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类真的可以降服君主级的妖王吗？”
洛轩站在一处海拔较高的山坡上，远远地望着黑雾顶端那咆哮着的金辉巨兽。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那种恐怖的威压依旧传递了过来，令人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在幻灵系异能的加持下，洛轩的灵识探知范围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尽管看不清那道黑衣人影的容貌，但勉强能够看到对方的身形轮廓，感受到那几乎不弱于妖王的强大灵能。
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天地伟力！
“天阶的话，看情况吧……”沈清鸿理了理衣领，轻声安慰着怀中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欣彤，看着远处那道擎天的光柱，眼神微眯，
“天阶修士之间也是存在差距的，弱者不见得比巅峰统领级的妖兽强多少，即使面对最弱的君主逃不过被秒杀的命运；稍强一些的，或许能侥幸从君主的追杀中存活下来；只有真正的天阶强者，才能在与君主的激战中不落下风，打出势均力敌的局面，阻挡君主的脚步；至于那些能够单杀君主的……在天阶强者中也是最顶尖的存在，在一些战力稍弱的省份，这样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至于前面那个人，应该算是正统的天阶异能者，拥有独面君主的底气。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战胜那尊君主级妖王的把握，所以使了计策，引血煞之气融入自身的攻击手段中，直接击溃了妖王的防御，利用妖王先天的弱点，使其屈服于自己……至于为此而牺牲的一千多条人命，在他心中，估计也只不过是其晋升之路的基石罢了。如此草芥人命，当真是将世间法度视为废纸！”
感受着沈清鸿言语中几欲溢出的怒火，洛轩抿了抿嘴唇，陷入了沉默。自从进入修炼界以来，他见过太多太多血淋淋的惨案了，物种的多样性往往就是被这些被那些掌握了超凡力量的渣滓展现得淋漓尽致。
世人皆有欲望，渴望获得自己所希冀的，不论是力量、财富、权势，还是生命……而人与人之间是有参差的，有些人天生就恶，有些人天生就善，抛弃了原有的道德观念后，恶人所能激发出来的破坏力远超所有人想象，足以彻底摧毁社会的秩序。
于是法律也就随之出现了，它不仅维护了最基本的秩序和规范，也给所有人上了一条牢笼，给自由套上了一层不可缺少的枷锁。或许它还不够完善，但至少能够让那些破坏安宁的因素束缚在相对可控的范围内。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掌握超凡力量的个体修炼者永远都是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因为个人极其容易被自身的价值观和判断所左右，甚至所蒙蔽。尤其是当他们的力量超脱了一定界限后，开始撕毁秩序的锁链，为一己私欲为所欲为，那么其对于整个人类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天阶修士，其实也是如此。如果他只是单纯的猎杀或是抓捕这尊君主级的妖王，没人会指责他，因为妖王居于秘境，属于异族，不会牵扯到现境人类的命运。可若是非要以牺牲大量的人命作为代价，那么这个人就是当之无愧的恶魔，披着人皮的厉鬼。
“我们，只能这么看着吗，什么都做不了吗？”洛轩的声音有些苦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灭绝人性的修士踩在一千多人的枯骨上，顺利完成他的“收妖”计划，总觉得很不甘心。
“很遗憾，确实没办法。”沈清鸿摇了摇头，“我们能够从中逃出来已经属于极大的幸运了，这么大一个组织，为了替一位天阶修士收服契约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无论是炼化血煞的阵法，还是后续逃脱的路径，都有专人守卫。凭我们的实力，若是贸然上前，说不定只会顺了人家的心愿。”
“行了，黑雾快要扩散过来了，我们尽快离开吧。这些本就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就交给天枢和军部去头疼吧！”沈清鸿调息完毕，灵能再次充盈，抱着小欣彤果断地向更高处的山峰赶去。
“诶，等等我呀。”洛轩也不敢多待，风系异能催动，直接在身边萦绕了一层轻灵之气，瞬间速度倍增，在山林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苦了被风灵之线束缚的鼠鼠五兄弟，之前被迫奔波了一路，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现在又要上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个不小心走岔了路，直奔黄泉路而去了。
