年二十六七了吧？”侯明德忽然说道，“你父母……还健在吗？”
“他们已经过世了。”柳婷婷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真遗憾……”侯明德拍拍她的肩膀，“你爸妈应该都是很好的人吧？”
柳婷婷脸色黯淡，微微低头道：“嗯……他们是很好的人。”
“婷婷……”侯明德犹豫了片刻，说，“你和涛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婷婷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
侯明德沉吟着，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婷婷，其实……叔叔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
“涛哥毕竟还年轻。他的脾气，我是了解的。有时候，他可能会犯些糊涂，但是，绝对没坏心。
他虽然比较冲动，做事没有分寸，但是我相信他肯定没有恶意。你们两个，不妨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化干戈为玉帛。”
柳婷婷沉默不语。
侯明德叹口气：“婷婷，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不太喜欢被别人指挥。但是涛哥他确实也没有坏心。”
柳婷婷抬头看着侯明德，缓缓道：“叔叔，谢谢你的关心。我们之间的问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婷婷……”侯明德试探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涛哥，是因为什么，讨厌你？”
“我们之间的矛盾，与‘讨厌’二字无关。”
柳婷婷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叔叔，我知道你担心涛哥会欺负我。但我希望您放心，如果涛哥敢欺负我，我也一定会反抗的。”
侯明德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之间没有问题，那就更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
柳婷婷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再说什么。
侯明德说：“这几天，你们俩住在这里，我帮你安排个房间吧。”
“谢谢您了。”柳婷婷礼貌地站起来道，“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侯明德招呼她，“快去休息一下吧。”
侯明德将他们送出，回屋坐下，打量着柳婷婷留下的行李箱。
柳婷婷买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几套换洗衣服，便是几双袜子。
她还把自己的照片夹进了箱子里，贴在了柜子旁。
柳婷婷的照片是素描，画风偏清纯，神态端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侯明德拿出来仔细欣赏了一番，感觉像是在观摩一幅艺术品似的。他忍不住想象着，假设柳婷婷活生生地躺在床上，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走向厨房，倒水喝。
水杯碰到冰凉的玻璃，他却愣住了。
窗帘拉紧了，光线昏暗。柳婷婷静静地躺在床上，侧着身，闭着眼，长长的睫毛盖在白皙的脸颊上。
侯明德怔怔地看了许久，才转过身，离开了客厅。
晚餐过后，柳婷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侯涛则跑去厨房忙碌。
“婷婷，吃饭啦！”
“哦。”柳婷婷起身，跟在侯明德身后走向饭桌，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忍不住惊讶道，“叔叔，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是啊。”侯明德笑道，“涛哥特意嘱咐我多弄几个好菜。”
“涛哥也来了？”柳婷婷环顾四周。
“他在楼上呢。”侯明德说，“我叫他下来陪你吃饭。”
“谢谢。”
“别客气了。”侯明德笑道，“赶快入座吧。”
侯涛穿着围裙走下来，坐到柳婷婷身边：“饿了吧？快尝尝叔叔的手艺。”
柳婷婷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慢条斯理地嚼完，点了点头：“好吃。”
侯明德哈哈大笑，说：“你们今天就在这儿住下吧。反正这栋楼也够宽敞。”
侯涛笑道：“谢谢叔叔，不过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侯明德有些失落，“那以后，咱们可能要很少见面了。”
“叔叔，等我闲下来，会带婷婷回家看看的。”
“，那太好了。”侯明德连声称赞，又对柳婷婷说，“婷婷，你可真厉害。找了个男朋友，还这么体贴懂事。”
柳婷婷羞涩道：“谢谢。”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侯涛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叔叔，我和婷婷今年都满18岁了，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办结婚证啊？”
“啊？结婚证？”侯明德愣住了，“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啊，叔叔。”侯涛认真地看着他，“我说错话了吗？”
“当然……不是。”侯明德咳嗽一声，“你现在才17，结什么婚呐？而且……而且你刚毕业，还在实习期呢。”
“叔叔。”侯涛严肃道，“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我和婷婷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早就互相喜欢，只差结婚登记了。”
柳婷婷低着头，默默听他讲。
侯明德瞪了侯涛一眼，又朝柳婷婷笑了笑：“婷婷啊，你也知道。涛哥是我唯一的独生子，家里的产业都指着他继承，他的婚姻肯定要慎重。”
柳婷婷轻咬嘴唇：“我明白，所以我不急……涛哥，我等你。”
“婷婷，你真好。”侯涛搂住柳婷婷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近她耳，压低嗓音，悄悄地问，“婷婷，要是我爸妈催我结婚怎么办？”
