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王司徒（十一）
四个月后
中青六年（189年）
雒阳
北宫
“协儿，过来。”
病恹恹的皇帝刘宏拉着皇子刘协的小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因此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立太子。
当初窦氏外戚会扶持他即皇帝位，也是看中了他的身体差。
本来身体就差，还纵情声色，自然是短命鬼。
临终之际，他只想让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刘协即皇帝位。
至于说这样合不合礼法，重要吗？
朕即国家！
天下都是朕的！
难道连朕也需要遵循礼法？
“父皇。”皇子刘协站在皇帝刘宏身边，进行着父子之间最后的温情。
皇帝刘宏抚摸着皇子协的小脑袋，然后对一旁的蹇硕问道：“蹇硕，董卓交出兵权了吗？”
“陛下，董卓接受了朝廷对他并州牧的上任，但不肯把兵权交还给朝廷。”蹇硕如是回答。
现如今，他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随着皇帝越来越支撑不住，其余中常侍也纷纷给自己寻找新的主人，有的跟大将军何进合作，比如张让，有的选择保持中立，骑墙观望，比如赵忠。
皇帝刘宏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背叛他，这让刘宏很失望。
“乱天下者，必袁氏也。”皇帝刘宏咳嗽一声，不甘心地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掌控朝堂。
大将军何进跟袁家是一伙的，中常侍张让现在又跟何进合作，掌握兵权的董卓又是袁家的狗，天下士人大多数也跟袁氏关系很好。
无论怎么看，袁氏都是皇权最大的威胁，是他刘宏必须针对的目标。
“袁家，好算计啊，这么早就布置了董卓这枚棋子，来蚕食我大汉的兵权！”刘宏怒不可遏，浑身都在颤抖，他跟士族斗了一辈子，刚当上皇帝就开始斗士族，结果到头来，还是士族赢了。
“一定要防止袁家篡位！”濒死前，皇帝刘宏不断地叮嘱蹇硕。
为了剪除袁家的羽翼，他做了很多努力，其中便包括把袁家养的狗-董卓，明升暗降，表面把董卓升为并州牧，其实却要剥夺董卓的兵权。
至于这个并州牧，其实也是几个月前，汉室宗亲里的刘焉向他建议，任命宗室子弟或者忠于朝廷的世家大族为一方州牧，这样就能解决持续不断的刁民问题。
“废史立牧，可得一方安定。”
“不废史立牧，大汉现在就得完，废史立牧，大汉还能再苟十几年，陛下您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在这样的劝说下，皇帝刘宏同意了废史立牧。
当时的情况，朝廷也没有别的选择，不废史立牧，大汉大概率会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和外敌入侵中死亡，那还不如废史立牧，让州牧去镇压刁民，让州牧去抵挡外敌，这样大汉朝廷还能再多苟十几年，十几年后，说不定就发生奇迹了呢？
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我们的后人可以解决废史立牧带来的种种问题。
很多时候，一个人做出一个决定，并不一定是他喜欢这个决定，也不是他傻，而是单纯的没得选。
“陛下……”蹇硕跪在地上，他刚进宫没多久，实力弱小，跟张让等人也不是同一个阵营的。
“一定要……要立协儿当皇帝！”皇帝刘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下一封圣旨，确立皇子协为太子。
写到一半，他变咳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死去，驾崩而去。
“父皇！”
“陛下！”
皇帝突然驾崩，蹇硕立刻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紧抓住圣旨，并牵着皇子协的小手说道：“太子殿下，我们赶紧去找太后（董太后），让她帮你主持登基仪式，绝不能让何进捷足先登！”
“我要陪我的父皇。”刘协哭泣着，此时此刻的他对皇位还不感兴趣，只想陪着自己的父亲说说话、聊聊天。
“这……”蹇硕不知如何是好，但想到目前只有他和太子刘协知道皇帝驾崩这事，所以也就暂时不担心了。
然而，殿外，张让等人见蹇硕迟迟没有出殿，便暗自猜测皇帝已经驾崩，于是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吩咐：“速速出宫，通知大将军，就说陛下可能已经驾崩，让大将军赶紧入宫为皇子辩主持登基仪式，绝不能让董太后那边捷足先登。”
皇帝死之前，宦官们都是一伙的，尽心尽力服侍皇帝。
但随着皇帝驾崩，宦官们也就开始各自寻找出路，中常侍张让自认为只要抱紧大将军何进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
……
不久之后
“陛下！”
“您为何离我而去，臣妾情愿代替您驾鹤西去！”
“父皇！呜呜呜——”
皇帝刘宏的两个皇子和几个公主都在哭泣，他的皇后何氏也是如此。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长子即位！”在众人假惺惺的哭泣声中，何进站了出来，扶持自己的外甥刘辩当皇帝。
这都是惯例了，这种事，在大汉已经上演不知道多少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以为这跟以前外戚立皇帝也没多大区别。
“请皇长子即皇帝位！”一众大臣，包括司徒袁隗、太常王允等人都顺势而为。
这种事，袁隗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王允也不是第一次了。
按照大汉特色，接下来就应该是外戚对宦官进行大清洗，把不听话的宦官杀光，只留下听话的宦官，如此便进入了外戚掌权时代，比如大将军梁冀。
然后过上几年，皇帝长大了，再扶持新入宫的宦官，同时策反那些已经投靠外戚的宦官，最后找个机会扳倒外戚，如此便又进入了宦官掌权时代，比如中常侍曹节。
再之后，等皇帝一死，新的外戚又掌权，又开始对宦官进行大清洗……如此无限循环。
在这个无限循环的过程中，朝廷苛捐杂税越来越多，士族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百姓日子越来越苦，外敌入侵越来越频繁，最后矛盾积累到某个时刻时，再爆发一次太平道这种规模的动乱。
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太多次了，因此所有人都有着惯性思维，认为接下来十几年肯定是大将军何进的时代。
王允已经准备如同王光讨好梁冀一样讨好何进了。
……
半个月后
河东郡
“皇帝驾崩了？”
新上任的并州牧董卓接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有一股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继续静观其变，只要手里有兵，就总能找到机会。”
“我董卓也要靠着站队正确，从而加官进爵，甚至是名垂青史。”
此时此刻的董卓，依旧没有想过要背叛袁家，只是想要在这次皇权更迭可能发生的动乱中站队，靠着站队正确来提升自己的权势，让自己能够封侯之类的。
毕竟上一次外戚窦武跟宦官曹节斗得你死我活时，他董卓就是靠着站队正确，才升任蜀郡都尉。
很多时候，辛苦奋斗一辈子，也不如站队正确一次。
被朝廷坑了好几次，被迫给世家子弟背了几次黑锅以后，董卓已经不完全相信朝廷和世家了，现在的他最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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