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虽未尽兴，但看到桌上的佳肴美馔，也将其他抛诸脑后了。
可薄野琊还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他一丝不苟地从袖中抽出一根粗银针，挨个儿试起盘中的菜。
上官凝放下筷子，单手撑在桌子上，“早说嘛，我可以帮你试毒啊，让我先每道菜吃一口，你再吃不就好了。”
“你可以直接说让你先吃，不用来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薄野琊不停手中的动作。
“哟，看来你舍不得让我帮你试毒嘛。”
“贫嘴。”薄野琊瞧她一眼。“饿了就先吃那两道试过的。”
“不行，我要等你。”
“为何？”
“不为何，我就乐意等。”上官凝说完吞了吞口水。
心中的想法和胃的想法不一致。
但两个人也没有点很多菜，于是很快就试完了。
薄野琊将银针擦拭干净，重新放进袖中。
“动筷吧。”
两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像宫里用膳有大堆人伺候，有专人布菜。这样吃饭更有生活气息了。
薄野琊吃上东西，心情也舒畅不少。于他而言，主要是那圆台子上无人翩翩起舞，台下的人安静了许多。
上官凝却恰恰相反，她觉得一点儿也不热闹了。
“怎么不跳了，没趣儿，我还想边吃饭边看舞呢。”
“在家时，怎没见你如此爱舞？”
宫中大小宴会从不缺令人陶醉的舞蹈，比之台上的玉莲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教坊更是人才济济，要什么人没有?却很少见上官凝传召她们，薄野琊实在不明白她 是如何想的。
上官凝将口中食物吞下，才回答：“舞蹈是其次的，氛围才是最重要的。你在家见过这样的场面嘛？我往昔到这相辉楼，从未正视过这台上跳舞，唱曲儿，弹琴的，也觉得台下人聒噪得很。但我今日深入到他们之间去才骤然发觉，趣味无穷。”
“你应当和我一道去感受一番，说不定会改观。”
上官凝后悔方才就这样跟着薄野琊过来，应该拉着他在那儿再待一会儿的。让他感受感受人们的狂热和亢奋。
但在薄野琊眼中，这样的狂热和亢奋，比较疯癫。
“在那儿多呆一刻，我都对不起我的耳朵。那声音大的呀，像贴在我耳边吹角。”
“哈哈哈哈~~”
“还笑得欢呢，说的就是你，声音又尖又亮。”
“那是我精力充沛，生龙活虎。”上官凝顿一顿，不怀好意问道，“你知道你让我想起谁吗？”
“谁？”
“我祖父。他总说，人老了，不喜嘈杂，只能待在安静的地方，于是鲜少出门。”
尤其“人老了”三个字，咬字极其重。
薄野琊不以为意，轻飘飘一句：“甚好，我少走几十年的路就到了你祖父的境界。”
行啊，反其道而行之，他对此评价甘之如饴。
“人家都请乐伎取乐儿呢！我也要请。”上官凝下定了决心，看到薄野琊幽怨的眼神，解释道：“叫来抚琴或弹琵琶，放心，不喧闹的那种。”
“那还差不多。”薄野琊继续吃饭。
上官凝叫来了楼里负责安排乐人的管事，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说起话来殷勤得很。
“先给二位问好，不知娘子与郎君是要听曲儿呢，还是听琴赏舞呢？亦或是有相识的乐人？”
上官凝还在犹豫不决
薄野琊先声夺人：“叫个弹琵琶的来罢。”
“好。”管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翻看手中的册子。
“有衣容，弦思，锦姚三位姑娘，都是弹琵琶的好手，自小学艺，定能让二位满意。”
对于薄野琊和上官凝来说，这三位一点儿也不熟，只能凭心意乱选一个人。
但不等他俩选人，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过来，对管事附耳说了什么。
管事笑容似乎更盛了，毫不遮掩，对侍女道：“既然他午后要出去，就告诉他，现在想做什么，自去做吧。”
上官凝嗅到这其中的有趣儿，管事口中的这个“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你口中说的是谁？我们就请他了。”
“小娘子要请称辛？”管事快速打量二人一番，有些惊诧，然后弓下身子道“可您要知道，他是楼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他不愿意，谁也逼不了他。他才起身呢，容我去问一句。”
上官凝听出这是别有用心的话，她应是看薄野琊和上官凝穿着简单不华丽，请不起楼里的翘楚。
上官凝向薄野琊伸手，“银子。”
薄野琊虽不解，却照话把一袋银子递给她。
上官凝从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管事手中。
“有劳了，赏你的。”
管事看见手中的二十两，掩不住笑声。
“多谢小娘子，我这就去唤他过来。”话罢便带着侍女朝楼上走去。
“你认识那个称辛？”薄野琊问她。
“从未听说过。但既然是楼里的翘楚，定不会差的。”
上官凝看看钱袋中的银子，“才用了三十两啊。甚好。”
“花钱收敛些，还是够的。”
“嗯。”
两人继续用饭。
可都快饱腹了，点的乐人还未来。
“那个称辛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上官凝放下筷子，往楼上看，恰好看见那管事在瞧着两人，眉头紧锁。
管事发现上官凝看到了她，立刻又笑起来。
看着不对劲，上官凝琢磨着，她向那管事招手。
管事匆匆下楼来，“小娘子，您唤我所为何事？”
“你说呢？你去叫个人，难道是去皇宫里叫的吗？饭都要吃好了，人呢？”上官凝语气中满是怨气。
“小娘子息怒，他，他身子不适。我本想向娘子相告，说换个人罢。可称辛又说不好辜负娘子，休息片刻便可赶来，这才耽搁了。”
管事将方才那二十两银子捧还给上官凝，“事儿没办好，您的美意，我不敢受了。”
“那他何时能来？”上官凝相信了她的解释，语气温和了些。
“这……容我再去问问吧。”
她正要转身，一个从楼上下来的书童急匆匆的样子：“称辛的琵琶弹坏了，客人说快寻一把新琵琶去。”
书童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并不掩着声音，这话上官凝和薄野琊都听得清清楚楚。
“嘿！小崽子。”管事很气恼。
才编好的谎话，这不就识破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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