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豫州总管府大总管杨子灿，对全总管府辖区内发行交子的钱柜，进行大力整顿。
严格审计之后，剔除了不法之徒。
最后，选择了信誉良好的十家钱柜，挂牌允许开展由总管府背书的交子业务。
具有皇家背景的隋通钱柜，自然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今年初，豫州总管府和雍州总管府，正式设立专门的交子监，专门管理总管府内的“交子”事务。
制定律令，建立流程，设立衙门，充实官吏。
这下，不仅创造了大量的准公务员岗位，将皇太孙杨侑恩科之后选拔的人才消耗了一部分；而且算是让交子获得了官方认可，规范了其有序健康发展。
今年五月，隋通钱柜联合民部，以本钱一百万贯为准备金，发行“大隋官交子”三百万贯，准备金率为百分之三十三。
同期，大隋政事堂下发天下露布明令，将伪造交子之事等同于伪造官方文书之罪。
现在，不仅交子民间在用，官方也在用，这让大隋铜紧缺的局面大为缓解。
不过，在杨子灿请各大钱柜负责交子的人反复上疏，言明了滥发交子以及挤兑、通货膨胀等诸般危险之后，政事堂和民部便止息了想超发货币的心思。
毕竟，现在大隋虽然动乱不休，但整体上官府真的并不差钱。
差啥呢？
呵呵！
差稳定，差人心，差战马！
大隋如今的局势，很是诡异。
因为阿布这个乱入人士的瞎搅和，联络大隋南北民生经济命脉的大运河，一直保持着基本的畅通。
这非常关键！
在他登上手握真正大权的大总管之后，运河上的防务得到了越来越有力的加强！
以前不多见的三牙楼船等水上大杀器，开始陆续装备到了运河防务部队。
而北方的运河防务，因为编入了楼船这一类超大杀器，现在其管理权限直接落到了兵部手中。
新成立的运河卫，主力便是一帮女兵。
大隋女卫！
其最大的头，就是正阳公主杨吉儿和大将军花木兰。
而杨子灿，更是将自己旗下骁果卫的一批得力手下，送入了一些舟船之中，担任统军将领。
所以说，大隋的北方运河，基本上算是在杨子灿的手中，并且运河卫的实力无限接近于大隋水军。
此外，还有由大隋兵部、政事堂、都水监认证和支持的各种民间商队护河义勇军！
尽管北方的各股造反势力，很是觊觎运河上的财富，以及这一条战略要道，但始终没能截断或控制过运河航道。
杨子灿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放出话，说运河乃关系南北老百姓的民生，谁要是敢破坏航运正常运转，将亲自带兵亲剿之。
不死不休！
有没有效果不说，反正现在运河的运转还算稳当！
所以，尽管陆地上的人们，在打生打死，但基本的南北商业往来就从来没有中断过。
南方的商品，北方的商品，在护航战船的保护下，流通自如。
现在的情况就是，越是靠近运河，普通老百姓就聚集得越多。
沿线各个码头上，总是堆积着亟待转运到内陆的货物。
而用于交易的钱币，已经不再是难于携带的铜钱货币，而是人人都认、人人都爱的交子！
以至于，专门有盗贼、劫匪、叛军等，将首要的打劫、绑票的目标，瞄准交子。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只要手有交子，就可以在大隋绝大部分的地方，买到东西。
当然，前提是那地方有权推出和收取交子的钱柜，还好好的存在！
以至于在北方最大的造反头子窦建德、卢明月、李密，以及南方的杜伏威等人占据的地盘，专门会派兵保护像隋通钱柜这样的地方。
他们的钱，也是通过各种合法渠道，存于这些钱柜之中，换取交子。
不要看他们是土匪，可是心里明白的很，如果这些钱柜毁掉了，他们手中的交子便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
当然，那些强抢钱柜里的交子、铜钱的目光短浅土匪，当然有。
可是他们这种买卖，只能做一回。
因为交子、存金，都是半月到郡城大柜那儿勾兑一回，能抢到的实在有限。
而且，那些负责运送的押解保镖队，实力强悍得不是一般。