……
苍穹之上，光辉闪烁，黑衣男子凌空而立，猩红的血煞之气在周身萦绕，凝成一条血色长鞭，被其持于手中，汹涌的煞气化作漫天血海，与这尊通天彻地的妖王遥遥对峙。
“幻麟王，念在你是君主级妖兽的份上，我再尊称你一声妖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臣服或是陨落，你自己选！”
黑影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年轻，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带有明显的青年人的气质，最多不会超过30岁，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这样的年纪修炼至天阶修为的。
面对黑衣男子的威胁，妖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依旧是一声怒吼，擎天的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化作缕缕光辉重新融入妖王的身躯，而后似金辉圣焰那般自眉心之处开始燃烧，很快就蔓延至全身。
很明显，妖王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以换取超越巅峰时期的力量来对抗眼前的敌人。对于君主级的妖兽来说，要它们臣服于人类的奴役之下，还不如有尊严地战死。
“好！很好……”黑衣男子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周身萦绕的血煞之气愈显凶厉，血气翻滚之间隐约能看见一张张满是怨气的人脸，只是对视一眼，便仿佛见证了尸山血海的惨案，历经了人间炼狱的折磨，神魂都要就此湮灭。
眼看着软的不行，黑衣男子也不再啰嗦，手中长鞭凌空一挥，鞭尾所及之处便出现一道短暂的空间裂纹。当长鞭向着妖王挥下，一瞬间，宛若万鬼夜行，鬼国重现，带着如梦似幻、至阴至邪的煞气直奔妖王身躯而去。
熊熊燃烧的圣焰固然能抵挡一部分鬼魅的侵蚀，但在这血煞之海庞大的攻势面前，只是杯水车薪。护体烈焰只是稍稍抵挡了片刻之后，便被煞气破体而入，在妖王的身躯内肆意侵蚀破坏。
说来也是可笑，被人类称为妖邪的君主级妖兽使用的是至阳至刚的圣光之焰，而围杀妖兽的人类修士用的却是血祭同胞的阴邪之法，当真是讽刺之极。
幻麟妖王身为幻兽之首，最擅长的自然还是幻兽一族的本源天赋：幻境之魇。然而血煞之气对其灵魂的侵蚀之力实在过于强大，使其无法动用自身的灵魂之力，依托于精神力的神通更是无从施展，只能凭借血肉之躯以及血脉中残缺的圣兽之力苦苦支撑。否则的话，断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天阶修士逼至如此田地。
“吼——”
随着体内血煞的肆虐，妖王的灵魂和身躯受到了重创，从经脉到骨髓，从身躯到脏器，无一不在承受着万蚁噬心之痛，神智愈发癫狂，开始无差别挥霍体内残存的妖力。
黑衣男子也不硬抗，识趣地退出了百米开外，静静地欣赏着这尊君主级妖王的困兽之斗。
“少主，空间之门那边压力倍增，外面的军部应该是请来天阶的阵法大师了，我的领域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身下的黑雾之中凝聚出一道苍老至极的身影，他须发皆白，瘦骨嶙峋，面如枯槁，浑身散发着将死之人的衰败之气，任谁看一眼都会以为他是从棺材中刚爬出来的新尸。此人正是黑袍身影口中的夜大人，云阶巅峰的暗影系异能者，这片黑雾（夜幕）领域的始作俑者。
“哦？这回倒挺麻利，我还以为要走一个星期的审批流程呢……时间还剩多久？”黑衣男子挑了挑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分钟……不，拼尽全力的话，大概还能坚持五分钟！”夜老头诚惶诚恐地回复道。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害怕自家的这位少主，言行举止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逆了少主的心意，导致惹祸上身。
“五分钟……”黑衣男子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狂狷的笑容，“对付这头妖畜的话，应该够用了……为我护阵，若是耽搁了大事，唯尔等是问！”
说完，他便化作了一道残影，如鬼魅一般划破天际，飞至妖王头顶上空，向下伸出五指。
仿佛是响应他的呼唤，黑雾最深处猛然伸出一道血煞长虹，阴郁纯粹的煞气带着吞噬万物之势直冲云霄，径直穿透了妖王庞大的身躯，而后化作小小的一束，似乳燕投怀般收归黑衣男子的掌心。
