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一边和李茂说着没营养的话,一边展开神识,她觉得那个道人和向利一定会跳出来,但直到银子送过来了,这两人一个没出现,一个没任何动作,让李静姝心里更加警惕。
一箱箱的银子被打开展示,下方的百姓虽然看不到,但并不妨碍他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
堂上的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啧啧讨论。
李静姝意识到得保住李茂,毕竟已经露财,指不定就有杀人劫财的可能。
真要让李茂因此出事,那李静姝一辈子都得背着污点,儒家的道德标准就是这么虚伪恶心。
李陈氏敛去眼中的光芒,按下兴奋的心情,淡定地陪着李茂。
这时,令姜捧着写好的文书上前,道:“太爷,这是断亲文书,请您过目签字画押。”
李茂闻言仔细看了看文书,并没有什么问题,又纠结地看了下李陈氏。
李陈氏眼神鼓励,轻轻点头。
李茂便不再纠结,拿起毛笔,就要签字。
“慢。”
李静姝眼神一冷,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却是向利开口阻止。
李茂停笔,不解地看着向利。
之前主簿悄悄展示的纸条,明显是向利授意的,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向利眯眯笑了下,一拍惊堂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开口道:“本官负命调解,自当尽心竭力,不可使事情虎头蛇尾,漏洞百出。”
众人不解,李静姝则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猥琐男。
“自古未有明确的父母子女断绝关系的律法条文,因而本案无有律法依据,当从道德、风俗考较。”
“父母对子女的养育,期间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折合财力以报答养育之恩,世俗认可,此举当无异议。”
众人不明白向利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然养育之恩可报,生育之恩呢?”
全场一静,李静姝则再次皱紧了眉毛,审视着向利。
“众所周知,胎儿乃父母精血所化,十月孕育,方成人形,呱呱坠地,来得人间。婴儿长成,皆可以财力养育;然这父母精血所化血肉,却并非黄白之物可报答,连生育之恩都未能报答,如何断得了这父母子女关系?”
“故本官不认同此等父女关系断绝方式,不合孝道,官府不认同、不备案。”
所有人微微张着嘴,愣在当场。
向利满意地看着众人吃瘪,心道还得是老子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一举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哈哈。
向利的话,确实有道理。
婴儿出生后,后续一切养育,的确都可以折算成银钱支出来实现,所以用银钱报答,世俗是认可这种做法的。
但生育之恩,精血化血肉就没办法用物质来量化了。
既然没办法量化,自然无从报答,这没报答清楚,就断绝关系,说是不合孝道,没人能反驳。
不合孝道,官府不认,不给备案,这个断绝的水分就很大,没有法律效应,那就断绝个寂寞了。
黄素贞等人听闻后,咬牙切齿,这向利明显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在最后关头才阻止,明显是故意让娘亲出丑。
李茂也明白过来了,这向利纯粹是为了让李静姝难堪,才假惺惺让他之前同意先,再反复。
胡中官等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向利,心道这家伙是明着玩弄人心,把所有人当傻子耍,实在不当人子。
李茂张了张嘴,看向李静姝,只见她肃然静立,无悲无喜,不由突然有些心疼。
李茂也是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李静姝对他始终以礼相待,虽然有生疏感,但以李静姝过往的种种超凡显圣来看,她应该是有很多非常规的盘外手段对付自己的。
但这个女子从来没用过,唯一有逼迫自己的手段,还是她以命相迫,而且还是真正的性命威胁,脖颈上的血迹伤口依然清晰可见。
想到这里,李茂心中的执念忽然弱了一些。
李静姝站在中央,耳边充斥的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是向利得意的轻笑,家人愤怒的声讨;眼中看到的是向利的笑容,周围人的嘲讽,李茂那略带心疼的复杂眼神。
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汹涌复杂的情绪,脑海里回荡着周围种种议论。
“这县令故意的吧,这不是当众把李氏当猴耍吗?”
“就是,感觉像是纯粹让人出丑。”
“这还断个鸡毛的关系啊,县令大人有理有据,就是不承认,那怎么办?”
“唉,还以为李夫人今天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折腾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回到起点。”
“就是,看看那脖颈上的血迹,想想都不值啊。”
“你们说,真要是上演一出父亲逼死女儿的惨剧,这县令大人能讨得了好?那个秀才讨得了好?”
“可别,李氏那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死了太可惜了,还不如便宜我先。”
“你做梦吧,也不瞅瞅你那丑样,是你能肖想的吗?”
…
李静姝静静地感受着人世间的一切善恶。
关心她的人都心疼地看着那场中的女子,那身形茕茕孓立,形影相吊。
良久,她睁开眼,语气依然从容,不见半点愤怒:“令姜,且过来。”
一旁焦急不已的令姜连忙上前,靠着自家主母俯耳倾听。
“你速去买一杆秤与我。”
李静姝轻声吩咐道。
令姜不明所以,但知晓主母已有主意,心下稍安,连忙下去。
这里人很多,小商贩也多,杆秤很快就买到。
“烟儿,上来。”
台下的云烟听闻,连忙一手撑在高台边缘,一个翻身就上去了。
李静姝说道:“将你的匕首与我。”
云烟也是云里雾里,不过她也很听话,闻言矮下身子,将靴子里的匕首取出,递给李静姝。
众人不由抽了下嘴角,心道怎么这些个侍女一个个的,浑身都带着凶器。
李静姝握着刀柄,将匕首抽出,这操作,也是看得人莫名其妙。
向利这时才想起来李静姝纸面数据的恐怖,连忙缩了下身子,道:“李氏,你莫要恼羞成怒,行凶伤人。本来圣意就是以父女和好为上,本官毫无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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