“嗯？”柳婷婷一怔，“那怎么办？”
侯涛微红着脸说：“那我就娶你。”
柳婷婷笑着捏了他的鼻尖一下：“讨厌。”
侯明德无奈地叹口气。
侯涛抬头看向侯明德：“叔叔，我想娶婷婷的决心非常坚定，请你成全我们。”
“唉，我怎么能拆散你们俩呢。”侯明德苦恼道，“但是涛儿，你得答应我，等你大二的时候再结婚，怎么样？”
“为什么啊叔叔？”侯涛皱眉道，“难道你希望我大三才结婚？”
侯明德摆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二就结婚太仓促了。万一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耽误了你的前途怎么办？你现在还只是在读博士呢。你要知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如果出了什么状况，我根本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
“我明白。”侯涛沉吟片刻，“但是，我必须先确保自己不被别人威胁。婷婷，你愿意嫁给我吗？”
柳婷婷点点头，伸出右手。
侯明德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与她握在一起。
“谢谢叔叔，谢谢你。”
第二天清晨，侯涛送柳婷婷去上班之，又去医院探视张佳华。
张佳华仍处于昏迷之中，侯涛询问了护士之后，拿出手术单递给她：“护士，麻烦帮忙安排一下做手术。”
护士看了一眼，摇摇头：“病人伤势太严重，已经超出了预计治疗范畴，恐怕要转移到其它医院。”
“那就转到附近的精神科。”
“你这个要求我们需要跟医生商量，因为医院的专家并不多。”
“没关系，随便哪个医生，只要尽力救治她就行了。”
护士犹豫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
侯涛离开了病房，又来到另一间病房探视张芳雅。
“阿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侯涛礼貌地坐在床边。
张芳雅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像睡熟了。
侯涛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比昨天稍高，估计烧退了些。
“侯涛，”柳婷婷端着水杯进门，“喝水吧。”
“谢谢婷婷。”侯涛站起身，接过水杯。
“不客气。”柳婷婷抿嘴笑了笑。
“我看过张阿姨的病例了。”侯涛说，“她情绪激动，引起肺炎，又被感染，导致呼吸衰竭，造成内脏器官出血，最后休克。幸亏她平时运动不多，不然真的危险了。”
“是啊，”柳婷婷感慨道，“
可怜张阿姨，年纪这么大了，还受了这么大的罪。”
侯涛笑笑：“我今天特意来看看张阿姨，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对了。”柳婷婷说，“我今天去查了一下张阿姨的病例。医院里有个专家，叫吴医生。她好像挺厉害的，连癌症都治愈过几例。”
“哦？是吗？”侯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又露出笑容，“那就更好了！婷婷，麻烦你去找找吴医生吧。”
“好的。”柳婷婷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留在这里陪着张阿姨吧。”
“嗯。辛苦你了，婷婷。”
“不用啦。”
柳婷婷甜蜜地笑着，“我喜欢照顾张阿姨。”
侯涛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柳婷婷，直到她走出病房，才收回目光。
病床上，张芳雅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侯涛站在旁边，虚弱地唤了声：“明德……”
“哎，”侯明德俯□子，扶着她坐起来，“你醒啦？”
“我睡了很久？”张芳雅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春色盎然。
“是啊，你都睡了两天了。”侯明德说，“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还好。”张芳雅深呼吸了一次，感觉胸腔舒服了许多，“我饿了，明德，我们去吃饭吧。”
“好。”
侯明德答应道，“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带你去玩儿。”
张芳雅微微一笑：“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嗯。”侯明德说，“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吧。”
他搀着张芳雅从病床上下来，却突然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侯明德和张芳雅同时向门口望去。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推门冲了进来：“明德！你妈怎么样了？”
原来是母亲的同事。侯明德赶紧迎了上去：“妈还好，您放心。”
“那就好，”中年妇女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侯明德说，“刚刚醒过来，正准备出去吃饭呢。”
“哦，这就好，这就好。”中年妇女擦着眼角，又朝张芳雅伸出手，“你好，我叫李秀梅，你妈妈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们遇难了，吓死我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们都没事。”张芳雅礼貌地握住她的手。
“我还担心你们会出事呢。”李秀梅拍拍胸脯，“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前两天也出车祸了，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腿断了，现在在家养着呢。你妈妈倒是没什么大碍。”
“谢谢，我会好好劝他们的。”张芳雅说。
“嗯。”李秀梅看了侯明德一眼，“明德啊，你妈现在没事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你们吃过饭，我再来看她。”
“您别太累了，”侯明德说，“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电话。”