不到三秒，血煞收纳完毕，浓郁至极的煞气被压缩至铅球大小，在黑衣男子修长的手心中沉浮。至于其中又有多少怨魂残魄在嘶吼，那就不是他这位圣瞳少主所关心的了。
“啧，刚刚为了困住你，倒是消耗了不少，好在这次准备充分，还剩不少库存，这足足八百人份的血煞，不知妖王大人能熬住几轮……”
黑衣男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将右手托举的血煞之气高高举起，而后瞬间砸下。小小的血球在接触到妖王脊背的一刹那，瞬间炸裂，化作无数缕煞气，直接占据了妖王的每一处鳞甲，每一寸皮肤。
除此之外，黑衣男子也并未闲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分明在使用一种古老的仪式秘法。
那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操控，逐渐渗出妖王的身躯，在其身前迅速跃动，最终凝聚出一道古老繁杂的阵图契约。
这是圣瞳组织的一处高阶秘境中寻到的上古契约术，以牺牲妖兽的潜力和天赋为代价，强行与妖兽缔结契约。
与现代御兽师常用的平等契约不同的是，上古契约更为强势，遵循主仆尊卑的原则，受术者一旦被契约打上灵魂烙印，便意味着永世为奴，自此其生命将与契约宿主直接挂钩，宿主殒命，契约兽必死无疑。反之，宿主却不受任何影响，甩清关系的力度比传说中的有限责任更加彻底。
也不管妖王是否同意，反正黑衣男子是一万个乐意，当即从指尖处甩出一滴鲜血，附加一丝神念环绕其中，瞬间融入这契约阵图之中。
转眼之间，阵图血光大盛。
黑衣男子毫不犹豫，控制着契约就往这头妖王的眉心按去。只要按上了，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所有的心血都将不算白费，那可以是一尊正统的君主级妖兽，远超普通天阶修士的存在，他自己也将顺利登上圣瞳唯一继承人的宝座，甚至接触到总部的核心层……
带着种种美好的幻想，黑衣男子的眼神愈发火热，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快呀，快呀！
我等不及了！
在黑衣男子期盼的目光中，契约阵图终于抵达了妖王的眉心，渗入泥丸宫的精神之海，打上灵魂烙印……
成了，终于成了！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不对，为什么我会发出这种怪笑，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等等，灵魂烙印的反馈呢，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是已经契约成功了吗？
黑衣男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很快，这丝迷茫瞬间就化作了满腔的怒火。单手抬起，在身前虚空握住，猛然发力，直接将眼前这片虚假的世界撕得粉碎。破碎的幻象似纸片一般分崩离析，显露出真实的世界，眼前除了一张血红的契约阵图，哪儿还有妖王的身影！
幻象、幻想……
真是好一个幻麟王啊，好一尊幻兽妖王啊，打得一手好算盘，居然趁着灵魂烙印的关键时刻，不惜引爆部分灵魂，也要给我制造一层幻象，然后借机逃跑，苟全一身性命！
黑衣男子的神情阴郁到了极致，瞳孔中隐隐浮现了一丝隐隐的月色光影，这是御兽系异能发动的征兆。
在御妖之瞳的巡视下，黑影男子很快就锁定了妖王的位置，它正向着远处的群山之间飞去，以自己的实力，追上这只半残的妖王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
“少……少主，属下无能，领域马上就要崩碎了，禁制即将破碎！请……请少主尽快率我等退离……”夜老头呕出一大口鲜血，瞳孔中浑浊的灵魂之火暗淡了大半，显然，领域被破对他带来的伤害极大。
“哼——算你走运！”黑衣男子纵有万般不甘，也不敢与军部硬碰硬，只是恶狠狠地向妖王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利用庞大的神识记下了那片区域所有的气机。
反正妖王已然重创，没有百八十年别想恢复如初，如今只得暂避锋芒，等到046号秘境中的势头退去的时候，再想办法进来完成契约就行了。
以它妖王的身份，还能明目张胆地进入人间不成？
这饭已经烂在锅里了，无非是早吃晚吃的问题罢了。不生气，我不生气……
强行稳住自己险些崩碎的道心后，黑衣男子取出一块暗红色的玄铁令牌，神识扫过地面血煞大阵上的所有圣瞳成员，掠过夜老头，所有人瞬间消失，仅剩下一枚令牌空中滴溜溜地旋转。
很快，这枚令牌也迅速缩小，直至化为肉眼无法观察的微粒，这才以极速向地面黑雾中刚刚显露出轮廓的空间之门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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