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辰吞噬完那团恶意，在车上陷入了混沌之中。
准确来说，是过多的能量冲击着她的身体，身体才不得不陷入了昏迷这个自我保护的机制。
车子停在了流云轩门口，云延抱着莫锦辰就往里跑。
本来只以为是装饰的亭台楼阁就和活了一样，地形随着云延的走动而变化。他越过长廊后，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逐渐变得安静无声，最后他到达了竹林，身边已经彻底远离了闹市的喧哗。
竹林的深处有一石桌，边上坐着一位垂钓的男人。
没错，在竹林垂钓的男人，竹竿就这么虚虚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在钓什么。
他就那样闲适地坐在那里，单手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另一只手抱着鱼竿。身上青衫随意地披着，松松垮垮地挂在挂在肩膀上。见有人闯入，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气。
“你来干什么？”男人伸了个懒腰，看了云延一眼，目光略过他肩膀上的淡淡血痕，最后落在了他怀里的小孩：“这是......”
“除夕。”云延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将莫锦辰放下：“这孩子，吞噬了整个恶意之灵，恶意之灵还沾过至少十三条人命。你看看能不能纾解上她身上过剩的恶意？”
“就知道你来没什么好事......”叫除夕的男人慢吞吞地挪动了一下：“我都退休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你这小子才会硬闯进来给我找麻烦事......”
他说归说，还是腾出了一只手抚在了莫锦辰额头上。
莫锦辰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哼了一声，似乎想躲开，云延只能将她抱的更紧，以防她挣扎开。
许久，除夕收回手，睁开眼看了莫锦辰一眼。
“怎么了？”云延皱着眉问道。在他的精神力的探测下，能看出莫锦辰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好转。
除夕点了点下巴，对着云延道：“你肩膀上的伤，自己去包扎下吧。”
“不碍事。”云延摇摇头：“她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可别指望我帮你。”除夕重新回到了之前慵懒的状态，懒洋洋侧卧在地上，重新拎起了刚刚放在地上的鱼竿。
“至于她......”他将鱼竿上挂上了一根竹叶，随意地甩出去：“她可不需要你关心。”
“什么意思？”云延的眉心深锁，带上了一点薄怒：“你不愿？”
“不是我不愿，是我不能。”除夕挑眉看了云延一样，又和没骨头一样软了回去。
“为什么？”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除夕的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许，鱼竿一甩，周围升起了无形的结界。同时一道白光从他手里冒出，突然打向了莫锦辰。
莫锦辰的身体没有动，额间却隐约闪过绯色的纹路闪过。
“我还想问你，你从哪......”除夕看向云延，声音带上了几缕莫名。
“你从哪拐来的神明？”
......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有些神话中认为，宇宙最初是处于鸿蒙状态，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等到盘古开天辟之后，清的上升，成为了天；浊的下沉，成为地。自此才有了真正的天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盘古这位大能曾经是否存在过已经无从查证，世间也不是所谓的天清地浊。但确实存在着对立却又互化和统一的两种能量，统称阴阳。
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
阴阳不是只是一个概念，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善恶等等都可指的是阴阳。
任何一个生灵的体内，都能可能同时存在两种不同的能量。比如人的体内就可以同时存在善意和恶意。
除了神。
神是最为纯粹的存在，他们的神职决定了他们的能量的类型。
一旦染上了和他们神职所不同的能量，这位神明也就离陨落不远了。
但人体内就算同时拥有两种能量，这两种能量也是不平均的。哪有人就这样不偏不倚的？修仙界看的最为明显，从灵根就能大概看出来。
像莫锦辰这种，同时存在光和暗两种灵根，同时两个灵根可以一起修炼的人几乎不存在。
她这种体质，同样也不可能是神。她不够纯粹。
但偏偏，又身负至高神的神印。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存在？
除夕目光晦涩，许多话到唇边，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
灾厄与痛苦的神明失踪，世界恶意失控。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位特殊的神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拯救，还是灭亡？
除夕想了一会，觉得累了便放弃了。他换了个姿势重新舒舒服服地侧卧在地上，对着怀里抱着莫锦辰的云延道。
“我不管你哪里拐来的神明，但她确实很特殊。”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了，我早就退休了。管他是地球毁灭还是生灵涂炭，要做救世主的也是你们的事了。”
“之后，不是吃饭就别来流云轩了。”
云延刚刚想开口说什么，除夕长袖一挥，只见周围罡风大作，一时间风沙迷了眼。所有建筑都在后退，等云延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流云轩的大厅。
“云......云先生？”边上一名招待员认出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需要点些什么？”
“不、用。”云延扯出一抹笑，只是那表情怎么样怎么咬牙切齿。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竹林的方向，冷冷一笑。
除夕这家伙......还真是好样的。
......