“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别耽误吃饭的候。”李秀梅摆摆手，转身离开。
柳婷婷把热水壶挂在架子上，又拿来拖鞋：“明德，张阿姨醒了，我就回家做饭去了。”
侯明德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啊婷婷。”
“跟我还这么客气！”柳婷婷嗔怪道，“我先走了啊！”
柳婷婷拎着包离开后，侯明德扶着张芳雅坐在沙发上，问道：“想吃什么？”
张芳雅看着他笑：“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那我给你煲粥吧。”侯明德说，“喝点清淡的粥，补充营养。”
张芳雅点点头：“好。”
侯明德走到厨房，熟悉地熬上骨头汤。张芳雅看着侯明德的背影，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她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父亲仍旧昏迷未醒。
侯明德端了碗清香扑鼻的骨头粥出来，轻轻吹凉了送到张芳雅嘴边：“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张芳雅张嘴含住，细嚼慢咽起来：“嗯，味道很鲜美。”
“
喜欢就好。”侯明德满意地笑了，“再吃点青菜。”
侯明德又盛了些蔬菜，喂到张芳雅嘴边，“张阿姨，这是芹菜炒肉丝，清爽可口，特别好吃。”
张芳雅笑着咬住筷子：“明德，你对我真好。”
“我当然对你好，”侯明德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我的丈母娘嘛。”
张芳雅愣了半晌，低头吃掉勺子里的青菜：“明德……”
侯明德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张芳雅笑道。
“好，咱俩一块吃饭，一块吃饭。”侯明德说，“吃饱了再说其他事。”
张芳雅被侯明德逗乐：“嗯。”
吃晚饭，侯明德收拾餐具，张芳雅倚在沙发上休息。
“你觉得累吗？”侯明德问。
张芳雅摇摇头：“我挺好的。”
“那就好。”侯明德说，“我去洗澡。”
“你……”张芳雅犹豫片刻，“你自己小心点儿。”
“我知道。”侯明德转身走进浴室。
张芳雅叹了口气。侯明德的伤势虽然痊愈了，但是还没彻底恢复，她怕他摔跤受伤。
不过这种事情，侯明德肯定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只好装糊涂了。
洗完澡之后，侯明德穿着睡衣钻进被窝，将张芳雅抱进怀里。
“
我今天看见一个广告牌上的广告词。”侯明德说，“上次我们去看的那个《红楼梦》的剧组杀青宴，他们邀请我参加。你要去吗？”
“我不知道……”张芳雅迟疑道，“我没什么兴趣。”
“去玩玩嘛。”侯明德说，“就算没有兴趣，你也应该去见识一下。”
“不用了，”张芳雅说，“你和婷婷一起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你怎么这么扫兴。”侯明德嘟囔道，“好不容易有个活动，你都不去？”
“我不是扫兴。”张芳雅说，“我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
哪里没脸见人了？”侯明德笑了笑，伸出胳膊搂住张芳雅的肩膀，“咱爸妈不是照样把你夸成仙女了？”
“那是你爸妈的事，我不想去。”张芳雅说。
“你就当陪陪我呗，”侯明德说，“你要不陪我，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你想让我陪你，直说就好啦。”张芳雅靠在侯明德的胸膛上，“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嘿嘿。”侯明德说，“我就喜欢听你这样说话，你越温柔我越高兴，哈哈。”
“讨厌！”张芳雅捶了侯明德两拳。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甜蜜而融洽。
“婷婷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你要不要去？”侯涛打电话问张芳雅。
张芳雅皱眉思考片刻：“还是不要了，太丢人了。”
“你不去也行，反正我们也没带家属。”侯涛说，“我跟婷婷先去。”
“好。”张芳雅答应了，放下手机，对侯明德说，“侯涛要去拍广告了。”
“哦。”侯明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继续剥水煮蛋壳。
“我不想去。”张芳雅闷声道，“感觉怪尴尬的。”
侯明德停下手里的活，侧头盯着张芳雅：“那我陪你一起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张芳雅沉默了几秒钟，说：“那倒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真的？”侯明德惊喜道，“你要陪我去吗？”
“嗯。”张芳雅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我们都是朋友，理所应当互帮互助的。”
“你要陪我，我太高兴了。”侯明德抱紧了张芳雅，“谢谢你。”
张芳雅微笑：“傻瓜。”
第二天早晨，侯明德送张芳雅去上班。车刚停稳，侯明德便急忙下车替张芳雅拉开门，搀她下车。张芳雅冲他微微笑道：“快上班吧。”
侯明德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好。”
张芳雅关上车门，朝侯明德挥手告别。
侯明德站在路旁，远望着她的背影。
张芳雅走了很久，侯明德仍旧呆呆地望着。
侯涛敲敲玻璃窗户：“喂，回神啦！”
“你说她今天又要喝酒吗？”侯明德问。
“你担心？”
侯明德笑了一下：“她是我媳妇儿，我为什么不担心？”
“你是怕她喝醉了，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侯涛调侃他，“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喝醉了也绝对不会让你碰的。”
“我知道啊。”侯明德说，“不就是因为她喝醉了不会让我碰才更想要她么？”
侯涛耸耸肩，说：“你自己想吧。反正我不奉陪了。”
两人一起走进办事处，柳婷婷从办事处走出来，向两人招呼道：“嗨。”
“早上好。”侯涛笑嘻嘻地说。
“早安。”柳婷婷礼貌地回应。
“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侯明德啧啧称赞。
柳婷婷笑了笑，说：“是吗？谢谢。”
侯明德看着她，忍不住又说：“其实我最喜欢你化妆时候的样子，像个妖精似的。”
