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细雨在空中停歇，衰败的山林在雨中沉寂，寂寥无人的山野村路，此刻已化为了一张斑驳脆弱的画卷，轻轻一撕，便露出了简陋粗糙的裂痕……
“滴答……”
楚若菱深深地凝视了洛轩一眼，眼神之中，既有惊诧、困惑，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释然。
龙渊的刀光划过虚空，灭杀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厉鬼阴魂，也斩断了楚若菱身上的层层枷锁，使其脱离了沈清鸿的控制。
“接下来，交给我吧……”
洛轩迅速侧身，轻轻接住了楚若菱的腰身，在空中借力倒退，落在了数十米外的地面之上，随后目视上空，与沈清鸿遥遥相望，静静等候“天亮”的那一刻。
殷红的血液沿着夭幕的伞面向下滑落，最终在伞尖凝聚，落入了下方破败不堪的土地之中，成为解开幻境的最后一把钥匙……
顷刻间，夜幕退散，山河轮转，天地骤变……
这个本该真实无比的世界在眨眼间便沦为了如梦似幻的泡影，像一座真正的海市蜃楼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道炽热的红光划破了凛冽寂寥的黑夜，为这片冰冷的大地带来了新一天的曙光——在荒原东西两侧的尽头，两轮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不知不觉间，漫长的黑夜竟已悄然而去……
“天亮了呀，挺好……”
望着远处光芒万丈的霞光，洛轩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睛，胸中积蓄已久的阴霾仿佛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怀中，楚若菱胸口的伤势已然消失，鲜红的嫁衣被原本的白色卫衣所替代，月白色的夭幕伞化作了一颗圆润的光球，在她的胸前漂浮，静静守护着这位沉睡中的女孩。
只可惜，一切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啪！啪！啪……”
在绚丽的霞光中，身姿婀娜的沈清鸿一边鼓掌，一边迈着优雅的步子向着洛轩走来。
在朝霞的衬托之下，一袭青衣的沈清鸿宛如降临人间的仙子，周身上下弥漫着一层梦幻般的气息……
看着沈清鸿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洛轩明白，是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沈清鸿冷冷地看着洛轩，冰冷的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迎着沈清鸿那俯视蝼蚁般的目光，洛轩毫无惧色，依旧不卑不亢：
“当初第一次发现楚若菱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但就是发现不了任何端倪，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我带着她一路突围，几乎没有遇到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妖兽，直到那场震动的到来……石破天惊之后，迷雾，散了。”
“当那座高塔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冥冥之中，我就有了一种预感，那座高塔，我是绕不开了……秘境中的所有人，都将笼罩在它的阴霾之下……”
洛轩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楚若菱，从空间手镯中取出了一张干净的野餐布，随后俯身将她放在了上面，又伸手握住了楚若菱胸前的夭幕珠，
“那时候，我就在想，暗中窥视我的那道目光，是不是就来自荒原中央的那座高塔呢？”
“再后来，天枢卫的人终于到了，就在他们准备带楚若菱离开时，那头拦路的沙伪蜃龙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的布局。你觉得，我该不该怀疑她呢……早在我遇到楚若菱之前，你的意识应该就已经潜伏在她的身上了吧？”
听完洛轩的话，沈清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侧身看向了东边的尽头，在天地之交的尽头，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塔依旧屹立远方，仿佛跨越亘古而来，从未动摇。
少顷，沈清鸿琼鼻微耸，目光中的冷意稍稍融化，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再猜猜，我和那座塔，是什么关系？”
“这我哪儿知道？”洛轩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乡人，对这片归兮荒原的来历都知之甚少，更别说那座莫名其妙的高塔了——那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我这种层次的人招惹不起的……”
沈清鸿冷哼一声：“呵，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之前为什么腆着张脸赖在这里不走，真以为这里的兽潮是吃素的？到时候只怕骨头渣子都不剩一根……”
“这貌似是我个人的事情吧，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洛轩懒得在这种问题上和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浪费时间，干脆利落地挑明了问题的关键：
“说说吧，你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又故作玄虚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馋我身子吧，我又不是那种理想型的帅哥……”
听到这话，沈清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啧，你这自恋的样子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装都装不像，担心以后单身一辈子……”
一番拌嘴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缓和，稍微拉近了些许距离，彼此有了一定的交流基础。
“开门见山吧，说出你的目的，如果不违反原则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但一切要以我自身的生命安全为首，要命的活我可不干……”洛轩简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底线。
沈清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洛轩身前两米处，随后伸手向空中一指，一道无形的禁制瞬间将二人笼罩在内，隐去了二人的身形和气息。
见对方如此谨慎，洛轩的神情也不由得严肃起来，静静等候着下文。
“不知……你对天阶法器了解多少……”
此话一出，洛轩瞳孔瞬间地震，平静的气息明显急促起来，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不禁加快了几分。
天阶法器，在修炼界和炼器界中，无疑是最为顶尖的存在。
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天阶修士穷其一生，耗尽无数的奇珍异宝、绝品灵材，只为了锻造出一件称心如意的本命法器，使其成为自己修炼生涯中的一大助力。
然而，由于天阶法器所需的原材料实在过于珍稀，再加上天阶炼器师的数量极为稀少，能够真正拥有天阶法器的天阶修士仅为十分之三，且大多背靠强大的宗门、世族、企业、学院，乃至国家机器等诸多势力。
一般的散修，就算耗尽一生，也几乎不可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天阶法器——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所决定的，个人根本无力打破，即便是天阶修士，也不得不认命……
尽管心中早已不复平静，但洛轩还是强行耐下性子，说道：
“听说过一点儿，天阶修士中至强者的标配。初三历史书上有过一段简单的介绍：七十八年前，一位天阶强者使用自己的天阶法器，在祖国的西南边陲，除掉了一支从秘境中破关而出的百万级兽潮，同时将几乎半个省的山区夷为了平地……”
沈清鸿缓缓点头，说道：“稍微夸张了些，但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应该是选择了自爆法器，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这么强的威力……好了，除了这些，关于天阶法器，你还知道些什么？”
“基本上没了。”洛轩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初中涉及的知识相对比较有限，连云阶法器的内容都十分稀少，更别说天阶了，那根本就不是现阶段的我们能够接触得到的。”
“话说回来，这些和你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是件天阶法器幻化而来的？”洛轩盯着沈清鸿上下打量，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
“理论上，这么说倒也没错，我还真是从天阶法器里诞生出来的……”沈清鸿语不惊人死不休，冲着洛轩眨了眨眼睛。
“不可能！法器是死物，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识，除非……”洛轩正要辩驳，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语气瞬间变得迟疑起来，
“难道是……”
沈清鸿笑容玩味地注视着洛轩，似乎在欣赏他这难得的窘态，随后伸手指了指东方，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说出了那句话：
“看见那座塔了吗，它其实就是一件天阶法器，而我，则是塔中诞生出的器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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