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无语。
薄野琊回过思绪来，目光忙去寻她。
“凝儿，我……我的意思是……”
四目相对时，薄野琊忽然不知如何解释，自嘲一般的笑了。
“你的意思，我想，我明白。”
“你明白？”他眼中明亮。
上官凝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了，你快起来给我画吧，不然，我该迟了。”
上官凝说着便上手把薄野琊从椅子上拉起来。
“好好好，该我展露一手了。”
“我得快点快点快点……”他自己个儿嘟囔着。
他双手抚在上官凝肩头，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利索地转身从镜台上拾起螺黛，又转而在她面前躬下身子。
“倒也，倒也不急成这样。”上官凝看他这兜兜转转的样子，忍俊不禁。
“方才还说得十万火急呢，现下又不这样急呢，我看难办，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呢？”薄野琊好笑似的叹口气。
上官凝思索一下，“这样吧，给你一刻钟，到底急不急全在你。”
“一刻钟？那你平日里画眉所费几时？，我也好参照参照。”
“半刻钟。”
“好，既如此，一刻钟还不算太紧。”
他目光流连于她眉间，又喃喃道：“这画眉应当也急不得，越急越出错。慢则稳，稳则胜。”
薄野琊隔着一寸的距离在上官凝眉毛高的地方比划，时而又用手指在她眉间抚一抚，用螺黛在眉尖眉尾处点一点，像是在丈量什么。
上官凝微微向上仰着脖子，将薄野琊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见他先舒出一口气，又重复着“慢则稳，稳则胜”的话。但是这话却仅见嘴型，不闻其声。
上官凝不知他所言，但看他专注的样子，不想打扰，便没有出口询问。
这时，薄野琊却忽然与她眼波相接，目光炯炯，郑重其事地说：“我这就开始画了。”
上官赶紧抿了嘴，抵抗袭来的笑意。
薄野琊见这欲盖弥彰的一幕，不明就里问道：“为何发笑？”
“你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看着，如临大敌般严肃庄重。可我知道，不过是画两道眉毛罢了。颇有杀鸡用牛刀的意味，怎能让我忍住不发笑呢？”话罢便肆意笑起来。
薄野琊哼笑一声，转着手中的螺黛。
“此言差矣，于你看是小事，于我看却是大事。你方才可说了，我若画不好，有我好果子吃。我自然一丝不苟，专心致志”
“你却笑话我！”薄野食指并中指轻轻敲在她额头。
“好陛下，我错了，是我错了。”上官凝撇开他的手。“怪我胡乱揣度，你大人有大量，可别气恼。”
她虽这样说着，脸颊仍是笑意满满。
“你服软倒快，可笑意不改，可见不是真心。”
薄野野被撇下的手转而捏住她双颊。
“还笑还笑！”脸蛋的皮肤在他手下凹进又弹起，薄野琊却渐展笑颜，同她一起乐起来。
“我不笑了，不笑了。”上官凝吐词不清，但不难听出她在说什么，薄野琊却未停手。
上官凝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出双手就着薄野琊的脸颊一顿搓捏。
素日直言正色的帝王，正似顽童般和妻子笑闹起来。直到上官凝提醒道：“再耽搁下去，一刻钟的时间就去了，你可还未动手，怎来得及？”
薄野琊这才收手，上官凝也识趣地放过他的脸。
不过上官凝松手后，他赶忙揉了揉脸，用一种忧愤的眼神瞧了瞧面前向她挑眉一笑的女子。
“下手可真重！”这是薄野琊未说出口的话。
可上官凝看出他的心思，道:“怎么？我把你捏痛了？那你晚上照样再捏我的脸好了。”
“算了，不和你计较。”
“难道不忍心？”
“呵，可别自作多情。”薄野琊向旁边瞥一眼。
“那为何……”
“好了，安分些吧，我要开始画了。”某人忙转移话题。
“好吧。”
说来也好笑，一旁的雪球没有人逗，早已团着睡着了，这边的画眉才正式开始。
随用力变化，螺黛时而像雏鸟轻啄般触碰肌肤，时而如细毛笔滑过般细腻柔滑。
上官凝因薄野琊挡住了前方的镜子，不知此时自己的面容如何，心中平添几分忐忑。
薄野琊却面容镇定，像是有十足的把握，难以解释他方才微抖的手。
青黑色如作画般从眉尖蔓延至眉尾，由眉尾晕开，向着太阳穴上方扬起，末了的地方越来越淡，似羽翼状与肌肤融为一体。
两边眉毛都大致画好，薄野琊循着方才所学，稍作调整，追求更加完全的对称。
上官凝见此模样，竟有初为人师，学生争气的欣慰之感。
与方才为薄野琊画的眉毛相比，形态足有八分相似，只是整体大小有调整，更与女子秀丽的脸庞相配。
他不再紧盯着眉毛，而是放眼这一整张脸。在未着口脂的脸庞上，眉毛甚为显眼，却未能让人忽视双眉下轻颤的眼睫与明亮的双眸。
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画好了，你看看如何，是否比得上平日的一半好看。”薄野琊忽然谦逊起来，并放下螺黛，站到上官凝身旁。
上官凝迫不及待地起身，把脸蛋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倒是超出我所料了，虽比不上桃娘画的，但她是专门侍候梳妆的，你却是初学。怎么画得这般好！”她转过头看着薄野琊，露出惊喜地神色。
“要夸不能只夸这一句啊，那也太小气了。”
“是是是，陛下这简直是盖世奇才。世人只知你文武兼姿，怎料画眉这样平日不曾接触的事，也能一举成功。陛下若非神人耶？”
薄野琊的笑意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上官凝上前拉来他，和自己一同站在镜子前。
薄野琊俯下身，脸凑在上官凝脸旁边，同一条水平线闪烁着四只眼睛，眼珠来回转动，比较着两人的眉毛。
上官凝扬着嘴唇在笑，忽然动了动眉毛。薄野琊紧跟着她的样子，耸动了眉毛。
上官凝看到他学自己，也觉得好玩，眉毛越发扭动起来，颇为滑稽。薄野琊不甘示弱，跟着她飞舞眉毛。
四道眉毛好像各有各的想法，七扭八歪地在脸上动着，惹得两人哈哈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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