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游离片刻，听着身边人匀称的呼吸，他支起身子轻轻用手指描摹她的眉眼。
要和她共白首，不分离。
无论她能陪伴他多久，他只要她一个。
轻抚过柔软嫩滑的脸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母后还在世，看到他过得幸福，一定会感到高兴吧……
“殿下……”
有人敲了房门，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头，似要被吵醒。
他安抚了她，起身披上外褂，“噤声，本太子就来。”
……
福蕊已经被抓住关押妥当。
顾沈清迈入天牢，晓毅向顾沈清行了一礼。
顾沈清注意到晓毅鲜血淋漓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无妨，福蕊嘴中塞了毒，意欲自尽，被属下拦下了。”
“果然狠毒。”顾沈清喃喃道，“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肯说。”晓毅无奈摇摇头，“属下无能。”
“她陪伴中宫多年，自然难审，这不怪你。”
晓毅为顾沈清带路，犹豫片刻，方开口，“殿下……羽瞳都向您说了……”
“嗯。”顾沈清应道，“出卖一事，无论从哪个理由，本太子都不会原谅。”
“殿下……羽瞳她是为了您……”
“晓毅。”顾沈清停下脚步，“你们两个陪伴我长大，我把你看做我的兄弟，把她看作我的妹妹。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
“属下知罪。”晓毅跪在地上，“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能早日向殿下坦白。欺瞒了殿下。殿下想要怎么罚，晓毅都甘心领受。只是还请您看在这些年她为殿下出生入死的份上就饶过她吧……”
顾沈清没有动作，“晓毅啊……明天过后你们……”
他想了想，又将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除了八弟，晓毅和苏羽瞳两个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苏羽瞳与中宫联手已久。
苏羽瞳对自己有真正的念想情意也好，不是真心与中宫联手也好……可羽瞳，真真实实出卖了自己……
很难不去想，很多时候中宫怎么会将一些情况掌握的如此透彻。
恐怕都是她告诉中宫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很多事情。
就这么让他们离开……
顾沈清缄口不语，绕过晓毅，向福蕊走去。
徒留晓毅一人跪在地上，心如刀绞。
福蕊被铁锁牢牢禁锢住，为了防止她死掉，大夫已经替她处理过伤口。
顾沈清拖了一张凳子坐在福蕊跟前，忽明忽暗的狱中烛火恰如他眼眸中的怒火在燃烧。
“福蕊姑姑，将您关在冰冷破烂的天牢里，真是对不住啦。”
福蕊冷哼一声，“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顾沈清微笑道，“本太子还什么事情都没问呢，姑姑不用着急回答。”
福蕊毫无血色的嘴唇张开又闭合，语气如此坚决，“你即便是问了，我也不知道。”
“是什么让甘愿福蕊姑姑为中宫卖命？”顾沈清正色，“哪怕是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哪怕坠入深渊永远不能翻身。”
“用不着你来管。”福蕊别过头去，“放弃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哪怕是你杀了我。”
“谁要杀了你？”顾沈清哈哈一笑，“福蕊姑姑胆气过人，哪怕是痛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本太子怎么可能会直接杀了福蕊姑姑呢？”
福蕊别过头去，顾沈清也不再作声，坐在桌边，沉默片刻。
“是愧疚吧？”
话音刚落，福蕊的神色明显变得诧异。
“你什么意思？”她脸上的肌肉隐约抽搐着，“你在胡说八道！”
“福蕊姑姑别激动。”顾沈清倒了一杯水站起，递到福蕊干裂的唇边，润了润毫无血色的嘴唇，“福蕊姑姑不说，那就让本太子猜一猜。”
福蕊柳眉一竖，还溅着血线的脸上更加不淡定。
顾沈清放下水杯，伴着水杯落桌“咔”的一声，福蕊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断裂。
“福蕊姑姑……是磨镜，对否？”
——什么？她……她竟然喜欢女人？
——真是想不到，福蕊竟然是有这种龌龊心思……
守在旁边本来半夜三更有些瞌睡的侍卫也被这样的消息炸的瞬间清醒。
——实在是，这实在是伤风败俗！
……
他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却像是天雷一样在大脑中炸开。
胸口起伏跌宕，大脑都充了血！涨得福蕊本来苍白的脸色通红，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仿佛被人揭开了见不得人的伤疤。
“说来惭愧，本太子也是刚知道不久。”顾沈清坐回座位上，“福蕊姑姑，喜欢什么，爱什么……喜欢男人、女人这些都不可耻。可耻的是你做出那些杀人放火的糊涂事。”
糊涂……
福蕊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天牢里，震得人心神恍惚，更有几分凄凉。
“我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她大声质问道：“凭什么我这种人在这个世道，让你们恶心作呕……那我便掩藏着。你，你懂什么？”
顾沈清神色依旧平静，语气毫无波澜。手指摩挲着腰间别着的那块冰凉滑腻的玉佩。
他问：“那我母后呢？我母后就应该为你的不满陪葬吗？”
福蕊笑道：“哼，果然是公孙。是她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吧……我早跟皇后娘娘说，她竟然还心软，不趁着你年纪小杀了你，把你和你那个弟弟留到现在给她自己找麻烦。说什么坐在那里顾余天不能出事，必须留一个儿子，否则根基将不牢固……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控制住。看吧，你依旧要来寻仇的。”
“疯子。”顾沈清握住玉佩的手微微颤抖着，“简直无药可救。”
“我无药可救？”福蕊发出一声疑问，“她想要什么，我就帮她得到。看着她快乐，我也心满意足。这样不比你们这群恶心还处处留情的男人来的真心实意吗？”
“爱没有错。”顾沈清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捅穿福蕊的身体，“没有人有权力剥夺你爱人的权利。可是，你不能这样不择手段。尤其是拿别人的性命来换取你的利益，特别……是我母后的性命！”
“她是王的女人，我不这样陪着她怎么办？你们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你们华严的男人更是不可信！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福蕊冷笑道：“呵，你母后也要感谢我们，就算皇后娘娘不出手，你母后那般也活不长久。你期盼上皇能够长情？可笑。可笑至极！你母后早走也是早早解脱，省的吃那些苦头。”
“嘶……”顾沈清的手因愤怒不住的颤抖，“在你的眼里，这些生命就都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实在是可悲至极……也罢。”
“这些个理由，待到明日你和中宫就去九泉之下跪在我母后面前诉说明白。”
顾沈清大氅一摆，不再看福蕊一眼。对这个极度恶毒之人恶心至极。
“不对。”他蓦地停下，“你和中宫，根本没有资格面见我母后。你们，就连跪在我八弟面前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脚步声在空旷的天牢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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