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望着蓝霜先生忽然间消失的一幕，周围无论是座师还是学子，尽皆大惊。
刚才妖阵崩溃之后，因为看到的场景太过诡异，他们反而不敢上前去问，直到此时，忽然看见了蓝霜先生化作了烟尘，心里这惊愕才猛然之间升腾了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急急向前冲了过来，望着那已被风吹拂，飘散而空的烟尘，每个人面上只有惊愕。
而孟知雪等南山盟五子，则也急急的冲上了前来，急急看向了方寸，只是望着他这时候宛若石雕一样的面容，他们想要安慰几句，或是查他的伤势，但竟然不敢去触碰他……
谁也不知道，这时候触碰了方寸，他会不会也像蓝霜先生一样，化作烟尘。
……
……
“蓝霜先生……蓝霜先生怎么会是……怎么会是那炼人丹的人？”
而在这时候，方寸也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周围的书院教习与学子越来越多，看到了有人急急冲进了那破败的洞府，想必是在找那颗蓝霜先生藏起来的人丹，而更多的人，则只是惊愕的打听着，隐隐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南山盟孟仙子翻找旧卷，查得蓝霜旧身，推测出了他此时真正身份”种种。
终于，隐隐了解到了真相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看着此时坐在了石案一边怔怔出神的方寸，更想到了烟消云散的蓝霜先生，更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场景。
“若非孟仙子翻找旧卷宗，找到了以前蓝霜先生与灵秀教习的一些勾当，又怎么会推测得到，蓝霜先生其实就是与灵秀教习合炼人丹的妖修，又怎么会想到他隐藏的这么深？”
“那……那他刚才对方二公子做了什么？”
“教习刚才说到，妖雾里有神魂出壳的气息，这……这怕是要夺舍啊……”
“天啊，既然如此，方二公子又怎么会没事？”
“谁知道？”
“……”
“……”
而在一片惊慌失措的窃窃议论之中，一直立身于众人身后的书院院主公羊偃青与柳湖城守白化鲤二人，一直都只是静静的立着，便是看到蓝霜先生化作烟尘，亦没有半分变化。
直到如今，书院里已有教习将蓝霜先生洞府周围拦住，防止闲杂人等踏入，甚至已经进入洞府开始搜集信息，清查痕迹，他们才缓缓上前，周围众学子们，立时便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他们走到了方寸的身边，平静的看着他，目光扫过了方寸的周身，道：“出了何事？”
方寸抬头看向了院主，一时没有回答。
而在周围，钟越老先生已是按捺不住，沉声向方寸道：“我等已得到消息，蓝霜先生便是那炼人丹的邪修，方寸，他唤你来这洞府做甚，他刚才……是不是在准备夺舍你？”
问着话时，自己都不由得有些紧张了。
而院主与城守，神色在这时候也显得有些沉凝。
其实所有人这时候心里都有些好奇，人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刚才方寸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极为可怕的事情，只是谁也不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方寸与蓝霜先生的修为相差如此之巨，都该没有反抗之力才是，那为何，妖阵被破之后，烟消云散的竟是蓝霜，而方寸却……
听着钟越老先生的话，看着院主与城守两个人的神色，方寸心里便已明白，蓝霜先生事发了，无论是谁找到的卷宗，也无论那卷宗里面说的是什么，这时候既然他们两人都已经来了，便说明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蓝霜先生在这一日的结局，本来就是注定了的……
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道：“炼人丹者已经死了，剩下的事情，我不想管，也不想多说！”
……
周围霎那间一片寂静。
众学子与书院教习，乃至院主与城守，皆意外的看向了方寸。
此前他们听到了南山盟五子翻查到的卷宗，大感意外，立时围拢了过来，但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结束的画面，谁也没想到，方寸居然会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问罪，便看到了蓝霜化作烟尘的一幕，那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望着这洞府前的残迹，再想到了方寸与蓝霜两人适才的对话，甚至是想到了蓝霜先生肉身崩碎的一幕，以及方寸如今的消沉模样，场间也有一些修为高深者，隐约猜到了什么。
钟越老座师眉头紧皱，急急道：“方家二郎，那颗人丹，为何会在蓝霜教习的洞府，他究竟是盗丹之人还是炼丹之人，以他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忽然间便已死了？”
