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不假思索，矢口否认。
“没有。”
“他很有魅力啊。”
“可他不属于我。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小叶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翕，稍纵即逝。
“小叶，其实你很喜欢他吧？”
“不会。我不会喜欢他的。”
唐棣威坐下就开始打电话，两个人很快吃完，离开的时候苏小叶对他打了个招呼。岳志兰去付账，老板娘却说：“那边的瘦高个儿给你们付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愕然。
岳志兰说：“我去谢谢他。”
小叶却没动。
回头发了个30块钱的红包过去，唐棣威没有收，只是回了一条：“一大早的，去哪里？”
“有事。”
自从那次田馥上门之后，苏小叶刻意保持着和唐棣威的距离。
她不想成为这两人中间的炮灰。
没有继续撕扯下去，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专心开车。
小叶根本没有想到，岳志兰慕名而去看的展览，竟然就是无二咖啡楼上，苏杭那伙人在弄的这个。
名为“时间庙里的奇迹”的策展，从通往二楼的楼梯开始，地上一级一级地贴着古今中外的时间标注：太阳历、太阴历、天干地支……楼梯上贴了厚厚的泡泡纸，人体重加上去，压得泡泡纸噼噼啪啪碎裂。
“踩碎所有的时间，重启时间，进入我们的时间庙。”
这是苏杭的解说。
二楼变了样，苏小叶看到，一组油画，横七竖八架在堆成小山似的泡沫塑料上。泡沫塑料山弹洒了颜料。
苏杭说：“这是一个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女孩画的油画。里面表达了她对时间的思考。”
那些画，说实话，大部分看不懂。要么是鲜红的树林，要么是几个排成一起的人，鼻子和嘴巴却呈现几何形状。
在泡沫画山对面，是魏亦然的作品。
《时间搬家公司》——一个基于实际事件的创作。
放大了的黄村今昔照片构成展区背景板。
东面留白一片，用投影仪投放出黄村拆迁前后变迁画面。被火药炸黑的洗手盘被复原，旁边是那半块厕所门板，门板上用白色粉笔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苏小叶抬头，读道：“在你心目中的乡村应该是怎样的？是广袤的大地和青翠山林，还是鹅卵石路通向黄泥瓦房？当我走过这条水泥路上，推土机的声音传入耳鼓，我来到了乡村，它已经被拆了。这里是留住时间的紧急搬家公司，紧急召集，紧急召集！”
字迹非常非常清秀，横平竖直，就跟印在上面似的。
“这是宁玉波写的。”
小叶震惊。
“看不出来。”
“这个策展创意其实也是来自他，此外你看到那幅黄村速写了吗？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从大二开始就有画商看中他，买他的画。”
那个黄又胖，还偏执神经质的宁玉波，竟颇有才华。
“他是个痴人。”苏杭说，“明天他才来。”
除此之外，二楼还有基于身体感受、基于环保理念的两组作品。
然后到了三楼，三楼是苏杭的作品，竟然是——九宫。
加了神话元素的龟背图，蓝色地毯，不同的白色材质堆出“九宫之术法以灵龟”的意象。
苏杭的《九宫》作品对面，有泥塑，似中似西。
小叶震惊，“你怎么会这个？”
“那边是时间庙，既然是神秘艺术，必须有偶像崇拜。这就是我们的偶像。”
苏小叶走过去，感觉到现代艺术的伟大。她问：“有偶像，那么祭品呢？”
“问得好，我们在募集令里写了，可以让参观者把自己觉得有时间意义的物品带来，放在偶像前面。”
小叶看到一小片枯萎的芭蕉叶放在了偶像前面。
苏杭说：“第一个送东西来的人是美玲姐姐。”
凭直觉，苏小叶觉得顾美玲一定是为了林凌才放下这块树叶。
“这个偶像不像本土的神邸。”
“灵感来自东南亚流传的神明，华人流落东南亚，在流血流汗的工作中思念家乡，拼死保存下来。没想到一百年之后，家乡早就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而他们传承下的传统，也跟以前不一样。在时间洪流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你有去过东南亚？”
“我没有，但林凌给了我一些灵感。”
小叶恍然，隐约觉得，林凌老往这里跑，不单是为了顾美玲。谜底原来藏在这里。
林凌给的灵感，顾美玲第一个留下痕迹，苏杭成了媒介。
有意思……
她看完了整个展览，笑道：“虽然看不懂，但感觉你们都很厉害。”
“不用看懂或者解释，这不是数学题。你只要感受就好了。”
“我不懂感觉。”
“我教你。”苏杭把双手按在小叶太阳穴上，说：“来，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自己。”
小叶依言照办。
“深呼吸三次之后，睁开眼睛，再看看它们。”
小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苏杭的作品上，她笑了。
“我感觉到了，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摸摸它。”
苏杭说：“这正是我想要我的参观者们做的。”
小叶伸手放在那木塑上，触手生温，感觉很温柔。
“我很喜欢这感觉。”
“小叶，你很有悟性。”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网红结伴上来。小叶脸红，收回手，网红们露出会意的笑容。苏杭带她绕到后面，那里是供应拍照的地方，苏杭拿出手机：“我来给你拍照。”
“我不喜欢拍照。”
“放松，做你自己就好。”
苏杭来了好几个月了，小叶第一次和他走这么近，话题投机。苏杭镜头下的她很美，他把她的潇洒明媚捕捉得淋漓尽致。
“我才知道我有潜质做模特。”小叶不敢相信。
今天她穿一条宝蓝连衣裙，白色芭蕾舞平底鞋，Cigalong古典花瓶式银镀金耳环，苏杭把她放在一堵白墙前面，她身影纤长秀美，纤腰处惊心动魄的一束。
苏杭笑她：“白骨精。”
“可惜找不到唐僧肉吃。”
苏杭挽起衣袖：“小僧俗家姓陈。”
“你要死，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两个人打闹，没有料到他们自己不知不觉地成为别人摄像头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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