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森林，静谧幽深。
六翼天使的步子极轻，就连枝丫上休憩的小鸟都不曾被惊扰。
蹼簌簌。
熟睡中的鸟儿被惊得四下飞散。
辞影抬了抬眼皮子，目光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投去。
一只天使扇动着翅膀也降落在地上。
天使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偏瘦的身躯，清澈的蓝眸，丝毫看不出活了三千年的阅历。
他就那么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大概是怕跟丢了，只保持着寥寥几米的距离。
也并未鬼鬼祟祟，而是大大方方地跟着，不掩饰自己的气息与身影。
完全没有一个跟踪者该有的自觉。
辞影偏了偏视线，瞥向不远处的微光，那是小镇上零星点亮的几盏天灯。
他们快要走出森林了。
黑色的羽翼轻轻颤动几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辞影从桑铭的怀里跳落下地，抱手看向眼前的小天使。
怀里的温软忽然消失，桑铭只觉心底空落落的。
赶紧伸手揽住了辞影的腰，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好不容易缠上的宝贝会被别人抢走。
“你跟我们一路了，想干什么？”辞影双手抱于胸前，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的人。
冷不丁被质问的小天使顿住脚步，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我也要去...去南方，顺，顺路，可，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他的听觉一直十分敏锐。
虽然之前和六翼天使与恶魔相隔很远，也隐约听见了一些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都要去南方。
同样的理由，应该也会同意他随行吧？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六翼天使和恶魔都不说话，还用两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打量他？
拉尔想破脑袋，终于回忆起不久前，六翼天使报上了名字，六翼恶魔才接纳他同行。
而且，好像还一落地就把翅膀收起来了。
所以......
“我叫拉尔。”
小天使说着收起羽翼，正要往辞影面前凑，就被一片白色羽翼翼尖轻轻抵住了额头。
他朝辞影身旁的六翼天使望去。
不知怎么，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可怕。
而且还不自觉被这眸光震慑住，哪怕六翼天使没用什么力，也令他发自本能地不敢妄动。
桑铭再次收了羽翼，警惕地盯着同类。
而辞影勾起唇，“你要去南方哪里？总不可能去圣城吧？”
不仅跟踪技巧拙劣，连撒谎水平都烂的没眼看。
是怎么活了这三千年的？
“我...我要去，去...”小天使支吾着说不出来，急得泪珠子在眼眶里连连打转。
虽然这三年跟着教会使者去过不少地方，但对于方向并没有什么概念，哪会知道南方有些什么城镇。
“我不知道...呜呜...我只是害怕再被抓住...呜...哥哥说的没错...外面危险...我想回去，再不出来了...好疼...不想死呜呜呜...”
小天使抖着身子，红肿着双眼，颇有些语无伦次地碎碎念。
“你可以跟我去利珀城。”
清冷的嗓音响起。
小天使止住哭诉，蓝蓝的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
辞影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转头看向桑铭。
哟？
这还是他的爱人吗？
居然愿意带个跟屁虫？
戒醋了？
“但你要跟辞影保持至少五步以上的距离。”六翼天使淡漠地说道。
辞影：......
戒不了一点。
“啊？”小天使歪了歪脑袋，想不明白，但为了抱大腿保小命，只得同意，“好...好的。”
接着，桑铭又偏过头，眸中冷色霎时变得温润似水，语气轻柔地解释，“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带他去利珀城。”
若非如此，他早就将跟屁虫赶走了。
“嗯，走吧。”辞影点了点头，并未追问。
原主身为六翼恶魔，使命是带恶魔们回家。
那么他的爱人作为六翼天使，想来也有着差不多的使命吧。
“那个……”小天使知道两人打算去小镇上休息一晚，犹豫地开口，“我们不用尽快离开这里吗？地牢里的情况如果被城主发现……”
“放心，不会影响我们。”桑铭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小天使不解。
辞影开口，“你想想，这大半夜的，城主敢擅闯府邸，打扰教会使者休息？”
小天使摇了摇头。
使者的地位仅次于教皇，别说城主了，就连教会骑士团团长都不敢擅自惊扰。
“所以啊，等明天早上他们发现了，戒严的命令再传到这里时，我们早都走了。”
拉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你这三千年，都是怎么活的？”辞影好笑地看着单纯的小天使。
幸存下来的不死人，抛开心性不谈，哪个不是人精啊。
“三千年？已经三千年了么……”小天使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我以前和哥哥住在山洞里，没出来过……”
很久以前，他曾被抓住焚烧。
幸好夜里看守他的村民睡着了，哥哥从火刑架上救走了他。
自那以后，兄弟两个就躲进了深山，一直没敢再出来。
他们茹毛饮血，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大变了样。
“呵，怪不得。”辞影听后，明白了小天使单纯的原因。
桑铭微微蹙起眉，垂眸沉思，开口询问，“后来发生了什么，教会的人又为何那样对待你？”
“后来，哥哥长出了黑色的翅膀，可以往返更远的地方觅食，我们都很开心。可是有一天，哥哥出去后没回来……”
再后来，他也长出一对白色羽翼，便激动地出去想要寻找他的哥哥。
没多久就遇到了教会使者。
使者说他是受人敬仰的天使，赞美他，答应带他去寻找哥哥，还请他吃从未见过的丰盛大餐。
这样的礼遇，让他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残忍的世界，已经变得十分美好。
于是，他听话地跟着使者。
然而辗转几座城市，都未有哥哥的消息。
一天，他偶然得知拥有黑色羽翼的被称为恶魔，受到教会的捕杀。
想到哥哥当时生出的是黑翅膀，他担心会害了哥哥，便决定离开教会，自己去寻找。
那时，他才明白，美好之下掩藏的，是无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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