莫锦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起身的时候，她的身体发出了骨节舒展的咔咔声，这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低头一看双手，莫锦辰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是人形了？而且不是幼年状态的人形，看起来起码十七八岁，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了。
她激动地跑下床，就想往衣帽间跑。她记得衣帽间有全身镜，正好看看如今她长什么样。
只要不是一只猫，怎么样都好。
云延还在阳台叼着根烟打电话，听到动静过来，就看到一个猫耳少女，新奇地对着全身镜看来看去。
“哇，长的还挺像的......”少女自言自语：“我都快忘了我之前长什么样了。”
明明距离她上一世死亡没过多久，可是莫锦辰却觉得她似乎忘了很多东西。
两只白嫩嫩的爪子抓了抓头顶的毛茸茸的耳朵，莫锦辰有些遗憾。可惜了她的犄角，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犄角确实比耳朵霸气啊......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略微低哑的男声，莫锦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这样有些呆呆地捏着耳朵转过头与云延对视。
看着面前捏着猫耳朵，呆萌呆萌的小孩，云延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怀疑。
这真的是神吗？
那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没救了。
“我在照镜子啊。”莫锦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不然绝对会给他一个猫猫爪：“还是人形好。”
奶猫的状态真是太不方便了。
等等......莫锦辰歪着头看了云延好一会，突然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这家伙，之前是不是凶了她？
莫·贼记仇·锦辰瞬间上线，她对着云延奶凶奶凶地呲了呲牙：“你问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打猫的都是坏人。人类......就没几个好东西。
云延见她变脸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走近：“你吃我的，喝我的，住在我的家里......还问我凭什么？”
“那我立刻就走。”莫锦辰见他走近，怕他再动手，咽了咽口水悄悄后退了半步。
她现在已经可以化成接近成年人的模样了，到时候头上的耳朵用帽子遮掩下，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呢。
反正任务只是好好活着，她努力努力就好了。
“走？去哪？”云延逼近她，他的身材挺拔欣长，身高比莫锦辰高出许多，站在她面前，阴影几乎将她笼罩，带来了无声的压迫。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语气揶揄：“你想去哪啊，小神明？”
“瞒的可真好。”云延没什么起伏地夸赞了一句。
神明？什么神明？
莫锦辰没有之前的记忆，眼里浮现出了实打实的疑惑：“什么神明？我不是啊。”
她就算是上辈子，也最多只是龙。龙虽然属于神兽，但没人会用神明才称呼龙族。
到底不一样的。
云延凝视着她的表情，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懵懂，还是在装不知情。
但精神力者在这方面往往是敏锐的，半晌，他抿了抿唇：“罢了，算我什么也没说。”
莫锦辰眼里的疑惑和防备并没有褪去，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门的方向。
“但你也不要想出去。”云延瞬间看懂了她的意图：“你的户籍和身份证明，现在在我这。”
他借用了点特殊行动组的关系，在莫锦辰昏迷的时候将她的相关证明办理了出来。
莫锦辰：？这什么玩意。
不怪她不知道，她所在的上一个世界这方面把控并不严，虽然她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不深。
“也就是说，没有身份证明你乱跑的话，也只是个黑户，连市区都出不去。”云延笑了笑：“所以，你要是现在跑的话，要么放弃人的身份继续做一只奶猫，要么露宿街头。怎么样，选一个？”
莫锦辰：......呜。
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见莫锦辰低头不语，云延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低垂着小脑袋的模样：“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吧。”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劣，怎么就这么喜欢看这个小猫崽吃瘪的模样呢？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怕你想着想着又饿了啃我的家具。”
云延这句话一出，莫锦辰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红小脸。她是一条文明龙，这种损害别人财产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厚道。
但她真没钱赔......啊，真难。
所以说，一个人的性格和生长环境还是有关系的。要是之前的莫锦辰，脸皮可没这么薄。
云延见她脸红不好意思的模样真觉得好玩，伸手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可能是因为这会已经清醒了，莫锦辰见到云延伸手立刻警觉地后退：“你不能打我。”
云延的动作顿住，语气徒然放低：“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打你。”
莫锦辰的表情明显是不信的：“......你们人类的话，都不可信。”
“我向你道歉，之前确实是我的不是......”云延收回手抵了抵额头。当时情况确实紧急，某个小家伙又和熊孩子一样听不懂人话。但不管怎么样，到底也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看好她。
他顿了顿：“你不用怕我。”
莫锦辰低下头，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次昏迷到第二天才醒，她大概也能猜出来中间经历了怎么样的凶险。她不是不懂得道理，只是不一定愿意执行。但这和她害怕讨厌人类没什么关系，她害怕人类也不是因为云延......
“曾经，有人类和我说，我们是朋友，但是她将我出卖了。”莫锦辰将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记忆混合在一起说道：“还有人类给我食物，转眼又狠狠将我踩在脚下，高跟鞋扎进我的腹腔。”
“我不是怕你。”莫锦辰歪了歪脑袋：“我只是不喜欢所有人类而已。”
云延听到这话，微微眯了眯眼睛。
差点忘了这只猫崽之前身上的伤。
看来处理那些虐猫者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人......其实是一个复杂的种族。世界也是如此，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想起了眼前这位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孩可能是神这件事，云延叹了口气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这需要你自己判断。”
莫锦辰明显没有在听：“这重要吗？”
“也许不重要。”云延揉了揉眉心：“但我希望你能明事理，辨是非。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既然在人间，就得有原则，懂处世之道。”
见莫锦辰噘了噘嘴，云延换了个话题。
“既然你不想吃饭，那我们就将之前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什么事？”莫锦辰立刻露出了防备的姿态。
“你来指路，我们去找之前用高跟鞋伤了你的那个人。”云延从边上扯出一顶帽子给莫锦辰戴上：“记得路吗？”
“记得。”莫锦辰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走吧。”云延给自己套上外套，语气淡淡的：“现在教你处世之道的第一条。”
“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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