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咱们直接把货送到水产市场？”
“是要自己租个摊位卖吗？这个还要租摊位吗？不能直接摆摊吗？”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天都暗下来，都快黑了，这还得专门叫拖拉机送……”
周家跟兰家几兄弟都在那里议论着，都觉得有点太过麻烦了。
叶耀东耸耸肩，他也只是想到了他们本市内有一个省内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就是不知道哪一年建的，所以想问一问。
要是可以的话，他还真打算直接送去市场得了，搁码头这里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赶不上明天的早市，估计又得掉价。
“码头收的货是不是也都是送到水产市场？”
周大沉思了下道：“可能吧，估计本市周围所有的乡镇鱼货都是集中在水产批发市场吧。”
叶耀东反驳，“不一定，太远的话，周边县城有认识的鱼贩子就直接出售掉了，运到市里面太远太麻烦了。除非像今天这样这么大量，这么多的扇贝，一般鱼贩子吃不下太多，那就得送到市里的批发市场，那里人流量大。”
“对对对，阿东说的有道理，平常码头收的那些货，县城周边的鱼贩子直接就能收走，在周围的市场卖了。”
“哎呀，别管人家货收到哪里卖了？咱得好好想想，是不是要早点去排队？这去晚了，指定排的更后面，成全村垫底的了……”
“可是现在就已经排了几百米了，已经差不多快成最后垫底的了，这倒数第一跟倒数第二，第三没啥区别啊。咱们的货本来就比别人多，我前面出去转了一圈，咱们都比有的人多了快一倍，后面要是再掉价咱们就亏大了。”
“是啊，咱们量比别人多了些，但是掉价就差的多了。”
“那还真的自己送去市场啊，要是没人要呢？咱们还得拉回来啊？”
“这不能吧？周大？你们当时跟着船老大去批发市场卖货，好卖的吗？啥时候的事？”
“年前啊，还挺好卖的”，周大回忆了一下，“市场人来人往，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大家买东西就跟打仗一样，问了一下价格就赶紧抢，好像东西都不要钱一样。尤其是鱼跟虾，太受欢迎了。”
“就是市场地方不够大了，人跟货又太多了，去晚了没摊位，只能在外面等着，有摊位空出来，你才能进去。市场外面也可以摆，但是没有保障，会有骚扰的二流子地痞，没有里面安全。”
叶耀东惊讶了，“那这个市场是什么时候建的？”
买东西就跟不要钱一样，他能理解，都是从物资贵乏的那个时代刚过来，很多城里人手里都有钱没地方花，花不出去，现在时代好起来，都有一点报复性消费的心理，也都会想着吃好的，穿好的。
“那就一块空地，门口用木板立了一个水产市场的招牌，旁边有一个制冰厂，然后弄了一个顶棚可以遮阳避雨，旁边是靠那什么厚厚的雨布围起来，里头摆了一些桌子，破破烂烂的。听说在盖新的了，说是要盖一个大一点的。”
这就对了，闽省最大的水产老市场还在盖，现在只是初聚雏形，聚集了一些卖鱼收货的鱼贩子而已，真正形成规模的话，还要再过两年。
他估摸着现在这一块空地应该是以前的黑市。
“那你们怎么说？是要直接去排队，给码头收了省事？”叶耀东又问道。
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想去也去不成，得问问大家的意见。
“唉，这不是怕再掉价吗？咱们数量又多，7分钱，四五百斤的话，就差了三十块，这都大半个月工钱了，要是再掉价的话，差的更多，不划算啊。”
“是差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市场批发价能卖多少钱，要是差不多的话，咱们就白跑一趟了。”
“那怎么也能比码头收货的多一点点吧？不然阿财阿贵他们挣什么？送到市场里，怎么也比码头直收划算，就是数量得多，数量少的话，就没必要折腾了，来回都还要路费。”
周大也倾向于直接送去市里，看着大伙说道：“那批发市场我知道路，可以带，大家要是一起送去的话，也能多几个人平摊路费，这就要不了多少钱，也划算。”
叶耀东也说道：“我也倾向于自己送去批发市场，反正又不坐公交车，不用一直开一下，停一下，耽误时间，直接拖拉机直达更快，大家平摊路费也划算。”
“这不是担心卖不掉吗？”
“卖不掉那就回来再送去码头好了，反正早市应该在凌晨，等到明天中午还卖不掉的话，再拉回来卖给码头也行。”
周大补充道：“凌晨二点批发市场就开门了，一直到下午3点好像。”
