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生辰后不久，便是年节。在这一年一度的欢快日子里，宫墙外的百姓们热热闹闹地庆祝。再者，新帝登基，赋税有所降，日子便更好过了。
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朝臣得七日假，薄野琊也正好闲下七日。
宫里的热闹也一波接着一波。
除夕夜守岁，用蜜饯食品摆果桌，制作果盒点缀年景。
阖宫家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祭祖行孝，礼仪繁杂庄重，以追思祖德，求福报功。
…………
初五清晨，寝阁内。
因为上官凝起床，宫人们又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正如半个时辰前伺候薄野琊起身一样。
上官凝醒来时见身旁无人，丝毫不觉意外。毕竟，早起的习惯像是刻在薄野琊骨子里一般。
但当她洗漱完，到镜台前去化妆时，却见薄野琊在窗前看书。
上官凝着实惊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眨巴眨巴眼睛再看，确实是薄野琊一袭素衣垂眸观书。
“你怎么在这儿？”她疑惑道。
这儿是上官凝梳妆打扮的地方，她实在想不到薄野琊有什么有理由到这儿来。
“偶然间发现，此处日光极好，想来在这儿看书一定不错。”
上官凝看了看他身后的窗子，日光透进来，明亮却不刺眼，的确是极好的。
“……原来如此。”上官凝想了想，这个理由勉强合理。
“怎么起这么早？”薄野琊先出声，才抬头看她。
她不停脚步，径直向镜台走去。
见状，原先便侍立在旁的桃娘领着两个梳头宫女向上官凝走去。
桃娘是专门侍奉上官凝梳妆的人，跟在她身边已经很多年了。
上官凝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才回答道：“早吗，不早了，你不都起来好一会儿了。”
薄野琊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懒的，像只小猫。
他轻笑，“我和你向来不用同一套标准来衡量起床的早晚啊。”
上官凝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平日里巳时才起的自己来说，今日也算是起了个大早。
“没办法，今日早早的有宴请。”她有些无奈。
薄野琊今日倒是一整日空闲，于是问道：“什么宴请？有你没我。”
上官凝坐在镜台前，宫人在梳理她的头发。
“女眷的聚会啊，她们要向我道过年好，我赠她们年节礼品，再一起说说话。”
“噢。”薄野琊轻轻回应一声。
上官凝看他好像有些失望，挑眉打趣道：“其实你想去也可以啊，你是皇帝，谁敢置喙呢。”
薄野琊狐疑问：“我何时说要去，我能去做什么？”
“看你方才败兴的样子，还以为你感兴趣呢。”
薄野琊合上手上的书，道：“人多的活动热闹，但过场多，不免有一丝疲惫。前些天已经折腾够了，我哪里还感兴趣呢。况且都是女眷，我就更插不上话了。”
上官凝叹了口气，细想他说得在理，便不再言。
倒是薄野琊主动解释道：“我方才败兴啊，是因为以为今日我能好好陪陪你，谁知道，你却没空，还有推脱不掉的宴请。”
他眉头微皱，继续道：”我的七日年假就剩最后三日了，若是这三日，就我们两人在一起待着，该有多好啊。“
听他语气间尽是惋惜，上官凝安抚道：“今日的宴请一完，我就来找你，如何？好好珍惜你最后的独处时光吧。“
她继续调笑道：”这几日，我可打算时时刻刻缠着你，到时候别嫌我烦。”
她说完，嘴角弯弯笑起来。
薄野琊摇了摇头，春风满面。
“怎么会烦你呢？那我也太不识抬举了。”
“不过啊……”薄野琊故意只说开头，吊人胃口。
“什么？”上官凝向他看去，他唇角微微勾起，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时时刻刻缠着我，那不就是日日夜夜缠着我。”
上官凝眸光微动，似有所懂。
“嗯。”她应声。
“噢，那你可要日日夜夜缠着我。”
他的重音落在两个夜字上，故意压低了嗓音，平添了几分暧昧。
上官凝嗔怪着哼一声，转头没再理会他。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笑容肆意又张扬。
“咳咳~”她轻咳几声，手抚了抚头发。
“今日的头发梳得真好。”
上官凝这样夸着，让梳头的宫女一怔。
这不是和往日一样的梳法吗，也还没有挽发髻，实在不知娘娘说的头发“梳得好”是好在哪里。
倒是桃娘为上官凝敷粉施朱，做得极好，看起来面色均匀又红润。
月舞进来，向帝后行了礼，怀中抱着一只鸳鸯异瞳的猫，这正是上官凝生辰那日，薄野琊赠送的。
上官凝给取了个名儿，叫雪球，大概是因为这猫通体雪白，看起来似一团雪般白净。
“娘娘，奴婢将雪球抱来了。”
上官凝抱过猫猫，在怀里掂了掂，伏下头去蹭蹭它，温和地说道：“雪球，雪球，你又重了。”
雪球“喵~喵~”地唤几声，趴在上官凝身上撒娇。
上官凝抚着它的身子，向薄野琊这边望一眼。
薄野琊将书放在桌案上，仔细观察着她那边。
看见她和猫的互动，他欣慰地笑着，身临其境地像是自己也抱了只可爱的小猫。
不知何时他走到上官凝身边，为她梳妆的宫人们识趣地退到一旁。
他弯下腰，双手轻轻搭在上官凝双肩上，看着镜子中的他，问道：“下一步，该画眉毛了吧。”
上官凝嗯一声，饶有兴趣地抬头：“怎么？你要帮我画？”
“好啊，正有此意。”
薄野琊侧眼给出元一个眼神，不一会儿有内侍搬来一个椅子，让薄野琊坐在上官凝身旁。
上官凝并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但很愿意看他倒腾。她手上摸着猫猫，看向薄野琊。
他正在镜台上挑选螺黛，一边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汉时有臣名张敞，每日要为爱妻画好眉毛，才去上朝。宣帝在朝中问起此事，张敞说……”
上官凝开口压过他的声音，“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薄野琊转头对她会心一笑。
“因此，流传下来张敞画眉这个成语，寓意夫妻恩爱，关系和睦。”
“所以你今日决心要效仿张敞喽？”
“那是自然。”
薄野琊选定一根螺黛，和上官凝相对而坐。
上官凝却嗤笑道：“张敞常为妻子画眉，恐怕早已熟能生巧。如何画眉，画什么眉，也心中有数，可你……”
“不相信我？”
薄野琊不等她回答，便已近近地凑在她面前，手挑起她的下巴，观察着她的双眉。
“那我问你，我平常画什么眉？”
上官凝直勾勾地与他对视，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回答呗，哈哈，你一定不知道吧。”
薄野琊眼眸明亮，一字一句道：“你多画月棱眉，远山眉，柳叶眉。若是要自己看起来不好惹一点，就会画涵烟眉。若是想装装小可怜，就会画鸳鸯眉。”
上官凝明媚的笑意随着薄野琊的一字一句逐渐凝固。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这下倒是轮到薄野琊脸上升起得意的笑。
为什么他会知道呢？上官凝快速思考着。
对了，在自己还未踏足此处时，桃娘正侍立在侧。桃娘为自己梳妆多年，对这些梳妆习惯了如指掌。
上官凝正想侧头去问桃娘，薄野琊手指用点力气，将她的脸重新正过来。
“别动。”语气温柔中带着命令感。
他对上官凝说着，又拂了拂手，示意桃娘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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