“你这种花心的人，怎么会喜欢妖精呢？”柳婷婷嘲弄道。
侯明德不屑地撇撇嘴，转身往办事处走。
“哎哎哎，”柳婷婷叫住他，“你怎么突然变得么凶巴巴的？”
侯明德冷哼一声：“你这种狐狸精，怎么配得上侯涛？”
柳婷婷咬牙切齿道：“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撕呀。”侯明德毫无畏惧，指指自己的脖颈，“来呀，你撕呀。”
“你……”柳婷婷狠狠瞪他一眼，甩手离开。
侯明德哼着歌儿走进办事处的门，却意外发现，昨晚那位美丽动人的前台mm竟然不在办事处。
“咦，怎么不见她人？”侯明德嘀咕着。
“她请假了。”张明杰说，“说是肚子疼，去医院了。”
“肚子疼？”侯明德奇道，“怎么好端端的肚子疼？”
“你别忘记她是哪家的孩子。”张明杰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娇滴滴的，吃不得苦。”
侯明德叹口气，摇头晃脑道：“唉，命运多舛啊。”
侯涛瞥了侯明德一眼：“你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我这是成熟。”侯明德义正言辞道，“你懂什么？”
侯涛懒得理他。
张明杰笑眯眯地看看侯明德，又看看侯涛：“你俩这一唱一和的，挺逗乐啊。”
侯明德摆摆手：“没事没事，习惯了。”
侯涛嗤之以鼻：“你脸皮够厚的。”
三人正聊着，忽听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侯明德循声望去，只见柳婷婷挽着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走了上来。青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儒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裤，看起来比较清爽，但是眼角眉梢隐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他一定是个非凡的律师，或者说，是个非凡的律师。
柳婷婷看起来心情不错，冲三人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侯涛说：“你们俩今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他顺路载我回来。”柳婷婷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哦，那我给你们泡咖啡。”侯涛说完，就拿起电话打给张芳雅。
侯明德看着柳婷婷和男子亲昵地并排走着，忽然觉得很刺眼。虽然他曾经幻想过跟柳婷婷未来，但是如果柳婷婷真的嫁给了一个男人，他还是不愿意祝福她的。
侯明德把侯涛拽到一边，悄声说：“她怎么找了一个律师做男朋友？”
侯涛说：“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嘛。”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初恋是一名警察。”
侯涛笑道：“她当然没有说自己初恋的事，只不过我们私底下猜测她可能谈了个警察而已。”
侯明德皱紧眉头：“她为什么要骗咱们说自己有个警察初恋？她既然不肯说，那咱们也不便追问。”
侯涛说：“算了算了，这些都是她的事。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她爱找啥找啥呗。”
侯明德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一起吃了早餐，侯涛送侯明德去了法院。
他今天依旧是独自一人，侯涛叮嘱他，“今天别忘了看监控录像。”
“嗯。”侯明德答应着，走进了法庭。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检查官的提审，这时旁观席上突然骚乱起来，他抬眼看去，只见检查官站在原告的席位前，神态恭谨，似乎对着被告人说了句什么，被告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向检查官微鞠躬致谢，接着检查官退了出侯明德注意到，被告席上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昨晚遇到的柳婷婷，另一个则陌生许多，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深紫色裙，长发披肩，妆容精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气质。
侯明德暗忖，难道这个女人就是柳婷婷的初恋？她的初恋竟然是一个女律师？这个世界真小。
被告席前围满了人，侯明德凑过去看，只见检查官将几份材料递给柳婷婷的母亲，柳婷婷的母亲仔细看了看，交还给了检查官，检查官收好后，转身离开了。
侯明德心里感慨万分，看来这位律师很受欢迎嘛。
被告席上只剩下柳婷婷一个人。
旁观席上的议论声渐渐变大了起来。
侯明德听到有人在小声嘀咕：“这是谁呀？”
“这女人看起来不太好惹，好像背景很硬……”
“这场官司悬了……”
“是啊，她的律师可是全城最牛逼的，听说她老爸以前是刑警队副队长呢！”
“那这次输定了……”
侯明德听了半晌才弄清楚状况。柳婷婷的父母是本地着名的富商，柳婷婷本人则是某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因此柳婷婷在本地颇具权威，她手里的律师函往往可以帮她赢得胜诉。
这样的人，在律师圈内绝对不会默默无闻。
侯明德想起刚才柳婷婷看向检查官时那充满挑衅的眼神，顿时恍然大悟。
她根本就是在炫耀她的律师！
这时，柳婷婷缓慢地站了起来，她环视一周，用轻松愉悦的语气宣布道：“各位，我们的开庭时间到了，请大家准备好。”
“……”旁观席一片安静。
柳婷婷冷冷一笑，转过身，朝被告席走去。
她走到一半停住脚步，转脸向侯明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侯明德立刻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柳婷婷再次扫了一遍旁观席，最终将目光落在侯明德身上，她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朝他勾了。
侯明德愣怔在座位上。他不敢相信，柳婷婷居然敢这么挑衅于他，简直狂妄至极！
这时，柳婷婷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被告席走去。