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方寸，等着他的回答。
而方寸在这时候，却仍是皱着眉头，半晌没有回答。
他像是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清楚。
见得他这模样，城守身边的徐文书，忽然越众而出，拿着刚才从蓝霜先生洞府里翻出来的小匣子，沉声道：“蓝霜教习洞府之内搜出了人丹，又有书院学子找到了他与灵秀教习，吞海帮朝荣交往的卷宗记载，可谓铁证如山，此獠深藏书院，炼制人丹，罪无可恕，而今更敢动意夺舍学子，歹毒狡诈，实我为柳湖之耻，方二公子以身犯险，斩杀妖邪，可敬可赞……”
众学子听着此言，已不知多少人露出了义愤填膺之色，怒气狂涌。
“他不是我杀的，而是自己杀了自己……”
但也就在此时，方寸忽然冷淡开口，打断了徐文书的话。
徐文书顿时吃了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方寸。
周围众学子也皆感意外，满面不解。
而方寸，则已缓缓站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那破败的洞府，以及被阵势摧垮的三株柳树，慢慢转身向外走了出去，声音显得十分的疲惫，轻声道：“今天我过来寻他，只是想要请教他一个问题，而他已经回答我了，而且作为一位先生来说的话，他还回答的很好！”
说着话时，他竟已转身向外走去。
众修见得此状，已皆是满面诧异，有教习急道：“你要去哪？”
方寸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平静道：“回家吃饭！”
“你……”
听着方寸的回答，众人皆是神色极为古怪，心下诧异，想要劝他，竟又说不出口。
倒是城守与院主两个人，看到了方寸如今的态度，神色倒是稍稍有些暖昧了起来，他们本可以进一步的逼问，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题，却忽然又闭住了嘴，神色有些疑惑……
于是，他们便也不阻拦了，反而轻轻挥袖，不让旁人拦他。
……
……
前方人群里，小青柳已驾着马车赶了过来，完全没有理会书院里面马车不许行驶的禁令，而在他的脸上，则满满皆是恐惧，这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可是在这时候，他也不敢跟公子说话，只能飞快的跳下马车，将车门打开，只想等公子上了车，快些拉他回府里去。
“叮零……”
也就在方寸将要登上马车之时，有清脆声音响起。
眼前出现了片刻的黑暗，天道功德谱主动显化在了方寸的眼前。
斩人魈，赐功德七千！
与此同时，后面忽然一阵骚动，似乎看到了什么惊人的变化。
“他……他头发怎么白了？”
有学子失声惊呼声响起，更有人急急上前涌来。
而在无数人惊愕的眼神里，方寸微怔抓过了自己的头发，便看到里面夹杂了无数白发。
一时间，面上却是露出了些冷笑：“扣我功德，罚我白发……”
“只因为，我没有证实他在夺舍？”
……
……
斩人魈的功德本是一万，如今却只得七千！
而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没有惹上什么罪孽，但头发却忽然白了许多。
只一瞬间，方寸便已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每个任务，都有一个核心。
妖祸，便是指那些妖魔盗百姓生气，视炼妖丹为天经地义的风气。
匪祸，便是那高耸于大地之上的黑水寨。
而人魈，则是这个人所做的一切罪孽，他夺舍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方寸，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任何人看来，蓝霜最后时，都是在夺舍自己。
甚至从自己的经历看来，他也是在夺舍自己，他甚至已经这么做了，所以在旁人眼中，甚至在天道功德谱眼中，他夺舍自己，都是一个大罪，应该加到了他身上的大罪。
但对于方寸来说，却无法确定这一点。
若真是打定了主意夺舍，又何必再去冒险，将人丹拿回来？
有了人丹，就不必冒险夺舍自己了，而要夺舍自己，又不必非要拿回人丹……
自己没有证据表明蓝霜先生最后不是真的想夺舍，但他心里还是相信，哪怕这个炼人丹的人罪孽再大，但最终对自己这个学子，他是真心大过了虚假的，他最后不是为了夺舍。
不过，这是自己的判断，而天道功德谱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蓝霜做了就是做了，而自己，隐瞒了就是隐瞒了！
所以……
“呵呵……”
方寸心里升起了这些念头，忽然猛得一掀车帘，钻进了马车。
“去你妈的吧！”
他在心里狠狠的骂着，眼神变得无比阴冷：
“你功德扣尽也没关系，让我头发全白了也没关系！”
“反正老子只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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