“你们考虑看看，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数量肯定是送去市场划算，卖不掉，亏也亏不了多少，试试总比直接给码头收好。”
叶耀东说完就等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了。
叶父在老宅吃完饭，就马不停蹄的又过来了，想着催促叶耀东赶紧去排队，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队伍更长了。
没想到，一进屋就听到他们在那里商量着要把货送去市里的水产市场。
我的妈呀，这谁的想法？咋一下子就想到了要送去市里？
耐心的听了一会儿，感觉他们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反正已经排到最后面了，跑一趟亏也亏不到哪里去，要是能卖掉的话，那也能多挣一点，卖不掉也能回来。人多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而且就在本市。
他也连忙说道：“我觉得可以去看看试一下，周家老大不是去过吗？应该知道怎么个章程。”
周大看向其他人，“大家要么回去考虑一下，这天都黑了，咱们吃完饭再说吧。确定要去的话，也得早点说，早点去找书记还是谁，申请用一下大队的拖拉机。凌晨两点前就得到那里，早到早排队进场。”
“行行，大家都先回去吃饭。”
“好，吃完饭咱们再过来聊聊，啊，还是去周大家吧，阿东家门口那条大黑狗太吓人了。”
“对对，吃完饭去周大家里。”
说好之后，呼啦啦的一群人又都往外走，当然还是得叶耀东开道，不然这条大黑狗太敬业了。
那圆滚滚的肚子也不知道啥时候生，都孕妇了还这么凶。
叶父也跟着一起出去，打算趁他们吃饭再去码头外面看看。
林秀清早就把饭菜都做好了，只是他们在聊事情，她也不能催着喊吃饭，就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档先把小女儿喂了。
等人都走了后，她才出来整理桌子。
一群小的各自被叫回家吃饭后，又跑过来集中到了他们院子，虎视眈眈的等在门口，等人一走，他们也立即往屋里跑。
“哇～三婶，隔壁的几个阿爸叔叔为什么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
“好多啊！有麦乳精，还有罐头，还有没见过的饼干……”
“好羡慕你们，又有好多好吃的啊。”
“表弟你们太幸福了。”
叶成海他们也羡慕的点点头，“是啊，要是可以当三叔三婶的孩子就好了，你们好多东西吃啊。”
叶成湖有些洋洋得意，“那是因为我爹厉害，所以他们才送东西给我们吃。”
“三叔这么厉害的吗？”
“好像是比我爹厉害，我娘说她没钱买不起，让我长大了挣钱给她，她再买。”
“也比我爹厉害，因为我家没有麦乳精，也没有罐头。”
“可是我压岁钱都给她了啊，她都还说没钱，我家好像很穷！”
“我家更穷，我娘说再吵的话就把我们卖了，这样就能换麦乳精了……”
林秀清听着直乐呵，“你们都不许动啊！”
她率先将桌子上的4罐麦乳精收到最顶上的柜子里，免得一个个能够得着。
“没有，我们都没动，我们就看看。”叶成海赶紧道，“我手都放在桌子底下。”
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说，“我们也是，没有动。”
“那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
叶成洋一直没吭声，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橘子罐头。
舌头伸一下又缩进去，伸一下又收进去，然后又舔了几下嘴唇，砸吧了几下嘴巴，仿佛已经吃到嘴里了。
林秀清看着小儿子可爱的模样笑了一下，她把东西一样一样都收到柜子里，只留下了一个罐头跟一包饼干。
“既然都吃过饭了，那这两个就给你们分着吃，甜甜嘴。”
“哇塞！三婶，你太好。”
“哇～有罐头跟饼干吃了。”
“太好了～”
她笑笑，也就现在家底丰厚了，手头宽松了，她才大方，舍得将罐头跟饼干给出去，让他们分着吃。
不然，放以前她是绝对舍不得的，别说是侄子了，亲儿子她都舍不得给他们吃，自己都还抠抠索索的，也就这一年来，在叶耀东的耳濡目染之下才大方了起来。
“三婶你真好，比三叔好。”
叶耀东一送完人进屋就听到这话，“什么话？我对你们不好了是吧？那把我给你们吃的都给我吐出。”
叶成海笑嘻嘻的道：“早就变成一坨屎了，在我家马桶里，三叔可以去捞。”
“滚蛋，有本事你捞出来给我。”