“喂！她在挑衅你！”侯明德低吼。
“闭嘴！”侯涛喝止了侯明德，“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侯明德瞪了他一眼，愤怒地转过脸去。
侯涛拍拍侯明德的肩膀，说道：“兄弟，别激动，我们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办。”
侯明德沉吟着点点头，但仍不甘心地望着柳婷婷。
柳婷婷站在被告席旁，高傲地俯瞰着众人。她身姿笔挺，气度雍容，仿佛天生的领袖。她微微一笑，举起右臂，手腕上带着一条银白色钻石手链，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旁观席上爆发出阵阵惊叹，侯明德却是越看越火大，他忍不住低骂一声：“败类！”
柳婷婷的律师站在被告席上，神态严肃认真，他翻开手上的资料，开始陈述证据：“本月10号，也就是9月7日，由于当事人在医院治疗期间曾与病友起纠纷，导致该病患伤势加重，需要住院治疗。在治疗期间，病患曾向被告提供过一张纸条，称‘有事联系’，而当时被告并未回话。在9月13日，被告的病房内发现了病记录，上面显示病患曾给被告打过电话，并留言，如果病愈之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解决。而被告也在9月15日回复了这封电话，并表达感谢。11月14日，也就是昨天晚上，病患又联系了被告，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并承诺会尽快完成手术，而被告拒绝了。11月16日早晨，病患又向被告打电话，询问是否愿意见面。被告拒绝了。11月17日下午两点，病患向被告打电话，表示希望约个时间当面谈谈手费和住院费的事宜，被告婉拒了。11月19日上午，病患向被告打电话，表示希望与被告私下沟通一番，而被告仍旧拒绝了。11月20日傍晚六点左右，病患向被告打电话，询问病情，被告依旧婉拒了。12日凌晨三点钟，病患又给被告打电话，被告再次拒绝了。11月22日，病患向被告打电话，表示希望与被告当面谈一谈关于手术费的事宜，被告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11月23日早上八点，病患向被告打电话，被告还是拒绝了。11月26日，病患打电话，被告再次拒绝了。11月27日下午四点半，病患电话，被告依旧拒绝了。11月28日，病患打电话，被告仍然拒绝了。11月29日，病患打电话，被告拒绝了。11月31日，病患打电话，被告仍然拒绝了。
11月32日，病患打电话，被告接了，并与病患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通话。病患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希望被告能够答应他的请求。被告表示他的确需要钱，但是，他不希望用非法的手段获得。
11月33日晚上，病患突然对警察提出诉讼，状告被告利用职务之便谋财害命。11月31日晨，病患向警察提交了多份材料，证明侯明德在医院里暗中使坏，陷害病患。11月31日晚，病患向被告控告谋杀，并提交了更为详实的证据，表示被告在被告诊所中收受贿赂，甚至涉及到金额巨大的药品买卖。11月31日早上九点半，病患在法院上提交了更多证据，包括侯明德的犯罪证据，以及侯明德从事的违法活动等等，证据链清晰而详实。11月31日下午两点，法官判处被告无效，侯明德因蓄意谋杀罪被逮捕。11月32日夜，病患被保释出狱。
11月31日，法庭宣布对柳婷婷的审判结果，判处其刑事拘役五年。
侯涛和侯明德都震惊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女人，简直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狡猾！
侯明德愤恨地指着柳婷婷，叫嚣道：“贱货！你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竟敢诬赖我！”
“你才是卑鄙无耻！”柳婷婷冷笑道，“别忘了，我可是法律专业毕业的。这些年来，你做过的龌龊事还少吗？”
侯明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
柳婷婷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侯涛冲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怒吼道：“把东西拿出来！”
柳婷婷甩开他的手，冷漠地扫视着他：“什么东西？”
“装傻充愣！”侯涛恶狠狠地瞪着她，脸庞狰狞地扭曲：“把你手上的录音笔给我！”
“什么录音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侯涛猛地揪住柳婷婷的头发，厉声喝道：“别跟我装糊涂！”
柳婷婷吃痛地惨呼了一声，抬起脚朝他腹下踹去，侯涛立刻松开了她，捂着肚子弯腰蹲了下去。
“哼。”柳婷婷拍掉他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冷声道：“我劝你最好赶紧滚蛋！否则我报警了！”
侯涛怨毒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柳婷婷，算你运气好，这件事没完！”撂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
“喂，侯涛，别走！”
侯涛停顿片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径直走了。
柳婷婷皱眉思索了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号码。
片刻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却迟迟未见有人接通，柳婷婷不耐烦地按断电话，刚想挂断，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
她疑惑地点击接通，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是柳婷婷柳医师吗？”
“是。”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想约您谈一谈。”
“谈什么？”
“是关于侯明德的事。”
柳婷婷心中一凛，沉默了几秒钟，说道：“今天晚上七点，我在医院门口的咖啡馆等你。”
“好，到时见。”