普通的小股武装，很难成功实现抢劫。
至于那郡置大城的大钱柜，那实在是只能想想的存在！
除非，你厉害到能够把重兵把守的郡城，给轻易攻破了！
然后，就相尽你一切办法，去攻破那更难攻击的金库！
还要在金库之人，烧掉交子之前！
……
交子，就这样依托政府背书、大运河的畅通，地位越来越稳固了！
这，实在是乱局中的奇葩事件！
李建成和武士彟只带十几个人，就敢来陇右做大桩交易，就是得了这交子的便宜。
他们不再操心费气地花大力气，去护送那海量的五铢货币。
来之前，李建成带着从河东、河北、京师一带隋通钱柜兑出来的交子，便轻轻松松地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黑市交易地点。
而几个守藏人，在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裹、衣服夹层、或箱子里，就是大量一贯面额的无数崭新交子！
“吃饭喽！”
“公子，先生，咱们的羊肉面片好啦！”
厨房口，占叔高声招呼。
两人听到，便一边聊天，一边向主帐篷那儿走去。
李建成的主帐前的草地上，摆着一条长桌，周围放着几条长木凳。
除了大碗的羊肉面片，桌子上还有几样很新鲜的菜蔬。
白菜炒鸡子，醋拌水萝卜，羊肚菌炒牛肉丝，凉拌鹿角菜。
羊肚菌和鹿角菜，李建成可没见过。
一问占叔，才知道这是这里的主人，刚才骑马送过来的。
“送东西的，是个胡子拉碴的突厥人。”
“他说，这些是主人在附近附近高山上采的稀罕东西，请贵客们尝尝的。”
“另外，知道贵客来自世家，所以还特意送上一坛美酒！”
说着，占叔显摆地将两只五斤装的酱红色酒坛抱上桌子。
那两个坛子侧面，赫然模制着几个古拙的篆字。
“黑·五星出东方”。
“好酒！”
“大气！”
看着人家送的这见面礼，李建成很满意。
很明显，虽然这黑牌五星出东方，并非稀缺到人喝不到，但绝对已经算是酒中极品。
能在这与世隔绝的陇右戈壁绿洲，喝到如此美酒，足可见主人的用心、豪阔和大气。
“这生意做不做得成，值了！”
李建成命占叔将其中一坛开了泥封，便让占叔给十几位兄弟人人倒上。
“兄弟们，咱们这次远离家乡，一路波折劳动，辛苦了！”
“来，开饭之前，毗沙门敬信公，各位兄弟，还有占叔！”
“先干为敬！”
说完，就端起来喝了。
众人一见，忙起身道：
“谢大公子，干！”
酒喝罢，大家就开始吃起了羊肉面片汤。
稀里哗啦，风卷云残……
吃完饭，留下李瑗看家，李建成便带着几人，骑上马厩里那几批老母马，出去到处逛逛。
这地方，的确好大。
可是走着走着，就被前面的深深的壕沟和高大的木桩拦住。
绕到一个路口，一些灰色衣服、蒙着面孔的武士，挡住了去路。
武士彟上前打问，不一会儿就跑回来。
“人家这地方，都是划片放牧，每一块草场都会隔开。”
“一块草场吃的差不多了，就将牲畜赶进另一块闲置许久的去了！”
“这样，说是能保持这草原上的牧草，始终旺盛！”
“人家还说，咱们就是被分在这一块上了，只可以在围栏子里自在活动，但绝不能出去，直到交易大会开始！”
“嗯，这个法子好！”
“既然这是人家的规矩，咱们就入乡随俗，看着地方如此宽阔，也不憋闷！”
“走，咱们就在这围子里走走！”
李建成，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既然人家主人家已经想得尽可能周全，那就尽量遵从诸加安排。
大家是为求财求货，不是来此探险。
少惹事，为妙！
于是，他用轻轻一夹马腹，便“得得得”地朝另一个方向的远山，驰去。
后边，武士彟、韦挺、冯立等，打马跟着……
韦挺，二十八岁。
西京万年县人，民部尚书韦冲之子，其妹子是豫章王杨暕的王妃，出身京兆韦氏逍遥公房。
他在其父于大业元年病逝后，并无仕职，而是北上投奔幼时好友李建成，成为了其的左右手。
冯立，同州冯翊人，北魏京兆郡公冯熙的后代。
这家伙武艺很高，对诗书谋虑那套也是精熟，算是李建成少有的可以托以心膂之人。
心膂者，心与脊骨是也！
“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陇右诸郡中的哪儿？”