“我是敢捞啊，就怕你不敢要啊。”
我了个去的，这个死孩子。
“都给我滚出去，我们还要吃饭的，再说恶心的话，我就拿大便堵你的嘴。”
“嘻嘻～你自己也说大便了。”
“给你吃！”
“你吃不完吗？”
叶耀东瞪圆了眼睛，啥屁话都会说。
林秀清在旁边笑得直打颤。
他在屋内扫视了一下，找到了一根放在脸盆架上的鞭子。
这下，叶成海赶紧将桌上的橘子罐头和饼干搂在怀里，赶紧跑。
“等等我们啊！”
“阿海哥，你可不能独吞！”
“三婶说大家一起吃，你等等。”
其他人赶紧跟上去，生怕晚了被独吞了。
叶耀东见两个儿子也要跟着跑，连忙拎住他们的后衣领，“你俩跑什么吃饭了？吃饭了。”
“啊，娘说分吃橘子罐头跟饼干，我得先去吃啊”，叶成湖扭着身体在那里挣扎着，“爹你快放手，不然的话要少吃一口了。”
“家里还有那么多，你还差那一口？给我过来老实吃饭，家里的都是你们的，都不用跟他们去分。”
“哎？”叶成湖这下才回过味来，“对哦，家里的都是我的。”
“我的！”叶成洋不肯了，谁说是他的了？
叶成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们的！你一半我一半总行了吧？”
“嗯，一人一半。”
“快来吃饭，阿远去屋里叫老太太出来吃饭，别念经了。”
上了桌后，林秀清才边吃边问叶耀东，“你们今晚真的要把扇贝送去市里面吗？”
她老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男人们在谈事情，她不好张嘴，只能现在问两句。
“看吧，也得人多一起去，看他们怎么说？”
“听说外头治安挺不好的。”
“所以才要人多一起去，有个照应，他们要是不打算去的话，等会我就去排队挑拣。”
他主要是想去市里面看看那个水产批发市场长啥样？
男人就应该多走走看看，长长见识，他可是听说这个年代遍地是黄金，虽然他不明白这其中赚钱的弯弯道道，但是不妨碍他多看看。
“那你们这大半夜的还要在路上奔波，那多辛苦啊，现在吃完饭去睡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这个没什么，年轻人可以熬一熬，一晚上没睡关系不大。”
老太太担心的道：“要去市里啊，那市里可远了，听说要好几个小时。”
“坐客车要久一点，走走停停的，半个小时路都能开一个小时。我们要是有去的话，请一个拖拉机，夜里走慢一点，也比公交车快。他们都还没说要不要去呢？先吃饭，等会再说。”
俩孩子不关心大人说什么，只关心他们啥时候能吃上罐头。
“娘，等我吃完饭了，能给我吃罐头跟饼干吗？”
“饭吃饱饱的，你能吃得下吗？”
“肯定可以！”
零食吃饱了，饭可能会吃不下，但是饭吃饱了，喜欢的零食绝对不会吃不下。
对他们来说，只有不够吃的，哪里有吃不下的？
“先把饭吃了，吃完饭再说。”
小孩子还是太天真，以为吃晚饭就有得吃，谁知道吃完饭只有一人小半碗的橘子罐头，没有饼干，而且还抗议无效，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叶耀东吃完饭就站到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长蛇队伍，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到处都是手电筒在那里闪烁，还有小孩子觉得那边人多好玩，都在那里嬉笑着玩耍。
那边的嘈杂声都能隐约传到他们家门口，一顿饭的功夫结束，队伍也没说短一截，依旧那么长。
叶父此时摸着汗又小跑回来，“外头人太多了，半个村的人都在码头外面排队，或者在那里看热闹，还有隔壁村的，不知道得收到啥时候。”
“乡亲们要是能配合，顺顺利利的，应该也会快。”
“别提了，因为有人插自家兄弟的队，我来回走了一趟，都听到队伍里吵了好几架了，差点又要打起来。”
“人那么多，也难免，谁都想快点轮到自己？这时候谁还给你插队？”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就会有战争。
“谁说不是，你大哥二哥排队排了老半天了，都还在后头，前面还有2\/3，一个个饭都要人送过去，站在那里吃。有的人，因为饭不小心被人打翻了，都还在吵架。”
叶耀东听着也觉得头疼，这上去排队也好折腾，“我去周大家里看看其他人都吃完饭了没有，怎么说。”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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