放下手机，柳婷婷坐回座位上，凝神静气地思考着。片刻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
“是我，侯明德。”柳婷婷淡然地说道。
“哦。”侯明德的语调带着一丝嘲弄：“你找我干嘛？”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你问我啊？”侯明德冷笑道，“你又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真的？”侯明德质问道：“那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柳婷婷反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我问你，那张卡里的五万块钱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私房钱，跟你没关系吧。”
“你……”
“侯明德，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柳婷婷冷冷地问道：“还是说，你认定我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尊的拜金女？”
侯明德哑口无言，沉吟了许久后，他低声骂道：“妈的！这个死女人！”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陷害侯涛？”
“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他而已，并没有别的原因。”侯明德冷哼一声，“倒是你，柳婷婷，你为什么要帮助他？”
柳婷婷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侯明德，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利用过侯涛。但我没有欺骗你，那是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
“你们的目标是谁？”
“我不需要向你交代。”
侯明德眯着双眼，缓慢而坚决地说道：“那好，我希望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柳婷婷，我们合作，扳倒侯若素。”
“扳倒她？”柳婷婷讥讽道，“你觉得凭你和我两个人能够扳倒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侯明德阴森森地说道：“我们联手，肯定行的！”
“侯明德，我对你没信心。”柳婷婷摇摇说：“首先，我对你这个人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的底细都不清楚。其次，侯若素这个人很狡猾，你根本斗不过她。”
“柳婷婷，难道你想一辈子做她的狗腿子吗？”
“我从来不觉得做狗腿子是什么耻辱的事情。”柳婷婷平静地说道：“何况我们的敌人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才对。”
“你……”侯明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对付侯若素的，你最好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柳婷婷轻蔑地笑了笑，说：“随便你，不过你最好把证据准备充足些，免得到时候栽跟头。”
挂断电话后，柳婷婷站起身离开了咖啡厅，她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她必须好好整理一下。侯明德是什么意思？他要和自己合作扳倒侯若素，为什么？
柳婷婷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那天在酒店里听到他和李彦峰的对话。那天她在隔壁洗澡，隐约听到李彦峰提起了侯家。难道是因为侯家，侯明德才会和自己翻脸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危险。
这件事必须尽早查清楚，否则会对自己造成更大的威胁。柳婷婷越想越紧张，匆忙地走出咖啡馆。
她打车去了侯涛住的酒店，敲开了他的房门。
侯涛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看到柳婷婷有些惊讶，笑着问道：“柳医师，有什么事吗？”
柳婷婷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父亲的事情，是不是跟侯家有关系？”
侯涛愣了愣，说：“你指什么？”
柳婷婷盯着他的眼睛：“我怀疑侯叔叔出事和侯家有关。”
“哦？你有什么证据？”
“我刚才听侯明德说，是你告发了他父亲，他怀恨在心，想报复你。”
侯涛皱眉道：“我跟我爸爸无冤无仇，我干嘛要害他？”
柳婷婷冷笑道：“谁知道呢？”
“柳医师，请你相信我。”侯涛急切地解释道：“我跟侯家毫无瓜葛，我为什么要害们？”
柳婷婷叹息一声，说：“抱歉，侯涛，我不是针对你，但我必须这么说。”
侯涛微微一怔，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柳婷婷看着他，严肃道：“侯明德的话，你也相信吗？”
侯涛顿了片刻，缓缓答道：“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柳婷婷冷冷地说：“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他就一定有阴谋。你仔细想想，侯叔叔被抓进警察署之前，曾经和你见过几次面？”
“三次吧。”侯涛答道。
“三次？”柳婷婷嘲弄地勾起嘴角，“侯明德和他谈了多少？”0
侯涛沉默了。
“你父亲是个谨慎的人，每周五都要和我通一次话。你想想，他在电话里跟你谈了多久？”
侯涛猛然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柳婷婷：“你的意思是……”
“没错。”柳婷婷神色凝重地说道，“侯叔叔被抓进警察署的事情，肯定与侯若素脱不了关系。”
“不可能吧？”侯涛震惊地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柳婷婷反问道，“如果不是侯若素，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这……”侯涛语塞，他虽然知道父亲和侯家太友善，却并不认为他们会害父亲，毕竟这对侯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可是现在柳婷婷说得煞有介事，而且以他们俩之间的交情，柳婷婷似乎不屑于骗他。侯涛心中忐忑不安，犹豫着说：“柳医师，如果你只是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
