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澜琪不太放心把喝醉的苗姜直接交给周岭，开车跟在后面一同回家，苗姜可能是昨夜在护林站就没睡好，又喝了酒，被周岭放到床上后，睡得很沉。
邓澜琪帮她换了套睡衣，擦了擦脸，安顿好后，抱着糖葫芦出来，正撞见周岭倚着院墙等：“她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如果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过来，但是糖葫芦能不能帮麻烦你帮她照顾一晚，怕吵醒她。”
“给我，”周岭接过越来越胖的小猪猫，送邓澜琪到巷口，察觉她欲言又止，了然于心道：“放心吧，我不会趁人之危。”
男人抱着猫回去了，邓澜琪视线收回，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开车离开。
苗姜睡得很安稳，一觉到天亮，闻见厨房滚着瘦肉粥的香味儿，起床去看。
如他所料，周岭正在帮她煮早饭，地上的糖葫芦已经收获到一块煎鸡胸肉，脑袋埋在碗里大快朵颐。
周岭心情不错，偏头向她问好：“早啊，女朋友。”
持续不足半秒的岁月静好被榔头敲醒，苗姜硬邦邦吞回打一半的哈欠，不自在的揉揉头发：“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周岭盛粥给她，很有耐心：“看来我还得再努努力才行。”
苗姜不想聊这个话题，转身去厕所洗漱，门轻轻碰上。
从里面传来柔柔糯糯的声音：“一味努力有时不见得会获得想要的结果，万一是南墙，多伤人啊。”
周岭气笑，盛完粥的勺子丢进锅里：“我给你熬瘦肉粥，你给我灌毒鸡汤？合适？”
门里人说：“你也可以不喝。”
周岭嗤声：“我不是只有那硬，头更硬，就算是南墙，我也能撞过去，你洗漱完到我屋里吃早饭。”
门里又回：“我想在自己屋里吃。”
周岭扬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过河拆桥，用完我就装不认识？”
厕所里，苗姜对着镜台哭丧半秒，脸颊通红，感觉下一秒周岭就要冲进来收拾她，她可打不过，闭嘴就是了。
毕竟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一次，立刻撇得一干二净确实不合适，先这样吧，也许过一阵子，周岭对她的热情就慢慢减退了也说不定。
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
屋里，桌上放着两碗粥，一小盘酱牛肉和两颗煮鸡蛋，周岭等她的功夫，又打开昨天在石韵佳那拍到的连衣裙照片。
放大图片。
裙摆上有一块洗不掉的油渍。
他看着那块不大不小的油渍，记忆被抽回到二十多年前。
潮湿闷热的南方小城，年轻男人骑一辆二八自行车，载着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周岭绕进曲折蜿蜒的小巷，一面乐呵呵和周围乘凉的邻居打着招呼，一面轻车熟路的停在一幢小楼门口，抱他下来，往他手里塞了一袋炸鸡。
父子俩心照不宣：“先给妈妈吃。”
他跑上楼：“妈，我爸买了炸鸡，你先吃。”
年轻貌美的孟晓苒身着一身水蓝色连衣裙，端庄坐在二楼窗台，两只手搭在膝上，袖口是印着民族花纹的藏蓝色拼接。
没听见似的，她痴痴望向窗外。
周岭连喊几声，她都没回一下头，他只好伸手推她，刚拿过炸鸡的小手油乎乎的，一掌落在孟晓苒最心爱的裙子上。
孟晓苒一惊，条件反射的把他推倒在地。
炸鸡全洒出来，周岭对孟晓苒的态度早就习惯了，默不作声的从地上爬起来，炸鸡捡回袋子。
周父从外面进来，一看就急了：“你这是干什么，孩子特意给你留着让你吃，你怎么……”
“我裙子脏了。”孟晓苒冷冰冰打断，转身去洗衣服。
不停的水声，持续了一个下午。
后来孟晓苒再也没穿过那条裙子，直到离婚，她带他来雁鸣，又重新穿上，去见了谢文山，和谢文山吃了顿饭，说了些托付的话。
不久后，他过生日，孟晓苒穿的也是这条裙子，难得温柔的陪他度过一天，生日以她吃芒果过敏，被送往医院告终。
遗体告别时，这条裙子作为寿衣，陪她进入焚烧炉。
一件已经烧毁入土的寿衣，怎么会突然出现，还被穿在死者冯子慧的身上。
周岭盯着照片，目光压抑，呼吸有些灼痛。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轻软软的声音：“你手机这张照片上的衣服……是死者的吗。”
周岭回视身后的苗姜，仓促应了声，关掉屏幕，把粥碗推给她：“趁热吃。”
苗姜捧起热烘烘的碗，视线还落在已经黑屏的手机上。昨天她在车里，距离死者隔一条路口，只看见玻璃罩里的女人穿一件浅蓝色衣裙，裙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花纹，看不清。
是后来的噩梦里，在姜柠身上看到的。
她以为就是场梦，朋友圈里的“半吊子棠棠”去黔南旅行多日，几乎每天都会发几张印染照片，她应该前两天就无意中刷到过，只不过因为这场噩梦，今天才特别留意。
也恰好因为无意中看过，所以白天的记忆才有可能被代入梦境，让她能异常清晰的看清梦里每一个花纹细节。
这是她对噩梦的解释。
直到看到周岭手机里的照片，她才发现，死者身上这条裙子，和她梦里一模一样，心里不由慌了，食之无味：“周岭，你能再给我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吗。”
周岭正闷头喝粥，闻言一怔：“想看那件裙子？”
苗姜恳切点头：“行吗。”
他没问她原因，打开手机图片，给出前，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是冯子慧被发现时穿在身上那件。”
苗姜迫不及待拿过来看，图片放大至每个细节，眉心渐渐深蹙。
是梦里姜柠穿的那件。
她翻出自己手机的朋友圈，和“半吊子棠棠”发的图片比对，花纹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形似。
周岭看见，眸色一凝：“你手机里的图片是？”
“前年旅游，在土耳其认识的一个姐姐，当时很聊得来就互相加了微信，”苗姜解释：“她经常到处玩，最近在黔南，朋友圈里发的照片和这件衣服袖口上的花纹很像。”
她把两个手机拼在一起，给周岭看。
“枫香染？”周岭看到图片上的文字，想要进一步了解：“你能和这个人联系一下吗，我想让她帮我问问这条裙子的来历。”
苗姜猜关键：“是不是和冯子慧的死有关系，”她按捺不住心里的重重疑惑，赶忙把昨天回来做的噩梦和周岭说了一遍：“姜柠看起来在向我求救，可是我听不见她的话，只能感觉到她的处境很不好，可能被人囚禁、威胁，周岭，如果查到裙子的来历，能不能救她。”
姜柠也穿过？？？
周岭愈发不可思议，盯着苗姜的脸，迟迟才道：“这是我妈火化时穿在身上的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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