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嫂，备车！”
刘玉书放下手中的电话，扭过头，对远处正在收拾的珍嫂说了一声。
珍嫂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活计儿，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太太，这么晚了……”
刘玉书瞪了她珍嫂一眼，珍嫂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刘玉书双手抱在胸前，心事重重地往外面走去。
她刚走没两步，突然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客厅侧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
“苏垂帘，我要对不住你了……”
照片上是一个精瘦的老者，双眼炯炯有神，神态慈祥，而又不失威严。
他是苏垂帘，刘玉书的丈夫，死了十年了。
整个香港无人不知他的大名，黑白两道都很有地位。
刘玉书出了门，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门口，珍嫂拎着一只小巧的捆包，站在车门边上，见刘玉书出来了，一把拉开车门。
刘玉书接过包，优雅地坐了进去。
“阿泰，去中银大厦。”
开车的是阿泰，四十多岁的年纪，他的爷爷是苏老太爷的书童，他父亲是苏先生的管家，等他长大成人，成了苏先生最信任的司机。
苏先生过世后，也就成了刘玉书的司机。
“好的，太太。”
阿泰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和他健硕的身材不怎么相称。
奔驰车一溜烟地驶出了半山别墅，站在门口的珍嫂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灯，左右看了看，走到院前，把门关上，转过身，疾步走回了客厅，抓起刚刚刘玉书放下的电话听筒，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香港的夜晚实在太过璀璨，坐在阿英车上的金海侧着脸，盯着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坐在阿泰车上的刘玉书则没有半分看风景的心情，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里满是忧郁的神色。
“老爷子，你到香港是旅游啊，还是访友啊？”
开车的阿英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座的金海，问了一句。
金海那双小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阿英的话很多，继续说道。
“老爷子，我本名呢，叫苏成英，道上的朋友都叫我暴龙英……”
阿英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拍了拍脖子上纹着的那条红色的苍龙，颇为得意的说道。
“暴龙英?”
金海笑了笑，这小子活脱脱的和当年在北平小混混的小耳朵一个模样。
“老爷子，你叫我阿英也行，喊我暴龙英也行。”
阿英很健谈。
“你和我婶儿很熟吧，老朋友？”
见金海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老情人？”
叭一声，金海挥起巴掌扇在阿英光秃秃的后脑勺上，力道刚刚好，不痛不痒的。
阿英把脑袋一缩，哈哈地笑了起来。
“老爷子，看你这模样，是北边来的，应该是我婶儿以前提过的那个人。你老放心，我们这帮小辈儿，都开明得很，你放心大胆地追求你的……”
阿英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脚油踩下去，汽车顿时提速，把后面的金海重重地推在了座椅背靠上。
“追求你的爱情！”
阿英冲着敞开的车窗大吼了一声，又是一阵爽朗，放肆的笑声。
金海一手拉住车窗边上的扶手，一手刚要挥手给阿英再来一下，却见那阿英顿时求了饶。
“得，得，老爷子，别动手啊，你要再动手，我可就把你和婶儿的事儿给成杰哥说了哈，他指定不会同意你和婶儿的事。”
金海挥在半空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扇下去，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还存着那么一点点的期望。
“成杰？”
金海慢慢地放下手掌，轻声问了一句。
“我哥啊，苏成杰，苏家现在掌舵的人就是他了。”
金海明白了，阿英口中的苏成杰应该是刘玉书的儿子，和苏垂帘的儿子。
金海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他没有多问，但是架不住这个多嘴的暴龙英，一边开着车，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
“成杰哥那是个做生意的老手，比他爹还厉害，现在苏家的生意遍布全球，当然最大的生意还是在国内。”
“他不在香港？”
金海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暴龙英摇了摇头。
“他是个大忙人，也是个大孝子，只要他在香港，一定会在家里陪着我婶儿的。前不久，听说从欧洲回来后，就直接去了北京，反正一天挺忙的，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苏成杰，金海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同时也为刘玉书感到高兴。
自己孑然一身，自己爱的人却生活得相当不错，这就够了，足够了。
金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侧过脸去，依旧看着那窗外那片灯火辉煌的世界。
“老爷子，你也别担心，只要我婶儿开了口，成杰哥也不会说个啥。”
暴龙英安慰着说道，似乎为了要缓和缓和气氛，连忙换了个话题。
“老爷子，阿英先带你溜达溜达一圈，看看这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
暴龙英调侃地说道，把车开得更快了。
尖沙咀，庙街，中环，九龙城等等一圈转下来，暴龙英一边开着车，一边和车后面的金海闲聊着。
金海仿佛被前面这个开朗，健谈的小伙子感染，时不时也大笑起来。
或许，在某个瞬间，让金海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北平，回到他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光影。
“老爷子，咱现在去最后一站——太平山顶，从那里下来，阿英带你去吃宵夜。”
暴龙英停下车，转头对后面的金海说道。
金海的目光却没有停在暴龙英的脸上，那双眯着小眼睛盯着汽车挡风玻璃外面。
暴龙英愣了愣，慢慢地扭过头去，顺着金海的目光看出去。
中银大厦的银色圆拱大门，紧闭。
“老爷子……”
暴龙英把手在金海的眼前挥了挥，金辉立即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
“阿英，你知不知道有个叫鲤鱼门的地方？”
金海问暴龙英。
“鲤鱼门？”
暴龙英一怔，想了想，应声回答道。
“知道啊，那里的海货很不错的，怎么，老爷子想吃点？”
金海干瘪的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走，既然老爷子想吃海鲜，全程阿英安排。”
说完，暴龙英转过身，启动汽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从屁股后面掏出一部大哥大来。
“东莞仔，你领着兄弟们出来，去鲤鱼门，让鱼伯上点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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