“你不相信我？”柳婷婷瞪大了眼睛。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侯涛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冒这种风险。”
柳婷婷深吸了口气，说道：“侯涛，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我就去找李彦峰，他或许会帮助我。”
侯涛一阵慌乱，连忙拦住了柳婷婷，说道：“柳医师，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柳婷婷说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
侯涛低垂着双眸，说道：“柳医师，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考虑配合你。”
“不用，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柳婷婷说完转身离开了酒店。
她坐进汽车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彦峰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喂？哪位？”李彦峰懒洋洋的嗓音传来，带着股浓烈的鼻音。
“李先生，是我，柳婷婷。”
李彦峰显然没料到柳婷婷会给自己打电话，语调瞬间高亢了不少：“柳医师？你好。有什么情吗？”
“李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嗯？柳医师，你说吧。”李彦峰兴奋地搓搓手掌。
柳婷婷把事情简单向他汇报了一遍。
“我觉得这件事和侯家有关系。我不能冒这种风险。所以希望您能够帮我。”柳婷婷说完，停顿了两秒钟，又补充道：“事后我会感激您的。”
“这件事我当然义不容辞！”李彦峰拍胸脯道。
“谢谢您。”柳婷婷说道。
“不用谢。”李彦峰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挂断了电话，柳婷婷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这一天晚上，侯涛辗转难眠，躺在床上睁着睛看着屋顶的吊灯出神。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了，柳婷婷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侯涛床边坐下。侯涛吓了一跳，翻身躲在被窝里：“柳医师，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睡不着，就来找你聊聊。”柳婷婷笑眯眯地说，“我们可真有缘分。”
侯涛苦笑道：“是啊，我们很有缘分。”
柳婷婷伸出手指，挑逗般地刮了一下侯涛的脸颊：“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呢？想什么呢？”
“哦……我……我在想……我爸爸的事儿。”
“想我爸爸？”柳婷婷诧异地挑眉，“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嗯……”侯涛点点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
柳婷婷笑了，伸手捏了捏侯涛白嫩的脸蛋：“我看你就是担心自己的钱包嘛。”
侯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没吭声。
柳婷婷凑近他：“你喜欢我吗？”
侯涛怔了怔：“什么？”
“你喜欢我吗？”
“呃……我们……我们不能这样……”侯涛结巴道。
“那你爱我吗？”柳婷婷继续追问。
侯涛咬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爱不爱……”
柳婷婷咯咯笑了起来，“傻瓜！你都没爱过我，
你怎么知道爱不爱我？”
“那是因为……我……我怕我爱错了人……”侯涛紧张地说道，“万一……万一我爱错了……”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试着爱我。”柳婷婷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急，我等你。”
侯涛愣住了。
柳婷婷站了起来，轻轻抱了一下他：“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陪你聊天。”
侯涛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柳医师，你……”
“别担心，我不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柳婷婷温柔地说，“只是我希望你能够认清楚自己对我究竟是爱还是恨。”
说完，柳婷婷便转身离开了侯涛的房间。
侯涛盯着柳婷婷消失的背影，心底一阵茫然措。
第二天一大早，侯涛就醒了，他起床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吃早饭。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柳婷婷从厨房探出头来。
“挺好的。谢谢您。”侯涛说。
“今天要去医院上班吧？”柳婷婷问道。
“嗯。”侯涛点点头。
“快去换衣服吧。我已经叫了车子在楼下等你。”柳婷婷说。
“哦，好。”侯涛应道，走进卧室去换了套衣服，拿起钥匙匆匆下楼。
“早啊！”车窗落下，陈叔朝他挥手。
“早。”侯涛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你最近怎么样？”陈叔问。
“挺好的。”侯涛答道。
“你父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真遗憾。”陈叔叹口气。
侯涛低头，没有作声。
陈叔见状，赶紧安慰道：“哎，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侯涛抬起头来冲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陈叔，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松了口气。
