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烟锁重重楼中语
举目望去,一切仿佛沉浸在一片被梳理的薄薄雾气当中,隔着稠黏的湿润之感,将本处于索寂里的庭宅,宛若蒙上了一层翘首河畔上细雨斜飞燕来的呢喃倾诉。
整座名动宅依稀可辨得一点旧时的朦胧轮廓,原来经历四昼四夜,拂晓并独白来的耽扰,此刻竟然细雨知踌躇,恰好午时已到的慵懒,偏偏被阴冷的绵雨所惑,沾染了凛凛若白的肌肤素的令人战栗又恓惶。
甘修雎还是那副举手可摘日月昭昭竟如光风霁月时来的面孔,管仆的出现,一切并豁然明朗了起来,难怪一直处于下风的据传府能够如此的谋定而动,甚至招招制敌,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丝毫不弱于以奇谋妙智着称的北旅军师公羊清,这管家当真是当世兵法大家的翘楚,自己也未必可以逆境反击,他孤身一人,只带一名以剑术为誉的卓非清披棘斩棘的前来,可谓是势单力薄,但他拖的就是敌人未必就能众志成城,一心只为覆灭他们前来,所以才一招击杀韩铁缭,震慑住了诸人,此刻只能期待牧风育可以带领他所隶属于北旅号称“翻牌九定”之一的军事参府及自将磨洗一系出现,不然任凭他如何的能力超群,也无法扭转乾坤,转危为安。恰好细雨知踌躇,让局势暂顿了片刻,也就是这一片刻,缓解了这重重叠叠来的如山压力。
诸人也在等谁能够第一个站出来出头制敌,这细细蒙蒙的小雨,咸湿的如同擅透了人心,原本团结一致的敌人皆纷纷开始相互攻讦,你推我搪,都不敢轻易的举步向前,韩铁缭的前车之鉴,如同阴霾一样惊怖笼罩在各自的头顶上空,连一向自负的北城府继承人北城凌青也沉默了下来,内室之主的厉害他非时至今日才领教,不然这堂堂的有着当初府军之誉的北城府如何威严不在,任由北旅扛起了南陈精锐之师的大旗。
台下萧从戮阴鸷的脸上浮现一丝轻薄的很的讥诮,他嘲讽这群一向以高门豪族自居的世家门阀子弟,果然是脓包软蛋,面对威势,也是惧怕的如同胆小的弱鸡,他怎能让这样一群宵小来覆灭他心中所敬仰的那位带领着外室一系之主的北静荒厄,所以一握拳头,准备上前领教一下有着“折戟”之称号的内室之主,究竟能否可以披靡无敌挡得了他的一记重拳。
长长的廊道内,管仆先一步走进入连通着这座簇拥着名动宅最后一处抵御外敌的高台梯道之上,他不惜冒着被暴露隐藏身份的危险,也要出手阻止一下这逆反之势,不然凭甘修雎这样一个人,的确是颇为棘手及头痛的一件事情,往后的安排,他们管氏一族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所以他不得不现身掂量,看看这大势所趋的形势能否再行延续下去。
“请!”管仆背带着一身的清徐之风,立在了廊道的那里,仿佛这道伟岸之躯,就是众人期待来的救星,直到那一句恭敬不如从命的话有条不紊的说了出来,才稍稍缓解的松了一口气,这人如此小试牛刀,果然让这紧张的气氛大为舒缓。
管家以兵法韬略着称,此时突然出现来挑战,不禁暗合攻守之道,而且兼备谋略,此时的甘修雎如同一个守护擂台的主人,面对八方皆来的打擂之人,他别无选择,况且现在那怕只是一个无名小辈都可以当面驳斥一下他们的脸面,所以管仆的出现并不是意外,而是苦心经营来的不利战局,他们如果守不住,一切并悔之晚矣。
“哈哈!”甘修雎风采依旧,竟然仰起脖颈,疯狂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魔性又迷人,仿佛穿透云霄直达天听,原来当魏晋风度的传承经历流逝过后,直到那最后一位名士归隐田园并见衰竭,尤其是京畿那位冠盖满京华的“九褴褛”愤然离去,他就是仅存的一点余音缭绕,恰恰晚来朝暮,云聚云散,他们并睥睨观看了世人。
“内室之主果然好气魄,管某当时值此刻才出来阻挠,却有趁人之危之嫌,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厚颜来叨扰!”管仆停步在阶前,廊道成了他的映衬,他这般进退有据的说来,却是恰合时宜,括易一室他们无时无刻不受着诸敌的滋扰与围讦,何况一个管仆。
甘修雎仰起的脖颈早也瞻仰、瞧透了世人,他的笑不过是形同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的睽违相送,如今除了心中那未尝牵挂的一丝羁绊,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世间苦恼的好比短暂的岁月沉珂,想抓也抓不住,所以当初在古桐树下与北静荒厄煮茶品茗时,曾被戏谑的嘲笑,为女儿闺怨而知悲喜离愁,这是他的逆鳞,却又突然并释然了,的确伤悲春秋,不如顷刻付诸行动,这也是小邺为何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去寻找曾经的那句“待你长发及腰并娶你!”这是一句承诺,也是一种爱恨别离,不禁低微的沉吟,眼中泛出忧愁,喊了一声出来:“星落啊,不知现在你可曾记得京兆尹府初相识的那一刻,今生唯你,不枉此生矣!”
括易一室仅存的人都聚拢过来,围在了高台之下,双方都疲累不堪,唯有从戮营这支突起的异军还精神饱满,处于锐气正盛的状态,所以长廊的尽头才疏于防范,由远至近,毫无阻碍的出现一群早也隐藏身份多时蓄势待发的人,他们并是黑长齿引以为内应的那人借助身份所藏匿的落庭中人,末牢军师之名,果然深藏不露,此时发动反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来的这么巧!”甘修雎也无忧虑之心,此刻他将风骨燃尽,能够与他们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埋骨于此,又有何所惧!轻描淡写的并随口说了一句。
管仆冷冷一笑,黑长齿的部署,他早也知悉,不过甘修雎响誉江湖,名头很响,他很想领教一下,于是伸手一请,道:“那又如何!”
细雨很柔,烟锁笼罩的薄雾里,仿佛是走不到尽头的轮回巷陌,只有重重的楼阙将共倒映河千缕分,才稍稍一显各自的身影。
——不堪楼中语,檐下也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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