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姜泪眼婆娑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周岭紧绷的神情终于舒展，微微屈身，伸出手拉她走到窗边看烟花。
他的手掌宽厚、粗糙，炙热的温度传遍她全身，让她心情慢慢镇定。
映在玻璃窗上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深夜绽放极致的浪漫。
只剩下一个问题。
“周岭，舅舅，”她惘然注视屋内两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像苗女士一样，对她刚好出现在便利店，成为向蕤手里的人质而感到她是累赘，是她任性妄为，偏挑危险的地方去：“今天是意外，我从来都没和向蕤联系过，在便利店撞见他的藏身之处后，我第一反应是想稳住他，让他来自首，可是后来失控了……”
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她仰起脸看着他们：“你们相信我吗，我不是哪儿危险就去哪儿。”
苗书达斩钉截铁：“不信你信谁，你这个傻孩子，碰到这种事，舅舅担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埋怨你！这不是受害人有罪论吗？”
“你舅舅一直自责，早知道就不该叫你送饭，”周岭手抄兜，站在她身后：“我的态度，在车上时就已经很明确了，我没有怀疑你。”
原来遇到危险，不是她的错。
苗姜终于从母亲以外的人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苗书达见她脸色缓和，安心了些，肚子也有点饿：“都十点多了，你舅妈送来的年夜饭都凉了，我去热一热，咱们吃饭，就在这过年！”他关门出去。
屋里只剩苗姜和周岭。
她手搭在窗台上，静静看了会儿烟花，今晚的遭遇过去了，但带来的阴影不是说好就好，肯定要慢慢消化。
周岭站在她身后，一阵阵薄荷的凛冽，冲淡炮屑燃后的硫磺味，他抬腕看时间，叮嘱：“过了十一点半是放炮高峰，怎么也得持续一个来小时，怕的话给你找个耳塞。”
“不用，我小时候在雁鸣待过，过年放炮的印象还有，我还记得家里有只声控的玩具狗，一放炮就叫个不停，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苗姜转身面对他，极近的距离让她担心自己刚刚的哭相是不是特别狼狈，抬起手背按了按脸颊，自嘲道：“就是做了个噩梦，今天的事太突然，明明还有几个小时才到本命年，看来明年我要小心翼翼的过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低头认真注视她：“不需要小心翼翼，大胆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行还有我。”
高大的身体笼罩着她。
苗姜低头，盯着两人相对的脚尖。
他的脚很大，和她站在一起，像鲸鱼看见小沙丁，她向后退了一小步，腰贴着窗下的暖气片，烘得暖暖和和，烟花在他黑色瞳仁里升起，绽放。
忽然觉得，没有比这一刻更安稳的日子。
“本命年会顺利的，”她顺着周岭刚才的话，鼓励自己：“我想的事情都能成。”
周岭垂眸看她，她的领口因为被向蕤用力扯过，又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有点松垮，微微露出一小截内衣肩带，红色的。
他瞄了眼可观的风景，颇正人君子的替她抻平领口：“会顺利的，毕竟是穿了本命年的内衣。”
指尖炙热的温度，烫得她蓦然一怔。
凌晨，在热闹的炮竹声中，指针归零，昨日已是序章，新年如期而至。
周岭和苗书达处于在警局待命状态，不能喝酒，苗姜陪他们以茶代酒，幸运的是，警局电话没响，没有遇到棘手的报案，过了一个平淡安稳的新年。
苗书音女士仍旧没有任何新年快乐的信息发来，她习惯了，也是唯一一年，主动给她发了祝福信息。
早上，手机里躺着一份苗女士回复的红包。
【我和你叔叔给你的压岁钱，新年快乐。】
【今年提早考虑回美国的事。】
苗姜看淡，如果能简简单单送祝福，那就不是苗女士了，红包她收下，信息没回，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和周岭一起回家。
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警局度过新年，感觉倒也还不错。
……
下午邓澜琪要来，回家的路上，她和周岭顺便去超市。
二十九那天，她已经搬了大半个超市回家，只买点水果就行。
超市里播放着欢天喜地的音乐，到处也被装点成红色，一切都是国泰民安的样子。
苗姜慢慢回到放松状态，在水果区挑了几个橙子放进购物车，又拿了两盒青提：“澜澜最喜欢吃这两种水果。”
周岭目光闲散的到处看了看：“你最爱哪种水果？上次买的车厘子怎么分了这么多给我和小马，你不爱吃？”
“爱吃，市面上大多数水果我都爱吃，但是你买太多了，我吃不完。”
“最喜欢吃哪种。”他刨根问底。
苗姜认真想：“芒果、草莓、车厘子、荔枝，这几种是最喜欢的。”
除了荔枝实在找不到，她说的每一样，周岭都有条不紊的拿一些放进购物车：“过年这么多天，慢慢吃。”
他最后又放了个西瓜，若有似无的补充道：“我最爱吃西瓜。”
苗姜唔了声，习以为常。
两人继续逛，她拿两块菲力，他放一袋羊排，她挑烤鱼片和坚果，他挑辣酱和下饭小菜，零零碎碎，凑了一大筐。
到结账时，他要付款，苗姜立刻抢单：“招待我的朋友，还是我来吧。”
周岭手收回，看着她弯唇：“谢了。”
苗姜不解的按着付款密码：“我招待朋友，你谢我干什么。”
他装好袋，拎着走在前面：“说谢是因为你买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
今天的东西，的确有一半是他选的。
以为他只是顺手买的，现在倒好像她是特意买给他的。
苗姜抿抿唇，想起这几日两人间愈发的暧昧，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滋长。
平心而论，周岭对她是不错的，如果他伤害过姐姐，她无所谓辜负他，是他活该受的；可万一没有，她亦不想无端伤害别人。
苗姜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和周岭谢谢不明不白的下去。
姐姐的事、彭灿、周岭，包括死去的向雨桥和方妮可，这些人与姐姐的关系，得赶快找机会和舅舅摊牌，问明白才行。
坐在车上，苗姜光想着心事，周岭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什么事。”
他开着车，下巴努努她放在腿上的包：“还问我什么事，你手机一直震，听不见？”
苗姜猛然抽回思绪，从包里拿出手机，上面有两个邓澜琪的未接电话，她拨回去，三言两语后挂断：“澜澜就快到了。”
“家里有人，”正赶上红灯，周岭减慢车速说：“小马在呢。”
“小马哥？”苗姜觉得不妥，盯着前面慢吞吞的红灯，又给邓澜琪回了一电：“澜澜，我们大概还有十多分钟才能到家，你如果早到了，就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绿灯，周岭余光从她身上收回，发动车子。
她惊道：“什么？你在小马哥屋里？”
随后，又是一惊：“他女朋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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