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渐渐暗淡下来，如墨色晕染，漫长的夜晚来临了。
在黑暗中，白色的雾霭像幽灵一般，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穿梭，流动。
周阳一步一步的踏在冰面上，缓慢却又坚定的向前走去，冰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坚硬。
已经接近零下八十度的冰原尽头，他却并没有感觉很冷。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细胞正在发生一些小小的变异。
改变能量的摄取和消耗方式，从而改变保持活性的条件，同时改变着细胞里无处不在的水分子、蛋白质、以及其他一切物质的凝固点。
这些微小的变化缓慢但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似乎随着他每迈出一步，自己就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
这种变异更像是身体细胞的自保措施，比起某种能力的变异，简直是微不足道，但效果却很令人吃惊。
周阳抬头望去，感知穿过雾霭，前面是一座雪山。
似乎已经走了很久的上坡路了，那座雪山的山峰上，似乎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辉，那里应该就是他的目的地。
周阳继续向前走去，不疾不徐。
又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白雾忽然散去，视野变得无比清晰。
周阳回头望去，发现不是白雾散了，而是自己来到了雾海之上。
天空没有雾气，也没有浮尘，透过稀薄的大气层，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璀璨，还有一弯朦胧的新月。
银色的月光像薄纱一般洒在白色的冰原上，被柔和的层层散射，美丽得像一个梦境。
这里就是冰原尽头，世界的分界线。
一边是白雾云海之下的冰原地带，另一边就是人类未知的极寒之地。
在极寒之地里，冰原在超低温下不断塌陷，转变为密度更高的冰层带。
周阳可以清楚的感知得到，在无法想象的冰层下面，地底深处，各种物质被挤压，分子结构被破坏，原子核破裂，分解成为更微小的粒子，然后重新结合，变成无数种从未存在过的物质，各种新生的物质之间继续挤压，竞争，直到变成一种或几种最稳定的物质。
这像极了他体内基因变异的竞争过程。
世界万物，都逃不过不断改变不断新生，然后优胜劣汰的命运。
……
这时，雾海中忽然疾风搅动。
那竟然是……殷茵？周阳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表情。
一只高大健壮的冰原白狼，从雾海中悄无声息的走上来，殷茵伏在狼背上，开心又惊讶的朝他笑着。
“你怎么来了？！”周阳激动的一把将殷茵拉下来，抱在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冰原白狼已经转身消失在雾海之中，只留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在这月光星辉之下，在这世界的尽头。
……
“你们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走到这里的恒温生物之一。”
一个低沉厚重却又洪亮无比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在天地之间回响。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
“能走到这里，其实你们已经不再是恒温生物。”那声音继续说道，“就像极寒之地那些不断形成的新物质一样，你们也是全新的物种。”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发出吃吃的笑声。
“我叫你们新人类，怎么样？”
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这个名字不错。”周阳说道，是张嘴说出来的，他不喜欢意识交流的方式，“是你叫我来的吗？叫我来干嘛？”
“统治旧人类。”回答很简短。
“为什么？”周阳鄙视的说道，“人类的事情，关你毛事？！”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统治整个世界。”那声音说道，语气带着傲慢，“你看，我活了四百多年了，却依然只能在极寒之地。冰川扩张得太慢了。”
“我知晓这世界上一切东西的原理和本质，我能与你们这些精神层面发生进化的恒温物种建立连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能感受到我的召唤的原因，我可以保护你们，也可以毁灭你们。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就是主神。但是却依然有那么多愚钝的生物，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并不在我的控制之下，这让我无法忍受……”
那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只是，你们人类，和其他恒温生物不一样，有点难办……嗯，数量有点多，有点聪明……”
又是一阵沉默，寂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周阳和殷茵等着它说下去。
终于，那声音又傲慢的响了起来：“新人类，我将给你们足够的支援，去建立一个属于你们的国度！在那里，所有的旧人类会听从你们的命令，而你们，将听从我的召唤……”
“不要。”周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哈哈哈！”那声音竟然大笑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自称主神的玩意儿。
“你们还以为自己和旧人类是同一物种，真是可笑！当你的能力过于强大的时候，即使你想去保护弱者，也依然会遭到弱者妒忌的恨意，你们人类的历史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周阳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声音吃吃的笑着，让周阳觉得很不爽。
只是停顿片刻，那声音就给出了答案：“因为，你跟那些人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试想一下，身边跟你一样的人，忽然变得很强大，强大到一个弹指会威胁到你的生存，你会不会羡慕嫉妒恨？但是如果不是平等的关系，而是高高在上的人，比如说主神，那么他们心里只会对你的强大充满崇拜。所以，打破与旧人类之间的平等关系，高居于他们之上，是你们新人类唯一的出路。”
这道理让周阳无法反驳。
不得不承认，它说得很对。但是，有的时候，无论道理如何，无论利弊如何，人们仍然会按照内心的意愿选择。
“如果我说不呢？”周阳抬起头，凝望着那片星月争辉的宁静夜空。
“那你们今天就葬在这片冰原尽头吧。”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恶毒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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