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早已死去，肉体都已经腐朽，只剩下森然的白骨，像是在盘腿而坐。
陆绊知道，这种姿势是很难保持的，当尸身腐朽，血肉枯萎，骨架肯定会随之散碎，而能够保持这样的姿势，在迷信的人看来，是死者坚定的意志，而在陆绊看来，大概只是某种超凡力量的影响作祟。
在灰白的骨头上，缠绕着浓重的黑色雾气，那污染从骨头里蔓延出来，与整座山洞里的其他污染对抗，交织。
陆绊看到，在这洞窟的墙壁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刻着一些文字。
这些文字并非废都的语言，而是陆绊这个世界的。
尽管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但由于刻得很深，所以现在也能清楚辨认。
“已死之人，向赴死者致敬。。”
陆绊倒是知道一句拉丁语的谚语，意思大致是即将死去的人将你致敬，是士兵们出征之前回应将领征召的话。
而这一句显然脱胎自那一句话。
至于含义......
陆绊手里拿着信物，他来到桌前，翻阅那些用废都的语言书写的文字。
这些书籍的纸张也浸润了污染，所以才能保持那么多年没有腐朽。
其中一本，是以凌乱的手笔记录下来的许多异域的秘术与污染, 这里面的内容与《鹤鸣九章秘经》类似, 看来鹤鸣道人就是阅读了这一本书籍之后才成功领悟异域的知识，开创了门派。
这么说来, 说不定鹤鸣道人就是某一届的玄君，他舍弃了自己的职责，去往废都？
又或者，鹤鸣道人也是一位神选者, 他的任务和陆绊差不多, 也是成为玄君，他来到这里之后阅读了这些，回到废都之后，开宗立派？
陆绊合上这本书, 又翻开另外一本。
这里留下的笔迹有很多, 而且除了最开始的废都语言，其他的都是陆绊能轻松看懂的文字，似乎由不同的人书写。
【我必须留在这里，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只能留在这里, 不，我要离开这里, 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要走，我要走，你们放开我，哈哈, 我知道了，这里不需要我, 哈哈哈】
【他们都背叛了我，我完全可以不管他们，不，这不可能，我不能这么想, 我要等着, 我要等着, 好难受, 我好难受，他就要出来了，不要这样, 求求你了, 不要这样，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去死吧，都去死吧，那些人不值得活着，我可以唤醒他, 我能做到，让这里毁灭, 哈哈哈，都毁灭，我可以做到, 让他们为了背叛付出代价，不，等等, 我要清醒一些，想想我是为什么来这里的，要坚定】
最开始的废都文字显然是已经陷入癫狂的人书写的，语无伦次，也看不出有什么内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折磨了许久的人一般。
再往后，陆绊能看懂的语言里，都是各种日记一般的文字。
陆绊看到，玄君的继承者大多会在这个洞穴里待上一段时日，用来汲取和学习玄君留下的笔记内容。
随后，他们携带知识离开，回到自己的家中，将血脉的力量强化，或者说，污染。
由于在洞穴里承受了超过人类极限的污染，所以他们都会沾染各种各样的疾病，最终早早逝去。
不过，陆绊没有发现鹤鸣道人的踪迹，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代到来这里的。
陆绊看了一眼那正坐在这里的人，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留在了这里。
从文字记录来看，他曾经经历过极度的挣扎，想要逃离，但某些更强烈的情感让他留了下来。
陆绊翻看最后的一本记载。
这上面的文字都是废都的语言，记录的是这座山上埋藏的东西。
“旧日支配者......”
被人们称作“方庚”的旧日支配者，被封印之后束缚在了江城山之中，原本庞大如同星系的旧日支配者，在被封印之后只有一人的大小，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盲目痴愚，浑浑噩噩，在悠久的混沌之中无法复苏。
但即便如此，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也是难以抑制的。
方庚的力量导致了群山的变化，大地的变迁，火山喷发，地震之类的灾害，而居住在江城山附近的人受到了污染，获得了异能。
而九流的先辈们，就是这些承受了污染和知识的人。
所谓的玄君，并不是什么地下世界的王者，而是祭品。
玄君将会承受来自前一代玄君的污染，在极大提升自己的同时，也成为了对抗方庚污染的最前线。
玄君本身拥有的污染与方庚的污染形成了相互污染，相互对抗的形式，可是，单单一人的玄君是难以对抗那伟大的旧日支配者的，即便祂身处严密的封印之中。
所以，玄君不断流传，每一任玄君都会经受无尽的折磨，在与那位伟大的存在的对抗之中，了却余生。
这一切，就像那位小说家古都不断创作恐怖故事来取悦神明一般，九流的传人们，也通过污染自身，来对抗旧日支配者的侵蚀。
陆绊看到这里，也终于理解了刻在墙上的文字的含义。
已死之人便是最初的玄君，而赴死者，则是接下来千千万万的玄君。
已死之人，向赴死者致敬。
陆绊也同时理解了那些癫狂的文字代表着什么。
成为玄君，了解了这些过往之后，那些继承者们肯定有纠结，有后悔，有不甘心，或许也有人如同鹤鸣道人一般，背弃了自己的使命逃离。
但绝大多数，绝大多数的玄君就像最初的玄君一样，在挣扎之中选择了继承这一份使命。
而陆绊，或许就是终结这一切的关键。
毕竟在现代，已经没有九流传人的说法，江城山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甚至于隔壁的小镇和那怪奇游乐园都更加令人害怕。
这说明，江城山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只是......
“污染加重了许多，这里已经不是单纯的污染对抗了，有人触动了封印？”
陆绊感受到那来自群山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细密的低语骤然间喧闹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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