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楚劈头盖脸一通骂，算是这两天把自己憋在心里的不满都给发泄了出来。
但这一次，余政竟然出奇地老实。
直到孙楚气呼呼地闭上了嘴，余政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军座，你骂够了吗？骂够了的话，我要带着弟兄们上城墙了。”
孙楚一愣：“什么？你们要上城墙？”
“是！”
余政转身，拍了拍摆在桌子上的小收音机。
“就像军座你说的那样，咱们也都是带把的好汉子，被八路军比下去也就罢了，他553团的黄德勋，不过是个草包，凭什么爬到我们的头上？”
“我们大家也都是知耻的，不能看着友军跟鬼子在那里血拼，我们却躲在后面安心享乐。”
“所以我让弟兄们饱餐了一顿，本打算让大家伙听听音乐，然后就带大家上城墙，把八路军的弟兄们给替换下来的。”
“可谁知道忒他娘的晦气，收音机里头放的音乐太哀伤。”
说到这里，余政站直了身体，把收音机塞进孙楚的怀里：“军座，这玩意儿我摆弄不来，就送给你了，以后估计我也用不到了，这玩意儿就当是我为昨天的事情向军座道歉了吧，希望军座大人不记小人过。”
下面晋绥军警备团战士齐刷刷大声道：“希望军座大人不记小人过。”
孙楚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战士们的脸。
这些警备团的成员，有不少他都觉得脸熟。
但这些战士们脸上的表情，却让孙楚又感觉到陌生。
那种视死如归的眼神，孙楚以前也见过，但在晋绥军里已经有好久没看到过了。
“弟兄们是想抗日，是想打鬼子？”
“想！”
“兄弟们怕不怕死？”
“不怕！”
孙楚“啪”地一甩鞭子：“好！我孙楚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大家同为晋绥军一员，不能让友军小看了我们，若是你们还认我这个33军军长，晋绥军副总司令，就让我与诸君同去。”
陈连生听到动静，也恰好在这时赶了过来。
孙楚就将警备团想要参与守城墙的意愿告知了陈连生。
陈连生本来是想拒绝的。
毕竟晋绥军是猪队友，在八路军这边早就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了。
当初平型关之战，要不是晋绥军拖后腿，出动了两个师兵力的八路军，怎么可能只歼灭鬼子一个后勤大队？
还有前不久五六反扫荡战役的时候，129师面临的压力十分巨大，但是晋绥军不仅不趁机出兵对鬼子发起进攻，甚至还暗中对八路军下达封锁令，要求一颗子弹都不准送进八路军根据地。
八月份，老西调集二十万大军，要好好给自己争争脸。
结果呢？
一夜之间，二十万大军的防线直接崩溃。
就这样的战斗力，陈连生是真的不放心把城墙交给晋绥军来守。
有人或许要问了，那553团呢？
好吧，553团比较奇葩，实际上其军事指挥权已经完全落进了八路军的手里了。
陈连生看着孙楚，孙楚也看着陈连生。
一个是小小团长，另外一个却是晋绥军的二号人物。
两人本来应该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然而命运却又让两人的生死交织在了一起。
“陈团长，我知道过去晋绥军的战绩十分不堪，但此次守城，由我孙楚亲自指挥，我保证我和弟兄们除非战斗结束，否则绝对不会活着走下城墙。”
闻讯而来的553团政委李文礼也及时赶到，听到孙楚的话，便跟陈连生到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孙楚这两天的态度变化很大，我觉得可以争取，不如就让他带着警备团试试。”
“可是……晋绥军的战斗力，我是真的不放心啊。”
李文礼也是苦笑。
晋绥军的战斗力为什么拉胯？
还不是军官造成的。
老西这个晋王都整天想着跟鬼子媾和，下面的军官哪有拼死决战的心。
别说老西了，就说黄德勋吧。
这狗东西可机灵着呢，昨天亲自来了平陶县一趟，后来一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军事指挥权交给李文礼，自己带着副官和两个警卫就开溜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午夜的时候发来电报报了个平安，说是已经平安返回驻地。
“老陈，我看了看，553团今天面临的压力还比较小，但你们独立团那边压力太大了，战士们也不是铁打的，需要休息、吃饭，而且现在天上下着大雪，让战士们就这样睡在城墙上容易生病，鬼子明显是想用疲兵之计，咱们得把所有能用的兵力都给用起来。”
陈连生想了又想，最终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那就试试。”
两人商量完，陈连生就答应了孙楚的要求，但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他会派遣一个连的兵力跟警备团配合。
不是陈连生不会做人，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如果能摆出完全信任警备团的姿态，肯定能好好收拢一波人心。
可战争这玩意儿，还是不能过于弄险，至于人情方面的考虑，只能暂时不管了。
孙楚也没有生气，带着警备团就上了城墙，把躺在城墙上抱着枪睡觉的战士们都替换了下来。
有了警备团的加入，独立团身上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也不多。
毕竟独立团只有八百来人，无法给独立团的兵力带来本质上的改变。
而且鬼子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就这样用火炮和伪军轮番轰炸攻击，消磨着平陶县中战士们的精神和体力。
鏖战持续了三天，轮番进行进攻的鬼子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
城里的守军就要苦得多了，四面八方都是鬼子的进攻，就连亲自指挥战斗是孙楚都挂了彩，一条胳膊被一颗流弹擦中。
最糟糕的是，在经过三天的鏖战之后，独立团剩余的炮弹数量不多了。
107火箭炮火力猛是猛，一打起来就是几十发炮弹一起砸过去，但那消耗也是真的大，独立团就算早有准备，在鬼子的巨大压力下，炮弹的消耗速度也超出了预期。
孙楚不顾胳膊上的伤痛，一屁股坐在了积雪的地面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热血冷却之后，剩下的就是理智。
但孙楚不后悔加入守城作战，只是看着炮弹储量一天天减少，孙楚也开始有点怕了。
凌晨四点多，孙楚被余政摇醒了。
“军座，快看，灰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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