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问起来就说自己跑出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南下打工，没个三年五载的能回来？
门外进来刚才在门口跟她说话的妇女，扳起郁芳草的脸左右看了看：“长的还行，就是有点儿胖。”
“这死丫头跟头猪似的，就是能吃，你看能卖个什么价钱？”
“先抬走吧，价钱好商量。”门外进来个汉子，给晕过去的郁芳草套上麻袋，抗在肩上就出去了。
——
萧阑从门外进来，立刻反手关上门，对萧珊珊道：“最近外边不太平，你没事别一个人出去。”
萧珊珊奇怪的说道：“为什么啊，我还约了翠翠呢。”
“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萧阑沉了脸色。
萧珊珊委屈也不敢说，闷头答应道：“好吧。”
萧阑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哥哥是为了你好。”
郁清清回到郁家村，郁家村已经被推平了，到处只剩断壁残垣，四处都是警察和工人，周围拉起警戒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看到郁清清远远就开始驱赶。
郁清清转头离开了，从另一条小路上山。
不知道管悠悠和那个讨人厌的少年有没有被找到，是生还是死。
“许哥，我回来了。”人未至而声先闻，许旸扭头，便看到郁清清飞奔而来的身影。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户，果然，一道身影慢慢出现。
“许哥。”郁清清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有没有想我？”
许旸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长高了。”
这话郁清清爱听，将手里的袋子塞给他：“你们在山里也吃不到好的，这我城里买的新鲜鲫鱼，给公子炖鲫鱼汤喝吧。”
许旸脸色有些古怪，但脸上很快换上笑脸：“好。”
“我去跟公子说说话。”话落扔下许旸跑到了窗前。
许旸摇摇头，提着袋子进了小厨房。
“公子，在吗？”郁清清轻声问道。
“嗯。”
郁清清笑了起来：“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这样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的日子，无所谓好与不好。
没有应声，郁清清叹了口气，里边人问道：“小小年纪，你干什么总叹气，老气横秋的。”
“不知道拥有这么好听的声音的公子，长的什么模样呢？”
“我长的不好看。”
郁清清“噗嗤”一声就笑了：“你照镜子吗？”
“从不。”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长的不好看呢？”
然后没声音了。
郁清清抬头从摇曳青翠的竹林中看向天空，目光温柔，喃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两厢沉默了好久，最后是郁清清率先打破了沉默，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她在新学校的光荣事迹，她跟老师吵架，跟同学打架，交到了新朋友，也结了仇敌，她在学校俨然成了名人，开学第一星期就过的轰轰烈烈。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就能感受到她的飞扬恣意，像天际穿云的鸟，像海河驰骋的鱼，像山川缭绕的风，自由、洒脱。
“真好。”羡慕中夹杂着几丝向往。
郁清清笑道：“公子想去学校上课吗？”
他才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呼朋引伴的年纪，可他却避居深山，与世隔绝，生生将自己活成了苦行僧，她好奇、但更多的是心疼。
郁清清很奇怪自己，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公子之后，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让她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为他的孤独而心疼，她希望他能开心，能灿烂的大笑。
“我去不了。”
“为什么？是你的家里不让吗？”话一出口郁清清就后悔了，许旸之前就提醒过她，不要提到公子的隐私。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公子没有生气，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的平静。
在这平静之下，是日复一日孤独而压抑的隐忍、还是过尽千帆看破红尘的释然……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承受的。
“你进来吧。”
郁清清讶然，从她认识公子之后，就从没有见过公子的真容，公子应该是不喜见外人的。
他现在竟然让她进去。
郁清清下意识看向厨房方向，许旸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郁清清推开门，一步步走到竹帘前。
竹帘之后，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掀开竹帘，便是另一个世界，郁清清有片刻的犹豫。
下一刻，她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的摆设，正对着竹帘的是一张书桌，书桌后是一架书柜，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一摞写过的宣纸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上边是一首古诗。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字迹清逸洒脱，却又勾缠婉转，可见下笔之人心中并不如这首诗一般澄静。
一旁是一本翻了一半的金刚经，书柜后的架子里所列书籍全都是有关佛家众生的书籍。
窗前，一个背影清瘦的少年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轮椅上。
郁清清看到了轮椅，也看到了那过分单薄纤弱的肩膀，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窗外斜阳脉脉，风疏青竹，少年背影单薄，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他满身孤独，却又脱离红尘而去。
她不敢出声，生恐惊扰到他，那对这个少年是一种亵渎。
“看到了吗？”少年声音清润。
“我双腿残疾，今生再也站不起来。”
郁清清忽然捂住嘴，为什么眼眶有些酸涩。
“会治好的。”
“治不好的。”少年平静的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再说着别人的事情。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郁清清忽然走上去，蹲在少年身边。
少年侧眸看向她。
一缕斜阳透过竹帘洒落而来，在少年的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五官轮廓仿佛加了滤镜般，令郁清清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错觉。
他说自己长的不好看，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配有人称之为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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