李建成已经绕着圈，四面看过无数次。
可是目之所及，那都是或高或低起伏的的群山。
只有在遥远的北方，看着有一座山头积雪的高岭，巍然挺立，很是气派。
“实在是难以测知啊！”
“你看这地方，就是个人迹罕至的盆谷，很像咱们的太原之地。”
“如此群山环绕之下，又是远离主干之道，实在很难参照啊！”
“这地方，我贩马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来呢！”
“当年我们常去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张掖互市和一处小小的凉州黑市。”
“凉州黑市，那是在沙漠绿洲之中，四周全是黄乎乎的沙漠，全无任何高山的。”
“条件这么好的黑市草原，我也是平生仅见！”
“以前，只是耳闻！”
“这一次，还是托与大公子一起做大生意的福，才能被人邀请入内，也算是我武士信长这么大，长了见识！”
武士彟感慨地说道。
“信公不必自谦，如若不是您的关系，咱连这门都还摸不着呢！”
李建成笑着说道。
“信公放心，如果我们大事可成，未来自有广阔天地，任由我等来去！”
“大公子说得好！”
“我等盼望着大公子带着我们，创下天地伟业，看尽繁华无数呢！”
武士唬连忙拍上马匹。
而另外两个死党和其他几个护卫，也忙着表忠心。
“誓死追随大公子！”
“大公子定能创下千秋大业！”
……
“哈哈哈……”
李建成望着这静美的草原，放出爽朗的笑声。
武士彟，当然是知道这里的。
这里位于哪儿，周围的每座山的名字、来头，甚至这处盆地草原的名字……
他都知道。
这里，阿布前世叫天祝。
但现在这会儿，还没个正经名字，只有江湖诨名和草原称呼。
在近一千多年的河西江湖上，这地方就叫姑臧黑市，也叫陇西黑市。
其位，于姑臧城东南300里群山之中。
那山，叫乌鞘岭。
上面，有在整个华夏，建设位置最高的长城。
这草原，叫松山滩草原。
是个典型的盆地，与世隔绝。
至于天祝这名字，也是杨子灿给临时起的。
但就是这个地方，却是整个河西走廊上，最着名的地下牲畜交易的圣地。
据说，已经运转了近一千多年。
其组织系统，异常古老、复杂、庞大。
至于这背后的主人，以及这组织体系的实际面目，从来没有人真的见识过。
并且，这里的一切情况，都是贩马行当中人，万分忌讳去传播的东西。
每一个能知道和参与松山滩草原马市的人，都需要立下万分恶毒的誓言，绝对不能透露任何关于这儿位置和背景的一丝情况。
否则，其人、家属、后代，都将受到这个神秘组织的永久追杀。
且，永远有效。
做为前马客，武士彟自然是发过此类毒誓的，也很知道规矩。
并且，他还是个杨子灿的超级卧底！
所以，这里的一切情况，他只能装糊涂，也不能也不准备告诉李建成。
两日后，夜幕降临。
李建成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黑市！
原来，这个闻名天下的陇右黑市，竟然是在黑夜中开展的交易。
所有参加竞价的人，皆身穿黑袍，头蒙黑头 ，只留两个黑眼洞。
他们被蒙着黑布的勒勒篷车，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山坳。
此处，已经布置得非常妥当。
中间，一块圆形的沙场，四周都是明亮的火把。
而在沙场的四周，则是搭建在高台之上的穹庐，每一位来客都是从穹庐后面专门的通道进入，彼此不会有任何照面或相遇。
李建成、武士彟等人，顺着专门的台阶而上，进入到宽大豪华的穹庐。
发现里面的设施、用物非常齐备，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冲水厕所，一个小厨房。
按照专门陪着他们的马成介绍，在竞价和交易确定之前，任何人是不能离开各自的穹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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