车子开到医院附近停下，侯涛付了账下了车。
“你先忙。”陈叔打开车窗跟侯涛告别，“我走了啊。”
侯涛点点头，转身往医院里走去。
走到病房门前的台阶上，侯涛顿住脚步。他扭头看了一眼停车场，柳婷婷的红色宝马轿跑已经不见了。
侯涛敲了敲病房的门。
“请进。”病房内传来侯建设浑厚的嗓音。
侯涛推门而入。
侯建设靠坐在枕头上，戴着氧气罩。侯涛把带来的早餐摆在桌子上：“爸，吃饭了。”
侯建设看到侯涛，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妈和小莹呢？她们怎么没一块儿来？”
“她们俩都忙。我来照顾你。”侯涛扶侯建设坐起身，“先喝粥，还热乎着呢。”
“嗯。”侯建设端起粥碗喝了几口。
“爸。”侯涛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向侯建设坦诚自己的隐瞒，“其实，我……”
“什么事？”侯建设打断他，问道。
“其实，我不姓侯，我叫侯涛，是您的儿子。”侯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话全盘托出。
“侯涛？”侯建设放下手中的碗筷，皱了皱眉，“我记得你母亲姓林……”
“嗯。她是林芳萍的表妹，我的舅姥爷家的姑娘，我妈嫁给了林芳萍。我妈是被林芳萍的父亲卖掉的，她才改嫁到我们家。”侯涛说。
“哦……”侯建设若有所思。
“所以我不姓侯，我姓林。”侯涛又补充道。
“哦……”侯建设仍旧没有太多反应，“原来如此。”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侯涛试探着问道。
“确实。”侯建设摇了摇头。
“你不想认我吗？”侯涛试探道。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侯建设尴尬地笑了两声。
侯涛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您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肯认我？我知道，我是个拖油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能力养活自己，您也有钱治疗，咱们何必非要分开呢？”
“不不不，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只是突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有些意外……”侯建设解释道。
“爸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侯涛说，“您是因为自卑，怕给我丢脸，才会坚持要搬走，是吗？”
“不是的。”侯建设连连摇头否认，“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是害怕耽误你。”
侯涛沉默许久。侯建设说得没错，他是个拖油瓶，是个累赘。但是他绝对不能离开父亲，因为他没有办法忍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爸，我希望留在您身边。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丢不丢脸的问题。”侯涛郑重说道。
侯建设长长舒了口气：“你愿意留在爸爸身边，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只是担心你。你现在还年轻，未来还很远，万一将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该怎么办？”
侯涛微微蹙起眉头：“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的。我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
“好孩子。”侯建设握住侯涛的手，眼眶渐渐湿润，他哽咽道，“你真的是爸爸的乖儿子，从今天起，爸爸再也不会疏忽你了！”
“爸爸，你别哭。”侯涛劝他。
“唉……”侯建设叹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好好关爱你……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尤其是你，小涛。”
“您别这么说。”侯涛摇头，“您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能理解。”
“小涛，你听我说。”侯建设拉着侯涛在椅子上坐下，神情凝重地说，“你虽然不姓侯，但是我始终认你是我的儿子。等我康复之后，咱们就去申请移民，到美帝去生活。”
“去美帝？”侯涛愣住了。
“是啊。那个美帝很繁华的，我听说美帝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比较适合你们年轻人。”侯建设说道。
“爸，那是你喜欢的地方，我哪里舍得让你去。”侯涛说。
“我喜欢那里不假，但是跟我最亲近的还是你。”侯建设说，“你们俩从小没见过面，爸爸亏欠你太多。爸爸希望你能陪在爸爸身边。”
侯涛感动极了。侯建设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却唯独这次没有错。他伸出胳膊，抱紧了侯建设：“爸爸，谢谢你。”
“傻瓜。你是爸爸的儿子，爸爸疼你是应该的。”侯建设抚摸着侯涛柔软的短发，“你放心吧，爸爸一定帮你找到合适的工作。”
“爸，我们先吃饭吧。”柳婷婷站起身说，“医院食堂伙食还行吧？”
“挺好的。你们赶紧吃吧。”侯建设说完，端起饭碗开吃。
柳婷婷转向侯涛，语调温和地问：“小涛，我帮你盛点菜汤喝？”
侯涛点了点头：“麻烦了，嫂子。”
柳婷婷笑了笑，走进厨房，拿了个保鲜桶打了半碗鱼汤，又把侯涛喜欢的几种菜各夹了两块。
“嫂子，这是给小叔的吧？”侯涛问。
“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柳婷婷说，“如果不够辣就加点辣椒。”
“不够辣加辣椒？”侯涛皱起眉头，“不行吧？”
“没事的，我特意嘱咐过医生，这几天饮食清淡，所以菜里基本没有肉，你吃这样的鱼汤最好了。”柳婷婷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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